谢基立:从种人痘到种牛痘

1979年10月26日,世界卫生组织在肯尼雅首都内罗毕宣布,全球已经消灭天花。紧接着,第33届世界卫生大会在日内瓦万国会议厅举行,与会155个成员国同意全球消灭天花报告,宣告天花已在世界上消灭,各国今后停止种痘。

天花在全球消灭已经40多年了,中国70岁以下的人从未见过天花,不知道这是什么病?人类是怎样消灭天花的?种牛痘是怎么回事?回顾与重温中国古代种人痘与近代牛痘接种史,缅怀先辈不懈地与天花作斗争,具有承上启下意义。

可怕的烈性传染病

天花是由天花病毒传播的烈性传染病,传染性强,死亡率高,严重威胁人类生存,历史上曾经有过无数次大流行,造成亿万人死亡。据统计,中世纪有1.5亿人死于天花,约占当时总人口的1 /3。相传大罗马帝国灭亡的原因之一是天花肆虐,无法遏制。18世纪,欧洲死于天花者,平均每年有60万人以上。统计资料表明,全球共有5亿人死于天花。

16世纪,天花从西班牙传入美洲,在美国南北战争中,死于天花的士兵甚至远超过为枪弹所杀者。1776年,沙利文将军在给华盛顿总统的一份报告中说,“我们无法执行战斗任务,因为某些军团内士兵全部患天花病倒。”而与之对阵的英军,由于大多进行过人痘接种,几乎没有受到天花的威胁。

天花夺命不分贫富贵贱,甚至连至高无上的统治者也未能幸免,欧亚非三洲,有8位君主因感染天花丧生,包括法国国王路易十四,英国女王玛丽二世,德国国王约瑟一世,俄国沙皇彼得二世,清朝顺治和同治皇帝。

直到20世纪中叶,天花还在世界上31个国家爆发流行,包括美、英、法、比利时等发达国家。在发展中国家情况更为严重,每年有成千上万的人受感染,其中约有1 /5被夺去生命。

天花在中国流行,最早追溯到公元1世纪,汉武帝远征交趾(今之越南),天花由战争中俘虏带入中国,因此古代称为“虏疮”。晋代名医葛洪在其著作《肘后方》中首先描述天花的症状,是世界上最早对天花作临床医学记载,比阿拉伯人PHAZES早几个世纪。唐宋以后感染天花者日益增多,明、清两代流行更广。

上世纪四五十年代,天花经常在中国各地流行,不少人因此丧生,或遭受毁容、失明之苦,那时民间流行人人皆知的顺口溜:“得了天花,不死即麻(脸)” “生了孩子只一半,出过天花才算全",足见天花之可怕。

中国最早消灭天花

早在1950年10月,新中国成立后不久,就颁布种痘暂行法,开展全民义务种痘,天花发病率迅速下降。到上世纪五十年代末,全国基本上消灭了天花。

中国最后1例天花发生在1960年,是从邻国缅甸传入云南省的。世界上最后1例天花发生在索马里,患者系该国梅尔卡医院1名炊事员,时间是1977年10月,显示中国比世界上消灭天花提前17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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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的祖先发明种人痘

面对天花严重威胁,中国人很早开始探索预防天花的方法。我们的祖先觉察到,患过天花的人不会患第二次,如果想办法让孩子得一场轻型天花,不就可以预防天花的感染么!基于这个想法,创造了以天花预防天花的办法。相传宋真宗年代(公元998~1022年),有峨眉山人为承相王旦的儿子种痘,遂传于世。据《痘科金镜赋集解》(公元1727年)记载,种痘法起源于明代隆庆年间,种人痘在全国各地推广。清代康熙皇帝为天花亲历者,大力提倡种人痘,先在皇族内接种,后来推广到49旗及诸藩。

中国医籍《医宗金鉴》卷六十《幼科种痘心法要旨》记载较为详细。人痘接种法有以下4种: ① 水苗法 取患者痘痂屑湿之,纳入孩子鼻腔。 ② 浆苗法 取患者痘疮中浆液,纳入孩子鼻腔。③ 旱苗法 取患者痘痂屑装于管中,吹入孩子鼻腔。④ 衣痘法 将患者的贴身内衣给健康者穿着2~3天 。这些方法系人为得一次轻型天花,其中以水苗法最佳,旱苗法次之,浆苗法危险性最大。

种人痘存在不少缺点,接种造成的人为感染,不全是轻型天花,有因种人痘丧生者,而且接种后发病者,成为新的传染源。后来人痘接种法逐步改善,将痘苗连种7次,精加选炼成“熟苗”,相当于现代减毒疫苗,受接种者不再致死。

当中国人普及种人痘时,欧洲天花肆虐,外国人得知中国有预防天花的方法,纷纷前来“ 取经 ”。

1688年,俄国派一批医生到中国,向宫廷太医学习种人痘。同年,人痘接种术传到日本 。1790年,朝鲜派使者来中国,带回《医宗金鉴》中《幼科种痘心法要旨》 ,按照书中方法试种人痘。1721年,通过丝绸之路传到阿拉伯国家和土耳其。英国驻土耳其公使夫人玛丽﹒蒙塔古学会种人痘,将此法带回英国和欧洲大陆,人痘接种法在欧洲迅速普及。拿破仑曾经让儿子率先种人痘。

后来人痘接种法越过大西洋传到美洲,为遏制天花在世界各国传播,起到一定的作用,使千千万万人受益。

詹纳研究种牛痘

XJL0520b詹纳和玛丽 ・ 蒙塔古夫人

天花在全球绝迹应归功于种牛痘。牛痘法是谁发明的呢?是英国一位乡村医生詹纳(EDWARD﹒ JENNER)潜心研究的结果,那是220多年前的事情。

用来对付天花的武器牛痘,原是牛群中流行的一种传染病,牛的乳房附近,发生与入类天花形态类似的痘疮,挤奶的人若手上皮肤破损,伤口被感染,则痘疮由牛传染给入。伦敦西部农民发现,患过牛痘疮的人不会得天花。

詹纳在塞得堡学医时,听到一位挤牛奶的农妇说,她曾患过牛痘疮,不会得天花 。这位农妇的话引起詹纳注意,他想,是不是因为身体获得抵抗牛痘疮的能力,就能抵抗天花的感染呢!医学院毕业之后,詹纳放弃城市行医的优越条件,回到故乡行医,潜心研究牛痘与天花的关系。他深入养牛场作调查研究,首先仔细观察牛身上的痘疮,再检查挤奶农妇手上感染的痘疮,然后访问几位养牛的农民。一位名叫吉斯地的农民告诉詹纳,天花流行时,他一家人都种牛痘,结果无一人感染天花。詹纳从中得到启示,最后他决定亲自动手种牛痘。

1796年5月14日,在世界医学史上是一个值得纪念的日子,这天,詹纳给一名未患过天花、名叫菲普斯的8岁男孩接种牛痘,詹纳用小刀在他胳膊上轻轻地划了两道口子,从挤奶女工手背上痘疮里取少许脓液,抹在其伤口上,几天之后,接种部位出现典型的痘疮。一个半月之后,再将天花痘疮里的脓液接种在这个孩子身上,他却然无恙,说明种牛痘之后产生了特异性免疫力,能够抵抗天花的感染。于是詹纳发表一篇著名的论文,将接种牛痘预防天花的科学实验与机理公诸于世。

科学战胜愚昧

新生事物的诞生,难免遭到某些人的反对。起初,英国皇家协会拒绝接受种牛痘,许多人著书或演讲,表示反对,甚至组织“反牛痘联盟”,群起而攻之。有人散布流言蜚语,说是种了牛痘会使人头上长出牛角,声调如牛云云。社会上还出现污蔑牛痘的漫画,企图阻止牛痘的推广。然而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科学最终战胜了愚昧,结果牛痘成了天花病毒的“最后的晚餐”。

詹纳逝世后,英国伦敦为他树立一座塑像,让人们永远铭记这位平凡而伟大的乡村医生。

消灭其他传染病

天花绝迹,系人类采用预防接种手段消灭的一种传染病,也是迄今唯一被消灭的传染病,为抗击与消灭传染病开辟了一条途径,得到启迪。

2000年之后,中国一直维持无脊髓灰质炎新发病例,世界卫生组织宣布中国成为无脊灰炎区域。2000年,世界卫生组织宣布中国已经消灭脊髄灰质炎病毒。花了40多年时间潜心研究脊髄灰质炎疫苗,被国人誉为“糖丸爷爷”的顾方舟,作为中国代表在这个证实报告上签字。

中国高度重视疟疾防控,以往中国疟疾发病人数最高年份超过3千万,2007年之后,即无本土疟疾病例报告,从以往每年报告3千万病例降至零,这是又一个振奋人心的好消息,2020年11月,正式向世卫组织申请中国消除疟疾的认证,2021年6月30日,中国消除疟疾获世界卫生组织确认。

可以预见,其他危害人类健康的传染病,诸如麻疹、白喉、百日咳等,在人们掌握其发病与传染规律,采取有效防治措施后,也将一个接着一个地被消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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