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克雷奇海湾步道上一块动物知识标牌的对话：
小女孩：妈妈，我为什么看不到熊啊？
妈妈：可是他们看得到你的，他们和我们一样生活在城市里。他们是城市熊。
辽阔的阿拉斯加，本来就是个自然和动物的王国，是人类闯入了动物的世界，随着人类开发的匆匆脚步声，他们原始的天地被城市化了。于是，在北美的街头，母熊带着熊仔过马路，黑熊闲荡着走进人类的酒吧，或者徘徊在公共垃圾箱边寻找食物。在这场反客为主的历史进程中，“城市熊”这个字眼难道不是个启示，值得人类认真地反思：天下的动物，是否都应该像东非大草原那样，有个和平快乐的家园呢？
阿拉斯加的凯特迈国家公园，正是这样一个自然与动物的保护区，全球最大的棕熊快乐王国。保护区在西南边的半岛上，距离安克雷奇470公里，与洋溢着海湾风情的科迪亚克岛隔水相望。苔原、森林，湖泊，和群山交织并汇，形成了独特的自然生态环境。以凯特迈山命名的公园保护区占地面积为16,564平方公里，修建于1918年。凯特迈夏天平均温度为摄氏17度，冬天为零下4度到20度。秋天比较干爽，靠近海岸线的部分经常下雨，一年四季气候相对温和。保护区内有29种哺乳动物，137种鸟类，以及近30种的淡水鱼种。
凯特迈国家公园
从地质层面看，保护区内有18座火山，1912年6月8日诺瓦鲁普塔火山喷发，是20世纪体积最大、最猛烈的一次。喷发出的岩浆体积约为13立方公里。这次喷发的当量相当于14次6至7级大地震，以及100次超过5级的余震。火山喷发后，火山灰里喷射出大量的水蒸气。国家地理协会的专家罗伯特•格里格斯曾经描述过这一奇观：“站在山口，目力所及之处，裂痕遍野的谷底布满了气孔，有上百股，哦不，是数以万股的水蒸气，宛若吐出的烟圈旋转着升腾在山谷里，洋洋洒洒、云水弥漫，形成白色的幔帐。”这山谷从此被叫做万重烟峡谷。时至今日，万重烟峡谷随处可见岩浆刻下的痕迹，从213米深的火山口仍旧可以看到火山熔岩的碎片。
火山口
虽然说，兴建公园是为了保护100平方公里、充满地质历史的万重烟峡谷，但终因地处偏远而被荒疏。直到上世纪50年代，成群结队的红种三文鱼洄游到凯特迈上千条的溪流里繁衍后代，吸引了大批棕熊，才使山谷重新充满活力。凯特迈也因此成为世界上最大的棕熊保护区。
据不完全统计，这里生活着大约2200多只棕熊。夏天，他们聚拢在布鲁斯河道上的岩礁瀑布里捕猎三文鱼；瀑布的旁边修建了两座观景台，人们可以从最佳的角度观看棕熊的捕猎过程。来自世界各地的摄影发烧友，在这里留下过无数的、鱼飞入熊口的精彩画面。甚至到9月份以后，河水的下游、以及周边的溪流中还会出现迟来产卵的三文鱼和寻迹而至的熊群。
观景台
耳闻不如眼见，夏日的一天，我们乘飞机从安克雷奇到达阿拉斯加半岛的小飞机中转站，它的英文名字是King Salmon，也就是帝王三文鱼的意思。在阿拉斯加，用动物或者植物来命名一方土地、一条街道、或者一座冰川是常有的事情。从这里换乘浮筒式水上小飞机再飞20分钟到达凯特迈岛，全程共 432公里。
踏上飞机，精彩开启，被攫获的双眼再也无法离开舷窗了。脚下雪山绵延、万顷碧波、云影松海、如诗如幻，舷窗的画面像流水一般，缓缓而过，框住的山水随着不同角度幻化出多变的景色。空中偶尔飘过丝丝云雾，舒袖漫舞、弄情水面、活脱脱一方美景定格心间。溪流九曲十八弯，如天使恣意抛撒的蓝绿色缎带；被揉碎的阳光在粼粼的波光里闪动着细碎的璀璨。汩汩清泉，把成千上万的红种三文鱼推进了凯特迈众多的湖泊溪流。
飞机停靠在不算宽阔的沙滩上，舱门尚未打开，仓内已然空气紧张。沙滩上一家晒太阳的棕熊，横七竖八懒懒地躺着，还有一只好奇的小熊，靠了过来……。
片刻之后，总算跟着导游从沙滩的另一侧上了岸。刚进入游客中心所在的木屋，一只母熊带着几只小熊围拢过来。人群迅速地躲进了木屋；小熊们大摇大摆地走来走去，时不时地伸出前掌趴在玻璃窗上向室内张望。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看到翻起的熊爪，尖锐地在玻璃上滑动着，灰色的掌心上粗糙的纹理清晰可见。人的眼光随着熊掌一起一落，霎时间人人屏息凝神，气氛有些凝滞。
小熊们随着母亲离去，人们长舒了一口气。凯特迈岛的熊群远远多于人群，人与熊随时要保持50米的安全距离。这里有很多的守林员为走动的人群保驾护航，除了提供前往观熊瞭望台的导向服务，核心要素是要使游人充分了解熊的生活习性和游园规则，还要使游客在最大程度上能够接近熊群。最基本的原则是，游人不得给熊群投递食物，没有尝过人类食品的熊，才不会对人感兴趣。此外，避免与熊、尤其是带着熊仔的母熊发生正面对峙。不慎碰上，要侧身高举起双手、把自己的形体拉大，慢慢地让开。通过对讲机的不断通话，护林员们才能确定每段路上暂时有没有熊的出没，在安全的情况下才能发出信号让游客们通过。棕熊们早已习惯了凯特迈岛上的万千游客，没有遭受到惊吓和威胁的情形下，他们不怕人，也不伤害人类。
人群来到瞭望台附近的一座木桥，桥头的木门已被关闭了。原来，湿地般的浅流中，好几家棕熊在水中和桥边嬉戏着。凯特迈是棕熊的家园，他们在这里自由自在地行走、奔跑、觅食、嬉水、繁衍后代。每当熊群靠近人群时，游客就得进入专门设置的栅栏里或是沿途的小木屋中避让。在凯特迈，人类只是访客，熊才是主人，人是要随时被圈入围栏的。因此，必须懂得客随主便，万不能不喧宾夺主。
夏天聚拢在凯特迈捕鱼的棕熊，很多是母熊带着熊仔，公熊会咬死不是自己基因的熊孩子。所以，半数以上的母熊会与不同的公熊交配；一旦狭路相逢，公熊会认为这些都是自己的孩子而放过幼熊。即便如此，小熊第一次跟着妈妈来捕鱼，还是会小心翼翼地避开公熊。
熊的生性本是独来独往，但在捕鱼季节，领域观念就淡薄了。凯特迈曾有过72只棕熊肩比肩、相安无事地在同一条河里捕鱼。虽然如此，棕熊家庭之间还是彼此尊重的。行进中，一家熊里总有一只是打前哨的，不时地扬起两条前腿、站起来查看。如果发现了别的熊家庭，通常不会贸然向前，相互尊重、和平共处，原来也适用于动物。邻近的水域里，有人垂钓，有人荡舟，棕熊从旁缓缓游过，无视于人的存在，他们夏日的兴趣所在就是水中美味的三文鱼，而不是人类。
熊群终于离开了桥头，我们很快就来到了最大的瞭望台。三文鱼每年夏天从北太平洋4000公里之外的深海，逆流而上到阿拉斯加他们出生的河流或溪水产卵。眼前这道岩礁瀑布拦住了它们的去路。要想跃上礁石，差不多要跳到1.8米的高度，才能继续前行，所以就形成了“鲤鱼”跳龙门的景象。对于熊来说，这里是最佳的捕鱼地点。成年棕熊经过漫长的冬眠，体重减轻了三分之一，每天需要吃掉至少30条三文鱼来补充能量，为下一轮冬眠储备足够的脂肪。瀑布前的鱼群数不胜数，前赴后继、张力十足地企图飞越瀑布。有经验的棕熊，懒洋洋地守候在水中，准确及时地张嘴咬住飞跳上来的鱼，守株待兔这个成语倒是它们的真实写照。初次捕鱼的小熊，虽然动作有些笨拙，但他们并不着急，一个季度里丰沛的鱼群足够他们练习捕鱼的技能了。
By Renee Hahnel
观看熊群会耗费一天的时间，夜晚入住在保护区的营地，在没有手机信号的原始林带享受幽闭安谧、毫无光害的银河世界，一定是返璞归真的理想境界。次日清晨，乘坐营地的大巴车前往万重烟山谷去看火山地貌。也许你会看到白雪依然挺立在山巅，但百年的风尘和润泽的溪水已经悄悄漫过了脚下曾经寸草不生的荒原；绿色以她的柔韧与坚持、默默地席卷了山峦沟壑，把生命的色彩还给了人间，只留下些微的火山残垣像一页翻开的历史书，仍然展示着地球那生性多变的昨天。
参考资料：
https://en.wikipedia.org/wiki/Katmai_National_Park_and_Preserve
阿拉斯加 2024年5月1日
作者投稿
华夏文摘第一七二八期(cm0524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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