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夏文摘】施愚:西山轶事(北京半壁店十年1959-1969)之五一一烟云琐事

現今世上有一个叫自媒体的,它只要在网上注册,并遵守一定“法規”,就可以随心所欲地“糊说八道”(包括发布图片和视频等)。它们虽良莠不齐,好在可以让阅读者们有广泛的选择。我也难脱俗去找一些喜闻乐见的东西,诸如:古典艺术、音乐方面、历史故事、古诗词、和一些吸人眼球的(盗墓报导)等。

无意中,看到一则报导,题为:“邓颖超为周恩来找小老婆”的花边旧闻。其中谈到罗长子的大少爺罗宇先生在其回忆录中谈及邓曾在中央高层的小圈子里散布的消息,“要为周恩来找个小老婆,为周恩來留后。”  不禁勾起了我过去的囬忆。我曾说过凡在北京中央机关所属的任何单位工作的人,虽沾不着大的皇恩,必定会闻得到不时吹来的龙气。

约莫1961年底,我院党委办公室主任王大姐,是一位办事穏重、和蔼可亲、深受职工尊重和爱戴的人。有一日,以她个人名义 向职工们傳达一条上面的意見:“邓大姐几乎是含泪对下面说,我这一生有愧于总理,没有为他留下后代,长期以来心感不安。为此特望大家能出于对总理的热爱,邦助我设法介绍一位年龄相当的女孩子,以便完成我为总理留后的任务。也完了大姐的心愿。” 请大家把意见交给她,她会替我们转交上去的。当时我们这批年青人听了心里都是热呼呼的。为邓大姐的无私和对总理的无产阶级爱情而深深打动。但是当时的设计单位女性极少,大多数男生多是在家乡和外地企业觅偶的,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后来随着浮腫和饥饿而把这件事置之脑后去了。可见,事实上不太象罗宇先生所回忆的“在中央高层小圈子里⋯传达的那様。”

锁事、零星事,都是些婆婆妈妈的过往轶事。

关于舞会的事,本是日常娱楽小事。自进城后,凡是有觧放军的地方,当地政府必定会主办军民联欢晚会(舞会)。以工厂的女工和学校的女生为主,以促进军民团结,我十五,六岁时也参加过。后来到六十年代已蔚然成风,并发展到整个社会,多由当地的工会组织。

我们院夏秋在小礼堂,春冬晴天在花壇外的露天舞池,每逢星期六晚上都有舞会,我也常去跳。院里组织专门的楽队,我院有位热爱交谊舞负责后勤的付院长,特别关照楽队,乐器全新的,买了时新的艳红色克铬米折叠椅,有时还专供简单的夜宵。我院大马路右侧对面是总参军楽团,他们也不时举办。我还去过玉泉路和永定路附近的301医院,参加过他们的舞会,我院楽队为之伴奏,院里有车接送。那里有许多妙龄护士。在停车场至礼堂途中,在微弱的灯光下,从宣传欄板上依晞看見他们正在进行一㘯清除帝国主义余毒的大批判,甚感诧异。似乎在批判某些教授当帝国主义的走狗,并揭露帝国主义利用医院残害我国儿童的赫人听闻的“事实”,好象有儿童骷髅头骨的照片。只在瞬间不及细看,但这就给我内心极大的不适,仿佛有异物梗塞于喉,长久未能消去。好在那里美丽的护士和轻盈的舞步和驱散了我内心的紧张情绪,因我已结婚,诱人的她们并没有勾起我非分的邪念。

每个星期六晚上,部里都有车来接愿意去大会堂跳舞的女生,因为可以见到国家领导人,有时还能与主席跳舞。晚上十点多就会被车送回来。我的同事也是领导,就去过几次,似乎没有什么特别的情况发生。可是,在1961年国庆节后,听说少奇同志大发脾气,“现在全国人民正在捱饿,我们不能再跳舞啦!”自那以后去大会堂的车就再也没来过了。我院的舞会直到过完新年后才悄然停办,只剩下那十几张艳红的克铬米折叠椅被遗弃在舞台后面的贮䒙室里了。

干部参加体力劳动。

1957年中央规定干部应参加体力劳动。当时是参加大型的基建劳动,如修水库等。后来演变成吐故纳新,干部轮换型劳动。我院将少数人放到工厂定期二三年不等。有的人去了,在那里结婚生根不愿回院的,也就留下了;有的期满又回来。 建国十年后,在京中央各部委在京近郊各自建起了劳动基地。租借公社的废地和荒山,远离村民,建造简易住房,选出种植和养殖地,使参加劳动的干部可从事有关的体力 劳动锻练 。化工部在昌平县十三陵 山区大山里选建了一个 基地,为本部和下属单位前来参加劳动的干部提供良好的锻炼場所,并派駐一个管理班子经营管理。

十三陵的山区很多山谷、小溪、河灘。废地广袤,山坡冲積土质肥沃,气候适宜,缺点是地处偏僻,交通极其不便。这里四季风景极美,空气清新,犹于人间仙境。

我们基地与老乡们的果园毗邻,园中主要是杏和柿品种单一,遗憾的是老乡没有汽车,产品不能及时运到城里,主粮为玉米,经济价值不高, 生活处于较贫苦的落后状态。

我们参加劳动的人是每年每人轮流一个月,根据工作情况而安排。这里的劳动强度是很大的。秋天收割玉米,大田在离基地很远的河滩地。将成熟的玉米桿在离根基3-5寸处用刀砍断,而后二十多根一梱梱绑牢,用人工揹囬基地。春天则是上山砍荆条,条杆指姆粗细,生长在半山腰的陡峭斜坡上。早上八点半上山,劳动一小时半后 休息半小時,再干一小時。然后把成捆的荆条用拧成绳的细荆条绑实,约莫有一人多高,再把它揹下山送至河滩碎石地上撒上泥沙,用火点燃冒烟半燃烧状来沤肥。

男女同工,只是工作量少很多,一般意思意思就可以了。头一天不知行情,早饭按平常吃,等不到爬到半山腰肚子饿得受不了啦!等到爬上山头劳作塲所時混身上下都湿透透了。镰刀握在手里就像千钧重锤,好幾次从手中脱落,不得不双膝跪地砍荆条,真是洋相出足,只好低三下四地偷偷请教老同志。他们说,早饭尽量填满肚子、再顺手揣两叁个馒头在怀里,等至中间休息时,用镰刀把去年埋在地里的大萝卜挖出来当菜美美的补充一顿,你就不会流虚汗了。

秋天满山红叶,满树黄澄澄的香杏和硕大又硬而涩的北京杮子,那落地的甜杏着实誘人,然而想到队长在入基地的第一天就宣布的不拿群众一针一线的纪律时,就不得不看着果园遍地掉落的黄杏而望杏长嘆了!

这个基地天生就是一座优良的鸡鸭放牧㘯。山坡草地中的各种昆虫,山谷小溪淙淙流水中向上爭泳的鱼群,是用钱都买不来的天然有机飼料。在建基地时己在小溪对面建了简易的鸡鸭饲养房,可能是学外国室内养禽类。春季我来劳动的第五天傍晚,到基地四周浏览时,发现饲养房中的鸡鸭都光秃秃的没有羽毛,我当时就猜出肯定是关在房子里不見陽光,晚上又被农村的大麻花瘢蚊叮咬而致,所以我向队长建议是否可让我飼养如何? 他当即就同意了。他说有一个条件,就是要搬到河对岸的飼养房去住,以防鸡鸭被盗。我也同意了,马上卷起铺盖搬到河对岸安营紮寨。我准备了 一堆蒿草和几根细竹杆。蒿草是用于 傍晚前在睡房和家禽房内关上门窗点燃产生烟雾,来薫死蚊虫;细竹杆是白天用来指挥鸭群的。白天把鸡放到生长杂草的篱笆围场内,放上水槽和定期喂食槽;而鸭子是很灵性的动物,白天放在溪水边牠们如鱼得水,有吃有喝有玩,傍晚赶入禽舍略微餵些饲料即可。这様我便成为“牧鹅少年马季”了。至月底时牠们都长成膘肥体壮,而且几乎省下了百分上八十的飼料粮。队长高兴地说,以后就这様养吧。

顺便提一下,基地工作人员中,有位大个子山西人,几乎成天谈笑风生地和几个人在锯大园木,好奇地打听,才知道是阎锡山手下的一位付参谋长。联想到,常务付部长梁膺镛是薄一波的秘书,他们都是山西人,是否与这人有什么瓜葛?头一次来时有一位高个子青年,穿皮夹克和长统皮靴,成天在河滩边打转转。有人告诉我,他是留苏的。长期在这里,现在好象要设计并建设一个水力发生电站,为这个基地和邻近的老乡们提供照明电力。我想一个人,要打围墙筑水坝,还要建电站,豈能一人之力而为之?可是当我第二年入驻基地时,卻寻不著那潇洒年青人的踪影了,可在把铺盖卷扔到大车店的长条木板床上时,无意间看到悬挂在头顶上的无罩灯泡和下垂的开关绳子,此时我顿然醒悟,再也没有打听那可敬青年的去处,晚上我久久不能入睡……。

在那困难年代,能来这个山清水秀的世外桃园“渡假”真是一种难得的享受,结束后回去工作,不单单身心爽朗,工作效率更高了。

基地附近还有一个石油部的基地,那次结业时还与他们一起開了一个联欢会。我到伙房找了十八只不同音阶的大碗 ,用筷子敲出了一首曲子,还是别开生面的;有位同人用西式单面木锯和二胡弓拉了好几首 世界著名的小提琴曲 ,在深山野林幽靜 的夜晚悦耳的余音缭绕在涓涓溪流的山谷中,久久不能消散 。

在结业会上,队长谈了很多,最大的成果是我们这个月人均耗粮(没有粗粮)八十斤!而当时北京市干部每月定量男二十七斤,女二十四斤。毗邻的生产队为感谢我们的支援赠给每人二个特大金黄杏,该杏是凹槽中透红的“昌平金杏”和一斤黄杏。那大杏芬芳扑鼻,颜色誘人,入口蜜甜,毫无杏子的囬苦味,堪比我院大楼前清廷御果園的大黄水蜜桃。

后来因为该基地甚小,不能满足机关人员迅速增长的需求,就让各直属单位自行建设。我院选在京东南大兴县的一个生产队为邻。 平川地带,土地肥沃,条件要远胜于十三陵山谷。这里是我最后一次劳动的场所,在这里劳动强度要小多了,但是也做过很重的工作,就是从仑库将装有二百斤重大米的麻袋包揹到屋外觧放牌大卡车的后车斗上去,而我只是一个一米六七高的小矮子。在那里有人从田里抓到肥刺猬,用做教化子鸡的方法焼烤着吃,还真香气扑鼻呢。在这里学会了没有馬鞍,只用笼套騎馬的方法,并且跑了接近五十米的距离,可是苦头吃足。下马后发现屁股上磨掉好大一块皮,疼痛难挡,真是疟待动物的报应。可怜那匹瘦马白天在田里耕作,傍晚还要受劳动干部们折磨,应了“做牛做马”的俗语。看来做人的话,自由是多么重要呀!

我们运回院里的小站米,是用轮胎与某小站米生产基地换来的。哎!不禁要深深地叹一口气,几年前 换汽车事被眼尖手快的总理抓个正着。现在伤疤未愈却被饿极了的贱民们又故技重施了。好在总理设闲功夫坐车来大兴视察,天子脚下也能照犯不误,也可算得上有胆有种。大兴劳动也效仿十三陵结业时开幹民联欢晚会。会是在大队部进行的,晚上臨行前队长特别关照每个队员要提高阶级警觉性,这里有一个村庄的地富坏分子很猖獗,不要单独行动,谨防階级敌人践害。大家都感非常诧异。有些年之后,曾传说有大兴县残酷阶级斗爭惨案发生,不知道是不是我去劳动锻炼的那个村。

饥饿象幽灵一样稍稍漫延至每一个角落,每一个人。疲劳、浮肿、红眼、黄臉……,就象在北京大马路上 揹着一个巨大 煤气囊蹒跚爬行的公交车一樣 ,喘着粗气踌躇而行。把时代的时钟拨到了最慢挡。物资奇缺,货架空空,粮票和其它票证奇贵(几乎私底下可作货币流通)。院里采取各种措施,以逸代劳,让职 填满肚皮。除了急需的军工和援外工程外,设计工作几乎停摆。老院长已回部,一个院分成二个:设计和研究正式分家。原来的付院长扶正,他利用以前轻工院的关系,从造纸所搞了一些消过毒的纸浆,填入人胃是不会至死的,不象吃观音土那个下场。伙房将它混入地瓜粉和少许苞米面,加上糖精,确实美味入口。并购进木桶加入白菜帮子和黄豆汤等发酵后出現泡沫就是有一定营养的小球藻了。

打鸡血。

分院后卫生所还在一起,我们的院医是老八路馮医师,她丈夫是总后卫生部的一位部长,从那里学来了打鸡血的新疗法。申称,可以提高免疫力、振作精神、消去疲劳。做法是,买只雄壮的公鸡,局部去毛,酒精消毒后在该处用针头取出鸡血,当即注入受者的皮下,约一至二毫升。我没打过,但我见过打了的人,确实与往常不一样,不过听说也有发烧反应的,还好设听说出人命的,真是万幸!研究院的院医是閵医师,他是国军军医,医学博士,口碑好,为人耿直敢言。他就在卫生所大门口大声对人们喊道:不科学,不要打很危险!搞得大家无所事从。不久就不了了之了。

这时在北京社会上掀起了一股红茶菌的热潮,说是高营养品,几乎人人手捧红茶菌玻璃瓶杯(吃完的果酱或其他罐头的玻璃瓶,讲究的让人做私活的做一个不锈钢的盖,他们摇㨪着在世人前眩耀一一可邻的中华儿女),搞得当时的劣等茶叶都脱销。几年后,下放到工厂,机修师付可怜我这个劳动干部,偷偷地送一个铮亮的不诱钢瓶盖给我,不知遗忘到那里去了。

据说偷腥会有瘾,犯错也更是会有的,尤其是人到饿极了的时候。我院已两次以物易物了,人说事不过三,不知是不是天定的规举。这次院里轰轰烈烈地在分羊肉,可不是一般的羊,是世界珍稀动物一一黄羊。不过不是西䒙高原的,而是陕甘草原的,俗称麂子。(不知是樟鹿嗎?我院五九年在京东边清朝皇上的鹿苑一一獐鹿坊)。黄羊的毛极其珍贵,皮制成翻皮尤如绵缎细緻柔软,高级翻皮衣和镜片的擦拭专用品,而其肉质鲜嫩沒异味为皇家贡品。这是第三次用轮胎与有枪有越野车的单位以物易物的成果。领导分得大腿一只,百姓每人二斤,真不少呀!有家的拿回去烹調,单身的羊肉可交伙房由大师付单独给做小妙供应,也算是尽心了。第一次换车是领导享用,后两次是人人有份,真是功德无量啦。

办公楼种菜 不知道是谁想出了个又馊又臭的鬼点子,要在新办公楼上种菜!?也居然被采纳了。说干就干,各科室先将办公桌规划沿墙和靠窗放置,中间留出大块空间。从楼下将买来的红磚搬上楼,在空间四周叠上四层磚筑成矮墙,然后把楼下已沤好肥的泥土一桶桶运放到墙匡内,浇上水,把它扒匀,把育好的菜秧移种到土里,天天早晚浇水。盼望早日有好收成。然天不随人愿,青叶逐渐变黄,慢慢菜梗发蔫,最后枯黄倒下,全部废弃,重新打掃清洁那臭气薰天的大楼,弄得人仰马翻,最终得不偿失而收场。

技术革新和技术革命。

在超英赶美的总号召下,全国范围又掀起了一场技术革新和革命运动。在五八年时,就有先进的高人发明了活版设计法,直至当时尚未完全实施推广,只是局部地方使用,如小型的定型设计、简单的标准件、一般设计中间二底图(工程圖的已有的定型建筑外框,晒成二底后,再划工艺布置。)⋯。活版设计是将己定型构件、框架、成熟的设备和装置及流水线的外形缩小图、各辅助工程的定型模块( 将小块活版直接併入大工艺平面图中,待全部图形 完成后,就在这張併图台上翻拍成二底图。此图晒成蓝图供校审和其他各有关专业修改。总设计师将已审校的的草图及各方面反回的草图最终综合成一完整的工艺平面图,经各方会审同意并修正后,交最终签字审定就完成了设计图的全过程。但是,社会日新月异地发展,且这种看似先进合理的方法,不但工序繁锁,质量太差;最主要是束缚了设计者的手脚,不能迅速地采纳先进技术,最终,经过了多年的试用,和各种努力,终于在六五年浪费了巨大财力、人力和资源后,隠身告退了。

下面全国范围的技术革命和革新运动,源于大跃进的“工业学大庆”。

当时卡斯特罗一举登陆成功,余秋里率团访问哈瓦那。那是中古最甜蜜的密月期,多少年封锁的苦楚,在突然看到开放资本工业的一角时,就像伊拉克小儿打开芝麻大门一樣随手就可拣到渴望已久、而欲求不得的无价之宝。石油部取得了“五朵金花”(“当然全是我国石油工人创造的”);我院一位付总也在部有关人员陪伴下,取得了宝贝,密炼机卸料的搗㬵机械手,胶料成片后的隔离配方和纤维帘线浸胶机的全套图纸(它是接下来援朝工程中最后提供一套先进设备⋯我国一直都没有装备)。五朵金花中的“石油裂化装置和技术当时老太哥都还没有,我不懂炼油,但知道是当时的宝中之宝。

下面我院的革新运动可以说是一场完完全全的浪费和破坏资源的曠古笑话。具体的口号是:全盘电脑化、自动化、超声波化⋯。所谓“化”者就是一旦某项革新成功与他有关的工具都要按照革新成果“全盘化下去”,哎!一个恐怖的决定。这时材料库大开门,只要是搞技术革新和革命的,条子一批就可入库房选料。一批新电表被领出后利用欧姆定律改成三加五等于八就成了加减法计算器了。好多新电表因这种改装而失真 了。我就搞了洗澡莲喷头超声波化。从库里领了一些铜管和镀锌管 ,仿照大众科学的介绍 ,做成 “类似超声波发生器”的様子,把我院洗澡间里的所有莲喷头都替换下来,用了一段时间 后全部又由管工换成全新的市购产品。最后在小礼堂还开了几天的成果展览会。轰轰烈烈的运动隨之草草收场。我曾为此而“出的力”感到深深的内疚。

茶馀梦呓。

我是个最能自足的庸人,有碗饭吃就非常满足了,公开场合我也这样说一一一在这伟大的时代,多少人像蝼蚁般地倾入滚滚宏流,多少人死于非命,多少人为求一口救命的口粮不知道要经过多少艰苦的努力,而我居于北京又属直属单位,比起全国的供应不知有多么的优惠而深感幸运,我深深地感受到了。有时百货大楼空空货架时,我们还可以步行到田村供销合作社去买城里没有的东西;傍晚散步时随手采摘路边的篦麻子,一次还会换回几毛钱。

记得有一次到安徽六安地区去出差,车快进入工厂时,车速突然加快,但路途疲憊的我们也能从车外看到两旁光秃秃的干裂地里睡卧着一些老乡模糊地映入众人的眼前。一阵心酸的冷风侵入我心,使我几乎哽噎于喉。 进入工厂后,脑子一片空白 。吃中饭在食堂排队打菜时,分菜的大師父眼前一盆带油的汤(南方的菜仔油就是这样),特别给我们从表面上舀了一大勺,当时忍住泪珠尽力不让它 从眼框里蹦出来。囬到院里糊里糊涂交差了事,没有一个人提到在大门口汽车上当时看到的情景。到家后好几天愰愰忽忽,脑子里老是回忆起1942年桂林大轰炸时,我母亲拉着我的手走出防空洞回北门家时,深一脚浅一脚在马路中间踩在被日寇炸死同胞身上的感受⋯⋯。

二十多年前住在桑尼维尔市时,在市社会福利处遇到一位小我十几岁的安徽老乡,偶然谈到困难时的情况。他说家乡是六安地区,当时正在读 初中,他们班二十六个同学,大多走了。我反问他,为什么你还在?他毫不掩饰地回答,我爸当时在粮库工作。我应声说,“唔”。

人世间灾难不断,世界上到处都無法避免,只有好好活在当下,做一个凭良心做事的人,爱惜他人,也爱惜自已,愿求老天眷顾吧!

春寒风雨中,草于北加州南湾,略有感傷……

作者投稿

华夏文摘第一七二五期(cm0424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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