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利恒（Bethlehem）简介
伯利恒在耶路撒冷南八九公里，位于西岸巴勒斯坦地区。图中红线表明1949年美国政府同意的以色列和巴勒斯坦地区的分界线。
伯利恒城市历史悠久，对于犹太人、穆斯林和基督徒都具有特殊的意义。这里是以色列大卫王出生地，更早几百年，是犹太民族的“大家长”亚伯拉罕的孙子雅各的妻子埋葬的地方。在这里诞生的耶稣，既是基督教里的救世主，也是伊斯兰教先知当中的一位。早在公元二世纪，就有记载认定了耶稣基督出生的地洞的位置。而主诞堂（Church of Nativity）是公元327年由罗马皇帝康斯坦丁大帝（Constantine the Great）的母亲建在地洞上面建的大教堂，历经摧毁和重建，
是伯利恒最重要的朝圣地和旅游景点。许多国际旅游团的路线都包括伯利恒。
以色列声称对整个耶路撒冷拥有主权，但是给于部分被占领的约旦河西岸巴勒斯坦地区的“自治权”。从以色列领土（包括它声称拥有主权的东耶路撒冷，下同）前往位于约旦河西岸巴勒斯坦地区的所有旅游景点，无论是到伯利恒，还是前面介绍过的马萨达（Masada），以及不包括在我们此行之中的耶利哥（杰拉科，Jericho）等，都要途径以色列在“边界”上设立的武装检查站。从耶路撒冷到伯利恒的军事检查站很著名，叫做300号检查站（300 Military Checkpoint）。它的不同之处，在于伯利恒距离以色列的政治中心耶路撒冷很近，每天有数以千计的伯利恒巴勒斯坦居民到以色列工作，使得300号检查站特别繁忙，而且检查站两翼的“边界”墙就在伯利恒主诞堂旅游中心步行距离之内，国际游客经常到此一游，很容易闻名世界。我在本章后面将详细介绍这个检查站和边界墙。
什么是自由行的外国游客到伯利恒的最佳交通选择？过边界要查护照签证吗？这是计划去伯利恒一游的外国游客共同关心的问题。网上众说纷纭，莫衷一是。我身临其境之后，才算弄清楚基本概念。任何人从以色列领土步行进入西岸巴勒斯坦自治地区，基本上是自由通行。这一点和从美国跨过边界到墨西哥一样。当然，对车辆另有规定。反过来，如果是从西岸地区进入以色列领土，西岸巴勒斯坦人一定要持有事先申请获得批准的“良民证”，验证过关，车辆另有规定，用来控制西岸的巴勒斯坦人，特别是武器进入以色列领土。在以色列注册的旅行社的旅游巴士驶回以色列领土，车上的游客不需要做任何事情。但如果是自由行，“沾”巴勒斯坦人的“光”，你得准备好护照备查。“备查”意味着不一定查，如果你那付尊容打扮说明你是外国游客无疑，坐在哨亭里的制服人员很可能懒得和你啰嗦，没等到你掏出证件，就赶紧挥手让你走人。我结束伯利恒访问后“进关”，就是这种情况。但是，所有步行者和他们的包裹，都需要通过金属探测器，外国游客又一次“沾”了巴勒斯坦人的“光”。
伯利恒途中见闻
我没有跟随旅游团，只身自由行访问了伯利恒。原因主要是可以增加对西岸巴勒斯坦地区的个人感受。事实证明这个安排很成功。当然，我事先在网上也了解到，伯利恒对于自由行游客来说，基本上安全。
耶路撒冷有个雅法门（Jaffa Gate），雅法门里有个游客信息中心，从那里得到的如何去伯利恒的指导应该是最新的。
游客中心的一位约五十出头的工作人员一直把我带到城门外的高台上，指着一两百米外的一块绿色的路牌说，你就到那里去等231路公共汽车，几个锡克尔（以色列货币，NIS，New Israel Shekel，$1=3.5NIS），下车后步行或叫车去主诞堂都可以。我的打算是步行，以便尽可能多接触当地社会。
雅法门外绿色路牌下的公共汽车站和231路巴士
我在行前查过耶路撒冷的公共交通，公共汽车231路确实去伯利恒，但是网上都说，必须在大马士革门上车。事实说明公车231路在大马士革门发车前往伯利恒途中，在雅法门停车，下客上客。我上车找座位坐下来，一眼望过去，车上几乎全是穆斯林，只有我前面坐着两位从新西兰来的妇女。
一位戴眼镜五十来岁的大胡子穆斯林主动和我们这三位外国游客搭讪，他自我介绍的名字我打一开始就没记住，暂且在这里称他为大胡子。大胡子英语讲得相当不错，看样子至少受过良好的中等教育。他说，他在以色列耶路撒冷和特拉维夫之间开卡车，家住伯利恒，距离主诞堂只有几分钟的步行路程，今天星期五到耶路撒冷来，不是因为上班，而是到大清真寺做礼拜，结束得早，现在回家。当时已经是下午两点左右。他说，再过一会儿，公车231路会特别忙，因为从伯利恒到圣殿山阿克萨清真寺朝圣做礼拜的大批巴勒斯坦人群即将打道回府。他热情邀请我们三人到他家里做客，喝杯茶，聊聊天，然后他会带我们去主教堂。老实说，我没有跟他走的思想准备，说穿了是对自己的人身安全的担心。我在媒体上多次看到过巴以冲突的新闻，西岸巴勒斯坦人好像蛮暴力蛮反美的。我的美国护照本就在口袋里装着，万一。。。但是，那两位新西兰妇女爽快地答应了。面对热情友好诚恳的笑容，难道这不是一次接触巴勒斯坦人最好的机会吗？何况，我没有听说伯利恒最近有过针对外国游客的恐怖活动,也就答应了。巴士进伯利恒，肯定没有停车，下车时也没人询问，我们步行直奔大胡子的家。因此，我可以肯定，任何人，从以色列领土到伯利恒，单向无障碍。
步行十来分钟的时间里，大胡子不停地说话。他说，不管是哪个宗教的圣地，他们都很尊重。再说，外国游客到伯利恒来访问耶稣诞生的地方，对当地经济是个很大的支持。谈到以色列，他给我的印象并不像电视新闻里蒙着头巾露出眼睛，在街头扔燃烧瓶的巴勒斯坦青年那样激进。也许，他想在国际游客面前表现出更多的温和，不愿使用更多的攻击性语言。也许，他获准在以色列工作，属于以色列眼中的“良民”。他认为，犹太人和穆斯林其实可以共同相处，几十年的冲突，所有的人都认为足够了，一天都不想继续下去。普通人更关心的是自己的生活。领土和政治上的事情，让政客们去讨论，希望他们能互相退让，达成和平协议。他甚至提到巴勒斯坦自治政权也有自己的问题。我想，他也许指的是贪污腐化。贪腐这样的事情，民主国家如以色列都不能避免，巴勒斯坦自治政权的核心“法塔赫”是个不民主的军事组织，怎么会不成为问题？
大胡子的房子在一条巷子的转弯处，有两层，楼梯在墙外，他径直把我们带上楼。上楼之前，他对着一楼的小窗户说了些什么。楼上是客厅，正在装修，有大窗户和阳台。大胡子说他自己动手装修，我们都夸奖他很能干。后来他穿长袍戴头巾的太太端了三杯茶上楼，我们深表感谢。我断定，这房子原来只有一层，厨房餐厅加卧室，一定很拥挤。楼上这层是他们在屋顶上后加的。用作客厅和阳台，而不是用来缓解楼下卧室的拥挤，说明主人除了吃饭睡觉而外，对更丰富的生活充满向往。
大胡子
大胡子的客厅
从大胡子的阳台看出去的伯利恒
大胡子告诉我，居民住房顶上的黑色灰色容器，都是水罐和水箱。居民自己存水以应付用水高峰时自来水压力不足的问题。我猜想，黑颜色的水罐，吸热性能好，当地干旱少雨万里无云，强烈的阳光照射一天，水温定会大大高于体温，用来洗澡应该可以了。
我看看表，时间已经不早，便率先起身告辞。大胡子竭力挽留，那两位新西兰女性答应再坐一会儿。我想到来伯利恒的主要目标还没有着落，不敢再呆下去，执意先走。大胡子在门口叫了两个小男孩，让他们给我带路，然后握手告别。如大胡子在公车231上所说，这里和主诞堂（Church of Nativity）真的很近，快走也就是五六分钟。主诞堂在马槽广场（Manger Square）边上。马槽广场上，出租车、游客和旅游巴士云集，喧闹非凡。很难相信，就在几条巷子之外，我走过的三千年古城伯利恒是一个宁静的世界。
到达马槽广场之前的伯利恒小巷廖无人影，偶尔有几个玩耍的孩童。
在马槽广场，我和两个七八岁或者十来岁的男孩告别。我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大胡子的亲属。但是我知道，如果没有大胡子关照他们带路，我可能会在回转曲折的街巷中迷失方向。后果也可能不好。我掏出裤袋里大大小小所有硬币给了两个孩子表达自己的感谢。但因为语言不通，我无法请孩子们转达自己对大胡子细心关照的感激。我在以色列北方古城阿卡（Acre）因为行车遭遇意外，深深领会过当地穆斯林的侠义和友好，在伯利恒又一次加深了对巴勒斯坦穆斯林的好印象。我在此衷心祝愿大胡子和他的民族，和犹太人的以色列一样，前途充满和平和繁荣。
主诞堂
马槽广场（Manger Square）周围集中了伯利恒大多数著名宗教和非宗教旅游景点，热闹非凡。为什么叫马槽广场？因为《圣经》《新约》的《路加福音》里说，圣母玛丽亚在伯利恒生下了耶稣，并将他安置在马槽里。马槽究竟在伯利恒的哪个地点？《圣经》里没讲。但是，既然从公元三世记开始，人们就相信一个地洞为耶稣出生的地方，马槽应该就在那个洞的同一地点。而公元327年由罗马皇帝康斯坦丁大帝的母亲在那个地洞上面建了大教堂，即主诞堂（Church of Nativity），那么，马槽的原址应该就在主诞堂内。挨着主诞堂的广场就用了马槽做名字。
主诞堂外部的正面
主入口
主殿，排队等待进入耶稣诞出生地洞的游客
主祭坛
让我们看看上面几幅照片说明了哪些事情。首先，你可以看到，等待看耶稣出生地洞的长队从教堂外就开始排起。此外，你看不到通常基督教堂宏伟的大门。甚至连门的影子也看不到。主诞堂大门的门楣不到一人高，任何人进教堂的门都得低头，表示对神圣家族的敬畏。这道门因此被称为“谦卑之门”（The Door of Humility）。我因此联想到土耳其安卡拉的国父凯末尔墓前长长的通道。通道的每一块地砖之间故意留出好几公分的间隙，参观者为了不至踩空崴了脚，不得不低头盯着路面行走。达到的效果，和伯利恒主诞堂的“谦卑之门”其实是一样的。其次，除了排长队的人群，教堂的主殿里和主祭坛上，到处都是用来进行维修加固施工的脚手架。这是因为教堂年代久远，结构已经很不坚固。在联合国教科文组织（UNESCO）世界遗产的名单上，主诞堂被列为濒危遗产。
主诞堂通往耶稣出生地洞人头攒动的台阶
地洞里据说是耶稣出生的位置
那一处放着多角星形的银物件，相传就是耶稣出生时马槽的位置。许多信徒附身亲吻那个银星，能拍到一张没有人头的照片，是个了不起的成就。为什么银星有十四个角？因为《圣经》《马太福音》里说：从亚伯拉罕到大卫有十四代，从大卫到犹太人被驱逐到巴比伦（参看第二章以色列历史）共十四代，从驱逐到巴比伦到耶稣基督出生，又是十四代。
主诞堂里圣母和婴儿耶稣的形象
主诞堂内的庭院
主诞堂堂由希腊东正教，罗马天主教，亚美尼亚使徒和叙利亚东正教教会四个不同传统的教派联合管理，类似于耶路撒冷圣墓教堂由六家教会组织共同管理。和圣墓教堂同样有趣的是，共管各方并不能总是意见一致和谐共处。主诞堂的各派修士学员之间反复发生过斗殴，在其它教派祈祷和唱赞美诗的时候，不能以保持安静表示应有的尊重，甚至为清洁工作区域的划分发生争吵。巴勒斯坦警察有时被招来恢复和平与秩序。耶稣基督打从主诞堂地洞出生开始到圣墓教堂替世人受难去世之后，默默地容忍着如此种种的争斗吵闹，而且争斗各方都声称自己是他最忠实最正宗的信徒，可谓不幸之至。
隔离墙
本章开头简单提到过300号军事检查站和它两翼的隔离墙，以及它们为什么闻名于世的原因。其中隔离墙如此有吸引力，以至成为我自由行访问伯利恒的动因之一。
以色列从2000年开始陆陆续续建筑的隔离墙（separation barrier），也可以称为边界墙（border wall，好听一些），并非伯利恒才有，以色列和约旦河西岸以及加沙地区的大部分交界处都有，已建成的部分总长达五百余公里。虽然赶不上上世纪德国的柏林墙那么有名，但是比柏林墙高大得多。柏林墙高才3.6米，西岸隔离墙则高可达8米多，充分反映出该地区的冲突和分离现状。这道墙的具体走向由以色列单方面决定，绝大部分切入国际条约协议分界后的巴勒斯坦地区，有时多达十来公里。
从以色列的角度来看，这道墙确实有效控制了恐怖组织成员进入以色列主张的版图，极大地减少“人肉炸弹”等形式的恐怖主义袭击。但部分西岸居民因为这道墙丧失了土地，整个西岸巴勒斯坦人的生存条件因此受到不同程度的负面影响。比方说，以色列宣称对东耶路撒冷地区拥有主权，而该地区过去和现在的主要居民是穆斯林，和西岸其它地区的巴勒斯坦人有千丝万缕的联系。隔离墙建成之后，东耶路撒冷和西岸被隔离在两边，沿边界墙相隔很远才有一个军事检查站，上述千丝万缕的联系就被人为斩断了。西岸居民因为这道墙，在工作，获取医疗服务教育服务 以及发展经济等方面丧失了许多机会。二十一世纪初的时候，国际法庭判定修建这道墙违反国际法。2003年，联合国大会以144票对4票，12票弃权通过了一项决议，指出隔离墙与国际法相抵触，应予撤销。当然，也就是立此存照，说说而已。以色列至少在眼前得益于这道墙，不会听从你什么决议的。
隔离墙建成之后，西岸巴勒斯坦人许多非暴力抗议形式之一，就是在墙的巴勒斯坦一面涂鸦。后来发展到国际上著名的涂鸦艺术家也到隔离墙上来创作。因为伯利恒隔离墙和许多历史和旅游景点都在步行距离之内，众多国际游客都饶有兴味地漫步过来，看看巴勒斯坦人及其支持者们在创造什么新鲜的涂鸦画，看看除了上述政治题材以外，还有什么值得一看的涂鸦艺术作品。艺术家没有不想出名的。英国涂鸦艺术家Banksy曾经称伯利恒那段隔离墙为世界上最好的涂鸦目的地之一。伯利恒的隔离墙因此成了伯利恒一道新出炉的风景线，是伯利恒那一段隔离墙不同于其它几百公里隔离墙的地方。
从主诞堂出来，我在马槽广场周边匆匆走了一圈。为节省时间避免麻烦，我决定不步行而是叫了一辆出租车前往看墙。司机果然把我带到一段涂鸦的隔离墙前。墙下并不总是有路可以顺着走向军事检查站。司机离开之前特地关照我如何绕道穿过街巷到达检查站，以便可以过关乘车回到耶路撒冷。
我想把隔离墙上的涂鸦画，按内容分成激励巴勒斯坦人斗争的、讽刺漫画型的、商业广告等“纯”涂鸦几大类型。
一是激励巴勒斯坦人斗争的涂鸦画：
图中是持枪的巴勒斯坦青年，文字是“不要忘记斗争”。照片上可以看到墙的某个地点有岗楼。
上图来源网络，像似巴勒斯坦解放组织前主席阿拉法特。文字是“解放巴勒斯坦”。
二是政治讽刺意味浓厚的涂鸦画：
上图画的是美国总统特朗普正在给穆斯林写信。信中说：“亲爱的穆斯林，我给你们写过信，但是至今没有接到你们打来的电话。我在下面再附上我的手机号，我的呼机号和白宫的电话号码。”我理解这幅画的意思是说，伊斯兰世界不相信特朗普有友好的诚意。
上面的照片来源于网络，作为背景的那幅画和我见到的前面那幅画应该出于同一个画家之手。照片中，一对情侣在自拍接吻的照片，背景隔离墙上的涂鸦画面显示的是特朗普总统和以色列总理纳塔尼亚胡正在接吻。
这两位领导人都以铁腕对待巴勒斯坦人的立场著称。纳塔尼亚胡最近的日子不太好过，以色列警方刚刚宣布已掌握他利用职权受贿的证据。他本人当然拒不承认。会不会受到起诉，这届总理能否做到底，人们正在等着瞧。
三是其它讽刺漫画：
画面的左下角画了脸书（“Factbook”）创始人和董事长马克·扎克伯格（Mark Zuckerberg）一幅头像。旁边有一段他的话: “我收集到你的信息资料越多，我越能理解作为人的意义（The more your data I gather, the more I understand what it means to be a human.）。” 充血的红眼睛象征贪婪。
因为是漫画，这段话无论是捏造，还是篡改，都不要紧，为了讥讽一个事实，即所谓“社交网站”，打着友谊沟通的旗号，行倒卖个人资料之实，造就个别人间巨富。
四是商业广告或者纯粹的涂鸦。
隔离墙远景：
巴勒斯坦一侧的隔离墙
以色列一侧的隔离墙
象征和平的橄榄树后面，是隔离民族的高墙铁丝网。对照鲜明，构成极大的讽刺。
军事检查站
300号军事检查站蜂拥的清晨（来源：《华盛顿邮报》新闻）
照片中有英文解说。解说词的最后一句是，没有什么其它可替代的通道。前面介绍过，伯利恒数以千计的打工族每天早晨通过这个检查站，验明正身，赶到耶路撒冷及附近城市谋生。而以色列的经济确实也在很大程度上得益于在全国各地从事低端工作的非公民巴勒斯坦人。隔离墙和数量不足的军事检查站，造成了照片中每个工作日如此拥挤的奇景。
《华盛顿邮报》的报道介绍了一个巴勒斯坦打工族的例子。他的名字是提诺克（Tarek Al Taweel），一名技能熟练的巴勒斯坦建筑工人。 他在东耶路撒冷的犹太人定居点建造现代高层公寓，那些五间卧室的顶层公寓售价60万美元。他说，工作还是不错的，每天挣250谢克尔，大约合68美元，是他在西岸能挣到的两倍。他和他父亲，叔叔和兄弟在一起工作，以自己的工作成果和手艺感到自豪，在手机上保存了亲手制作的铝制件，精美的木工和瓷砖制品照片。他告诉记者，他并不讨厌工作，而是讨厌以色列的检查站。 他说，我讨厌它，每天的检查通过让我筋疲力尽，让我觉得生活是绝望而丑陋的。有时他早上实在不想去检查站，懒得起床，把头靠在枕头上。他的妻子就会对他说，“起床。起来！你必须养活我们的孩子。” 他没办法，只好起床走了。提诺克的故事，无疑是所有巴勒斯坦打工族的故事。这些故事里，主人翁们肉体没有流血死亡，但是内心的悲伤和精神的毁灭同样构成了人间的悲剧。悲剧的严重性，有时不亚于肉体的损伤。
穆斯林礼拜日星期五的傍晚，检查站从巴勒斯坦到以色列去的通道里人迹罕见
300号军事检查站有一段狭长的过道，没有窗户，满地都是咖啡杯和食品包装袋的垃圾碎片。不难想象，等待通过证件检查的人群是多么拥挤，行进的速度是多么缓慢，周围的空气又是多么闷热，数千名提诺克们的辛劳的一天开始得多么令人崩溃。邻居之间互为仇敌，是任何家庭的噩梦。邻居不和睦，可以搬家，一走了事。相邻的国家（民族）哪怕成了死敌，也无法互相规避。
以色列是个伟大而强有力的国家，犹太民族是个富有人道主义精神的民族。我相信，他们总有一天会意识到，高墙电网只可能增加仇恨；历史、文化、宗教信仰和领土争执留给以色列的安全问题和以巴关系的严峻问题，不是高墙电网能够最终解决的。
以色列政府根据统计数字说，军事检查站是保障安全的重要手段，对此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但是，我在300号军事检查站过关的经历，还是让我对检查站的有效性发生了轻度的怀疑。我“进关”的时候，坐在窗口里面的制服人员不屑查看我的护照，我的本子还没来得及从防弹玻璃下面的空隙递过去，他们就挥挥手叫我往前走。显然，他们对明显是外国游客的“入境”者，检查得很宽松。这并不奇怪。走到“入关”前最后一间大屋子里，所有的人都要把随身带的包裹物件放在金属探测器的传送带上经过机器扫描，还得徒手经过一道探测门。但是，检测设备看上去比机场的相当老旧简陋。还有一点最重要的不同：没有任何人在场执勤。换句话说，所有的扫描结果，所有的现场状况都通过视频在我们看不见的某个室内观察。工作日早晨的运作按理应该没有区别。也许这样做有以色列军人人身安全的考虑。试想一下，面对人数如此密集、年轻力壮、暴躁不安、满腔仇恨又近身接触的巴勒斯坦打工仔，要有多少从头到脚全身防弹的以色列武装人员执勤，才能镇压随时可能爆发的肢体冲突？如果有恐怖分子就在安检现场引发炸弹怎么办？以色列人员避开现场确实是安全多了，但是安检的有效性肯定受到影响。我随身带了一只小的双肩包，走到金属探测器的传送带前，按照机场安检的惯例，我把口袋里的所有物品包括证件、照相机和手表，塞进小背包放上传送带，看着它被吞进暗箱，然后走过那道探测门。等了一会，我的小背包迟迟不见从暗箱里“吐”出来，我意识到不对头了。从暗箱这一端撩开“门帘”看过去，小背包的带子卡在出发一端的什么地方，不往前走。我很着急，不知如何是好。跟在我后面的一位穆斯林妇女见状，和我先前和几位朋友在阿卡开车遇到麻烦时一样，拔刀相助。她居然又从探测门跑回那一边， 干脆把我的小包拎了过来，拎过来的时候，那道门的报警器倒是叫了一声，但是并没有安检军人出现。她做这件事的时候，不像被人在视频上监视、违规立马被捕的样子，轻车熟路习以为常。在感谢不尽的同时，我颇为吃惊。世界上无人在场监视的安检也许是有的，但绝不应该是这个样子。“无人售货”商店丢几件便宜货无关紧要，安检理应滴水不漏呀！如果大家都这样过关，安检岂不起码有一部分是流于形式？
300号军事检查站门前就是回耶路撒冷的公共汽车站。右下角即为那位侠义的巴勒斯坦妇女。
那位穆斯林妇女让我就在这里等车，我于是和她简单攀谈。她在耶路撒冷医院做护士，英语说得还可以。问她是否觉得每天过检查站太麻烦。她说不，因为她几乎每天上夜班，晚出早归，用我们波士顿开车族的话来说，“against the traffic”(与高峰车流方向向反)，来去通关都很快。
开始，我很想等巴士，可以和这位巴勒斯坦妇女再聊聊，听听她的想法和故事。但是后来改了主意，上了前来兜客的出租车。天色已近黄昏，虽说这位穆斯林“女侠”主动承诺会在某个巴士站提醒我下车，但是下了车我怎么走呢？不如叫车，既省时间，又可在天黑之前安全直达旅馆门口。在出租车上想挑起话题，可惜司机是个俄国移民来的犹太人，只能讲有限的几句英语，腔调和我遇到的刚来美国的俄国犹太移民一模一样。给他看旅馆的英文地址，他很肯定地点点头。显然，他在耶路撒冷开车已经多年，主要景点和旅馆的地址的英文，还是很熟悉的。
晚间到位于耶路撒冷新城的旅馆周围漫步，大街上除了街灯以外，空空荡荡。犹太人的安息日从星期五晚上就已经开始，几乎所有商店和餐馆都黑灯瞎火。突然发现巴勒斯坦人开的加油站还开着，居然也卖酒（穆斯林本人是不喝酒的），真的喜出望外。
节选的三章到此结束。一句话收尾：但愿以色列和巴勒斯坦人之间的死结，终有解开的一天，无论这个过程多长、多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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