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向阳:20大后的中国真要退回毛泽东时代,进而衰微?

二十大习近平强势胜出。有些人喊“倒好”:好!习近平成了毛泽东第二,要让中国退回毛泽东时代,这下中国不打自衰,美国将在战略竞争中轻松战胜中国。

这样说倒也不是毫无根据。习近平破了邓小平的规矩,又要搞终身制,并排挤掉所有“异己”,独握权力之甚超过了毛泽东之后的任何人,这确实是个潜在的大风险。

别管如何神化,人就是人,不仅必有一死,还会苍老,有可能糊涂、迟钝、偏执、冲动、失误,总之可能出这样那样的“状况”。而国家权力集于一个人,太悬了。邓小平立规矩就是要减少“一人出问题,全国遭殃”的风险。

如今,这风险又大大增加了。比如,习近平会不会脑袋一热就对台湾动武,以致招来整个西方的强烈反制,中国的发展大受挫折?可统一中国、千古留名的诱惑又太大了,他能忍得住?反正他真要那么干,没人拦得住了。还好,20大文件表达的对台政策并没有多大变化,没有“统一台湾”的时间表,没有要动手的迹象。但今后呢?谁也说不准一个人的脑袋何时会突然发热。

不过,与其凭空乱推测,不如看看更实在的东西,分析一下20大是不是表明真要回归毛泽东时代?

邓小平当年是低姿态,不争论,管它什么主义呢,闷头搞经济。如今习近平高调地举起了马克思主义大旗。这是要根本改变邓小平路线,再次以马克思主义引领中国的方向么?

细看一下,并非如此。马克思主义的奋斗目标是实现共产主义。毛泽东时代曾真的搞过,大跃进就是向共产主义的奋力一跃。结果呢,栽沟里了。这次20大可没说搞共产主义,提出的奋斗目标还是强国梦:“2035年达到中等发达国家水平”,到本世纪中叶达到“综合国力和国际影响力领先的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并没有共产主义什么事儿。

反正,马克思主义的主旨是要彻底消灭生产资料私有制,要全世界无产者联合起来,共同埋葬资本主义。在20大的文件中找不到这个陈年老货,新举起的是这样一面大旗:“开辟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时代化新境界”。这才是答案:习近平要举的是“中国化”的马克思主义大旗。而“中国化”这个前缀一加,后面无论什么名词就都可以重新定义了。比如“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就可以包含原本与社会主义完全对立的资本主义,多数西方学者称为“国家资本主义”。而中国自称已经实现的“中国特色民主制”与人们通常理解的民主制有多么巨大的区别,谁还看不清?

实际上,习近平举起马克思主义大旗并不是真要照马克思说的去做,而更像是为了“要有旗帜”。他不愿像邓小平那样没有旗帜,或虚晃几下让人看不清楚的杂色小旗儿(民间贬邓的说法:“打左闪,向右拐”,“挂羊头,卖狗肉”)。一个堂堂大国连一面信仰大旗都没有,太不够体面威风。那,举什么旗呢?作为共产党,要认祖归宗、不忘初心,那就是马克思主义了。

20大确实提到了“共同富裕”,“坚决防止两极分化”。有人将此解释为又要“杀富济贫”了。如果真如此,就真有了“共产”的意思:是不是又要像当年“打土豪分田地”,拐弯地(以公私合营为名)没收资本家的资产,进而再次搞全面公有制,消灭私营企业?

但细看一下也不是。尽管早就有了“国进民退”,还有些民营企业家受到整肃,但从20大还看不出要做整体转向。20大提出搞共同富裕的途径还是通过正常的“三次分配”(市场分配,税收调节,社会慈善),并且还试图安抚民营企业,说要“优化民营企业发展环境,依法保护民营企业产权和企业家权益,促进民营经济发展壮大。”。看样子不像要搞“共产”。

再说了,如今中国的“大地主大资本家”里很多都是共产党了,红二代,红三代。他们成了当今中国的大富大贵。还搞什么“共产”,搞什么“杀富济贫”?可能么?

还有人指出,习近平提出了“自力更生”,“国内大循环”,并解释为又要搞闭关锁国了。这恐怕也不对。

20大报告中确实有“坚持独立自主,自力更生”,但紧挨这句的前面是“坚持改革开放”,另外还专有一节强调“坚持对外开放的基本国策”。所谓国内大循环是和国际循环加对外开放连在一起说的,比如:“增强国内大循环的内生动力和可靠性,提升国际循环的质量和水平”,“推进高水平对外开放,以市场优势以国内大循环吸引全球资源要素”。听听,还要以国内大循环做诱饵向外谋求更多的人才资金呢,这仍是要开放,不是闭关锁国。

实际上中国也没有闭关锁国的行动(此处不算对资讯和思想意识的封锁,那一直都存在)。对外贸易和吸引外资一直也没有放缓。反过来,中国还试图加强经济外交各种对外联系,增强在全球产业链中的地位,害怕和反对“断链”。倒是美国在努力与中国脱钩断链,还催促其他国家也跟着干。这种让中国受伤的事,中国直劲反对还来不及呢,怎会迎合美国搞闭关锁国呢?

有人会说中国现在的“清零政策”就是自我封闭。这一点从效果上看倒确实如此。不过呢,人员的进出被大大限制,但货物进出受影响不算大,对外贸易仍有增长。而且,疫情和清零到底属于特殊事件,并不代表总体的对外政策。有人预测2023年中国会逐步放弃清零。等着看吧,如果中国长期搞清零,年复一年地严控人员进出,那就真是方向性的大问题了。新冠的致死率已经降低到流感的水平了,对付流感也搞清零吗?继续清零已经没有合理性了。

先把清零放一边。再看一个更一般性的问题:20大突出了意识形态和思想信仰,确实与邓小平当年有了明显不同,这是不是要扭转“经济是重中之重”的邓小平方向呢?

其实,政治总是排在经济的前面,改变不了,邓小平时代也如此。如果政治失控,也就无从推行经济政策,对任何政治集团都如此。问题是:掌控了政局和确保了社会安定之后,首要的努力方向是什么?是以发展经济为重呢还是什么别的?

20大制定的奋斗目标仍是强国,而强国的首要基础就是强经济,这个关系简单明了。20大文件里也有表述:“坚持以经济建设为中心,坚持改革开放”。而搞经济的关键又在于科技、人才和创新,20大的表述是:“坚持科技是第一生产力,人才是第一资源,创新是第一动力”。

反正从目前看,20大并没有明显改变以经济为重的大方向。本来也是,要强国,要应对中美(中西)之间的战略竞争,争的主要就是经济和科技。这么简单,谁还闹不明白?

总之,20大上习近平确实大大强化了个人权力,今后会更加全方位严控全党全国,社会的自由度将进一步下降。这一点可说是向毛泽东时代的倒退,他真的想要毛那样的绝对个人权力。但这种极权政治并非毛泽东的发明,在中国已有两千年以上的历史。属于毛时代自己的核心内容是全面公有制,计划经济,还有朝向共产主义奋斗的“无产阶级专政下继续革命”和全民运动:大跃进和文革就是最突出的代表作,都造成了大灾难。

习近平真要恢复这些毛泽东时代的核心内容么?先不说他能否做得到,至少目前还看不出他要做,20大文件里找不到迹象。习近平并没有改立共产主义为奋斗目标,而仍沿用了邓小平的“强国”为目标,只是他的强国梦叫得更响,标准更高。而为了强国,发展经济和科技仍是最主要的途径,这仍然离不开邓小平的改革开放。

如果真有人以为20大后的中国会退回毛泽东时代,进而衰微甚至崩溃,那实在是想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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