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要离开父母,与妻子联合,二人成为一体。
创世记:二章,二十四节
目录
第一章 结婚不是儿戏
第二章 我还没准备好要这个孩子
第三章 怎能不去看场好戏
第四章 哪里解决住宿
第五章 到底是谁的婚礼
第六章 每个人为自己的心负责
第七章 我要离婚
第八章 孩子是神的祝福
第九章 大学时的溴事
第十章 他对人像对狗一样好吗?
第十一章 美国婚礼的讲究
第十二章 选的人对不对?
第十三章 在神面前立约
第十四章 谁该受罚?
第十五章 施比受有福
第十六章 新婚之夜
第十七章 谁还没有结婚?
第十八章 相对完美的丈夫
第一章 结婚不是儿戏
鲁茜茜第一次见到未来的婆婆,就预感到两个人将来矛盾重重。那是二零零零年七月二十号,一个周四下午,鲁茜茜早早从实验室离开,回到入住还不到一周的一室一厅公寓,洗漱更衣,忙了个不亦乐乎。等毕致忠到家,一进门,仿佛在大沙漠中看到一只五彩斑斓的火烈鸟,不由得呆住了。
只见鲁茜茜穿了一件紫色的紧身小背心,戴了条长长的银色项链,坠子是一朵硕大的亮闪闪的水晶花。下面一条白底大红花的长裙,仅露出脚踝,和银色的高跟凉鞋。在简陋空荡的公寓里,说不出地光彩夺目。
见到毕致忠进门,鲁茜茜得意地关了手中的吹风机,婷婷袅袅地走过来,问道:“怎么样?我好漂亮吧?”
毕致忠委婉说道:“是很漂亮。但妈最喜欢女孩子淡雅素净,你这身打扮,恐怕太夸张了一点?”
鲁茜茜给了毕致忠一个鬼脸,回答道:“淡雅素净?你妈来住一个月哎!以后天天牛仔裤、T恤衫,有的是机会。今天第一次见面嘛,越隆重越好。知道吗?这条裙子是我出国前,一个月的家教钱买的。带出来两年多了,这是第二次穿!今天难得派上用场。喂,你赶快换衣服啊!”
毕致忠笑笑:“妈来是看儿媳妇的,我穿什么都没关系。”
鲁茜茜道:“怎么会没关系?你的穿着也反映我的品味嘛!赶快,换上衬衫西裤,最好再打条领带!”
毕致忠道:“拜托!今天一百多度,你想我热死吗?”
鲁茜茜道:“红花也得绿叶配呀!就我一人打扮这么正式,多扎眼。你也dress up,咱们彼此协调,就不那么显眼了。”
毕致忠道:“好奇怪的逻辑,两个人一起来,只会目标更大、更扎眼的嘛——”话没说完,已经被鲁茜茜推进walk-in closet里拿衣服了。
一番忙乱,匆匆赶到IAH机场,离抵达时间也就十来分钟了。鲁茜茜找了个空处站好,开始打量四周衣着随便的人流。她想起不久前在网上看到的一篇文章,批评在美华人形容萎缩,衣着寒酸。看看自己的一身亮丽,不禁自觉为华人争了口气。她感觉良好地微微笑着,心想一定给未来的婆婆留个美丽大方、知书达理的第一印象。
毕致忠一向怕热,好容易在机场的冷气中渐渐冷却下来。找到了接机口,站定位置,心却又砰砰地跳起来。他说不清是激动,还是感慨,总之思绪乱得很。三年前来到休斯顿的MD Anderson医学中心留学,为了省钱,一直没回过台湾。父亲的墓碑前,还有那束洁白的马蹄莲吗?那是他最后一次去买的花,他只想着要庄重,选了最素的花。离开时,他远远地望去,发现别的墓地花很艳丽,热热闹闹的。只有父亲的一耦,透着股冷清,令他分外伤感。因为他知道,这一别不会短暂,这个错误,不知何时才能弥补。一晃三年,弟弟去年都进了台大,不知长高长大了多少 ?母亲呢?每周都通话的母亲,永远是温柔亲切,不愠不火。但他能想像母亲一个人操持一个家的辛劳,和中年丧偶的孤独。现在自己又在美国成亲,将来是否回台湾都是未知数了。每念及此,他就觉得很惭愧,觉得自己愧为长子, 没有尽到责任。这时,广播响起,四周又喧闹起来。毕致忠看看渐稠的人流,和身边难得安静的鲁茜茜,感受到她的紧张,伸出手去,揽住她的肩。
鲁茜茜安慰他似地说道:“马上就来了。已经广播降落了。”
毕致忠望着不远处的电梯,人小小的,渐行渐近,然后擦身而过。他又想起三年前桃园机场的送行。他嘱咐弟弟和母亲早点回去,然后逃一般地排队安检,硬是没回头看一眼。他担心一回头,眼泪就要流下来了。经过安检后拐弯,他悄悄地往回看,发现了母亲和弟弟的背影,母亲低着头,似乎正在拭泪。一下子他心酸至极。有一次鲁茜茜哼支歌,《爸爸的草鞋》:“草鞋是船,爸爸是帆,奶奶的叮咛载满舱。满载少年十七的梦想,充满希望地启航、启航。”他听了,无限感慨。从小生活在父母身边不觉什么,一朝离开了,仿佛就是条不归路。那么熟悉的家园,闭上眼睛历历在目的,竟然就再也回不去了,只能一次次蓦然回首,又要启航,继续向前闯,不停地向前闯。
正心神不定时,电梯愈加拥挤,又一批乘客下来了。毕致忠一眼看到了母亲和弟弟,不由得大乐。对鲁茜茜说道:“他们来了!看到了吗?穿紫衣服和白T恤的那两个!”
鲁茜茜很快找到了毕张淑怡和毕致信,兄弟俩仿佛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走路的姿势都像极了。婆婆一身浅紫的套裙,挎一个米色的小包,个子不高,但背挺得直直的,自有一番气势。鲁茜茜傻傻地望着,婆婆已到了身边,听到毕致忠开心地叫了声妈,然后就听到毕张淑怡说:
“茜茜吧?真人比相片还漂亮。不过你这身衣服,犯了搭配的忌讳。紫色和大红是不好放在一起穿的。这条项链呢,坠子太大,只有老人家才配戴这么大的宝石。年轻人戴就显得浮躁、压不住。其实你这个年纪,青春就是最大的本钱,戴首饰反而画蛇添足。”
鲁茜茜一脸笑容僵住了。从来没人如此批评她的衣着。从父母到朋友到毕致忠,大家都是夸她漂亮,穿什么都好看。婆婆这番话,分明甚是不留情面,却又是极诚挚友善的态度,让她不知该如何应对。
毕致忠连忙打圆场道:“妈,这是茜茜为了表示尊重,特意穿这么正式的。您看,连我都西装领带的。搞不好,老美都以为我们是大陆出逃的贪官呢。”
毕张淑怡和毕致信都笑了起来,鲁茜茜颇有些不悦,但还是抑制住,笑着打了招呼:“伯母,一路辛苦了。”然后转向毕致信,道:“致信,你好。没想到你和致忠这么像,”忽然顽皮心起,加了句:“回头把我妹妹介绍给你!”
毕致忠啼笑皆非地说道,“乱搞什么啊,你!致信才上大学,要专心学业的。妈妈有规定,大三以后才可以交女朋友,别误导青年才俊啦。致信,书念得怎么样?在台大还好吗?”
毕致信有些腼腆,只简短地说了句:“还好。”
毕张淑怡嗔道:“致信,大哥问你功课,不要害羞啊。这次终考全A,要告诉大哥呀。”接着又面向鲁茜茜道:“我这两个儿子啊,都是品学兼优,top 5%的高材生。只要想到他们两个,我做梦都会笑醒呢!”
鲁茜茜“哈”地一声笑了出来,随即掩饰道:“是啊,我好多功课都请教致忠的。他很厉害。”
毕致忠上个学期因为热恋,多少有些荒废学业,拿了一个B,少有的挫败,一直耿耿于怀,也没向家里报告。听出鲁茜茜的调侃,脸上有些挂不住,连忙转换话题:“妈,快去取行李吧。晚上我还订了位置,给你们接风呢。”
毕张淑怡道:“傻儿子,长途飞行下来,哪会有胃口。晚上就煮些粥,做一点清淡的小菜好了。”说着,就挎着毕致忠的胳膊随人流走向行李处。
鲁茜茜被晾在一旁,心中暗骂老太婆太嗲,转眼看到致信也落单,便分外热情地招呼起致信来。
一行人拖着行李,上了毕致忠的Toyota Aurora小车,挤得满满的。毕张淑怡在副驾驶的位置上就坐,无心观赏外面的异地风情, 问道:“儿子,婚礼筹备得怎样了?”
毕致忠道:“妈,我和茜茜都在念书,一切从简。主要就是教会的几位长辈张罗,我们学生团契的一些兄弟姊妹帮忙。婚礼请牧师主持。明天会彩排一下,到时您就知道了。”
毕张淑怡叹了口气,道:“叫你回台湾办喜事嘛,你又不肯。在这儿人生地不熟,我来了,恐怕也帮不上什么忙。不过你是毕家长子,婚礼还是要尽量像个样子。否则,你爸九泉之下也不心安的。”
毕致忠道;“妈,爸最反对铺张浪费的大场面了。爸不常说,当初家徒四壁的就把您娶过门了吗?”
毕张淑怡道:“所以我想到自己的婚礼就难过嘛!不能再犯同样的错误。尽管你们都在读书,但婚礼一生一次的事,还是不可马虎。婚礼不还有两周吗?来得及。明天彩排前,安排我和牧师长执们先开个会吧。”
毕致忠面有难色,道:“妈,不必这么正式,大家一边彩排,一边商量就是。”
鲁茜茜也附和道:“就是,伯母,您先好好休息,快点把时差倒过来。”
一经提醒,毕张淑怡叹了口气道:“别提了,这十几个小时飞机坐下来,我腿脚都肿了。致忠,订的旅馆离你们公寓远吗?”
毕致忠没做声,从后视镜看了看鲁茜茜。
鲁茜茜接过话来说道:“伯母,我们商量了一下,没订旅馆。我们已经搬进一个一室一厅的公寓,足够住了。让致忠致信睡客厅,我陪您住卧室。要是您不习惯一起睡,我打地铺也行。你们难得来聚一聚,住旅馆又生分又浪费,太不值得了。”
毕张淑怡不悦道:“致忠,这也是你的意见?”
毕致忠看了一眼母亲的脸色,小心道:“没征求您的同意,对不起。不过我也觉得茜茜有道理。你们来不仅是参加婚礼,更是家人团聚。分开住旅馆,商量事情、吃饭什么的都不方便。再说,我也好想吃您煮的饭了。”
毕张淑怡脸色缓和下来,道:“住在一起当然好,妈也巴不得一家人在一起共享天伦之乐。但婚礼这么大的事,我不能让茜茜留有遗憾,将来说,我的新婚之夜,婆婆和小叔就住在隔壁。这样吧,我们订三天旅馆,你们婚礼后住进去。我和致信留守公寓。”
鲁茜茜道:“伯母,我们那儿的旅馆挨着医院,牛得很,一晚就一百多美金。再说,新婚不新婚的,没关系,反正早就住一起了……”
毕致忠急忙打断,“茜茜,就听妈安排。谢谢妈想得这么周到。”
鲁茜茜翻翻眼睛,识趣地闭上嘴。只恨自己父母签证没通过,她孤掌难鸣,只好听命。只是心里不服气,不满地想,“要你管这么多!又不是你结婚!”以往致忠打电话回家,鲁茜茜常笑他毕恭毕敬,像是和老板汇报工作似的。现在领教了婆婆的厉害,明明什么都得她说了算,不尊重当事人的意见;在她嘴里,还冠冕堂皇,全是为别人考虑,着实可恶。将来受她管的日子还多着哪!鲁茜茜不由叹了口气,又想三百多美金,够买个高档相机了。不知能否说通致忠,阳奉阴违,到什么地方混三晚,省下钱来买相机?
二十多分钟后,到达宿舍楼,一行人大包小包进到公寓。毕张淑怡四下打量,卧室里有张queen size的大床,有个床头柜;客厅里有一张方桌,四把椅子。除此之外,就是墙角的十来个纸箱子,空空荡荡。毕张淑怡有些伤感,问道:“致忠,马上办喜事,你们一点儿都没布置啊?”
毕致忠道:“妈,婚礼在教会举行,在那儿布置就好了。您觉得太空荡是吧?我和茜茜以前都是住学生宿舍,里面配家俱的,所以什么都没买。上周六才搬到这儿。床是教会送的,桌椅是一位学长毕业留给我们的。不着急。美国人啥都往外扔,用不了多久,电视、沙发、柜子什么的,全能捡到。”
鲁茜茜插嘴道:“就是,捡东西可过瘾呢!我和朋友们打了招呼,他们都会帮我们盯着。家具少没关系,只要手中有粮,心中不慌!我们冰箱可是满满的,昨天去亚洲店买了好多菜呢!”一边说,一边开冰箱准备晚餐。
毕张淑怡过去看了看,问道:“茜茜,你准备做什么呢?”
鲁茜茜道:“我想烧排骨,炸茄盒,西红柿炒鸡蛋,再芹菜花生米拌个凉菜。”
毕张淑怡道:“这些菜经留,先不急。叶子菜得吃。这样吧,菠菜漕一下凉拌,小白菜清炒,西红柿熟透了,可以做掉。先熬粥吧,再焖米饭。”
鲁茜茜道:“那排骨呢?”
毕张淑怡道:“致忠想吃肉吗?想的话就烧一半。太多了,吃不了的。我和致信都没什么胃口。茜茜,告诉我米和调料在哪里。”
五分钟不到,鲁茜茜撤出厨房,因为“地方小,碍手碍脚”。鲁茜茜悻悻地走到致忠身边,小声问道:“你妈总这样反客为主的吗?”
毕致忠笑道:“平时你不很烦做饭的吗?怎么吃现成的又不高兴了?你去换换衣服吧,该干啥干啥。妈手艺好得不得了,等着享受吧!”
一个小时后,饭菜做好了。鲁茜茜一边端菜,一边一样叼了一口,心悦诚服道:“伯母,您太厉害了。动作这么快,还什么都好吃!”
毕张淑怡笑道:“是啊,茜茜,我会教你几个致忠爱吃的菜。我们的说法啊,想拴住男人的心,先得拴住他的胃。致忠从小挑食,不好伺候呢。”
鲁茜茜惊讶道:“是吗?我做什么他吃什么,没觉得他挑啊?您知道吗,有一次我懒得做饭,我们就去吃冰淇淋,以为能吃饱。结果越吃越恶心,只好又回来煮面条。可惜冰淇淋浪费了不少……”
毕张淑怡收起笑容,正色道:“这可不行。从小他们兄弟吃饭就是定时定量,才有这么好身体。厨艺差一点没关系,但一定要有诚意,做饭不可以偷懒,也不可以凑和!”
鲁茜茜自感碰了一鼻子灰,有些讪讪的。幸好致忠过来,笑着说:“多少年没吃您做的糖醋排骨了,真香!”
毕张淑怡道:“你们的排骨买得不好,不新鲜,只能重味来压腥气。凑合吃吧!等买到好材料,妈再做你爱吃的芋头蒸排骨,排骨萝卜汤。”
鲁茜茜暗想:“做梦去买新鲜排骨吧!农夫市场都是冷冻的。”美味当前,也就不多话,好好吃了一顿美餐。
饭后毕张淑怡去房间整理行李,鲁茜茜洗碗。毕致忠犹豫了一下,问道:“我去陪妈说说话,你一个人好吗?”
鲁茜茜道:“没问题,你去吧!”等毕致忠走了,却又郁闷起来。毕张淑怡摆明了不喜欢自己,从见面到现在,就是对着儿子嘘寒问暖,对自己要么视若无物,要么一堆批评,还那么虚伪,把贬低数落说得冠冕堂皇,全心全意都是为我好似的,嘁!幸亏她在台湾,要生活在一起,不知得受她多少气!一定要说服致忠,毕业留美找工作,绝不能回台湾!
收拾完,鲁茜茜充耳不闻卧室传来的交谈声笑声,到餐桌前拿出电脑来准备上网。刚连接好,致忠叫道:“茜茜,过来一下!”
鲁茜茜不情愿地走到卧室门口,靠在门栏边,探进去头问道:“什么事儿?”
毕致忠看看她,起身到她身边,小声道:“妈有礼物送给你。”
鲁茜茜顿时来了精神,面容晴朗地进去在床前坐下来。毕张淑怡拿出一个红色的锦缎小包,慢条斯理地拉开拉链,取出一条金项链,一个金戒指,一副金耳环,递给鲁茜茜,道:“茜茜,这是妈给你的见面礼。”
鲁茜茜道了声谢,仔细看那几样首饰,原来是一套,项链、耳环的坠子,戒指的戒面,全铸成一朵花,又有枝叶衬托,花心细细小小的几个圆点点,煞是精致。鲁茜茜心里喜欢,嘴上却说:“这种纯金首饰,现在不时兴了。平时没机会戴;婚礼戴,和婚纱又不协调。”
毕张淑怡道:“时尚年年变,但好东西终归是好东西。黄金虽然不够洋气,保值却再好不过了。茜茜,我还给你订做了一件旗袍,大红的,喜庆。正好配这些金首饰。”
鲁茜茜惊讶道:“您又不知道我的尺寸,怎么订做呢?”
毕张淑怡道:“我认识一个老裁缝,手艺好得不得了。只要告他人多高,大概胖瘦,就差不多了。你去换上试试。小改动的话,我也能对付。”
鲁茜茜进到卫生间换上,果然合适,就是胸部略紧了一些。出来后,毕张淑怡打量一番,道:“不错,显身材。首饰也戴上试试!”
鲁茜茜道:“领子这么高,戴项链也看不到啊。我没有耳朵眼儿,就戴戒指吧。”
毕张淑怡略显惊讶,道:“女生不扎耳朵眼,哪有这种事?”
鲁茜茜心直口快地回答:“我们那儿只有农村人才戴耳环哪。”说着套上戒指,满意地看看,说道:“尺寸正好。致忠,你的怎么样?”
致忠笑笑接口道:“要是我也戴个金戒指,那才真是你说的农村人呢。这些首饰是妈的心意,给咱们当传家宝。婚戒还是用我们买的。”
毕张淑怡道:“你们婚戒买好了吗?拿给我看看。”
鲁茜茜从床垫下抽出一个小盒子,拿出一对白金的指环,细细巧巧。毕张淑怡接过去掂了掂,问道:“这么轻啊,多少钱?”
鲁茜茜道:“99美金,我捡了个大便宜。您看里面刻着我们的名字缩写。刻这几个字母可花了大价钱,一个就二十块!”
毕张淑怡道:“这就是你们的婚戒?不是要钻石的吗?”
鲁茜茜道:“订婚才要钻戒的,结婚只要指环。我们又不搞订婚仪式,钻戒就省了。”
毕张淑怡道:“那怎么行?岂不让别人笑话?”
鲁茜茜道:“没人注意的。再说我做实验戴手套,钻戒高高的,很不方便。而且,几千块买颗小石头,没什么意思。”
毕张淑怡沉默片刻,道:“茜茜,你懂得节俭,是件好事。但有些钱是不能省的。像结婚这种一生一次的大事,不要为了一时省钱,给自己留下遗憾。这次来,我带了一万美金,就是给你们办喜事的。致忠,明儿带茜茜去买个钻戒吧。”
毕致忠道:“妈,茜茜从来不戴戒指,要不就算了。”
毕张淑怡脸色一沉,道:“致忠,结婚不是儿戏。茜茜的父母来不了,我们更不能怠慢。我可不想让别人说闲话。婚礼一定要正式、体面。当然你们都还是学生,奢侈浪费要避免。但该有的置办、程序,一样都不能少!”
毕致忠不敢再多说,鲁茜茜心中暗暗叫苦:“完了,结婚大战开始了!”她想起以前看过一篇小说,题目是离婚大战。那好理解,毕竟有家、有财产得分。可这结婚不就是她和毕致忠的事吗,哪里轮到毕张淑怡在这里指手画脚?出几个钱婚礼就是她的了?着实可恶!鲁茜茜一言不发,换下旗袍,回到餐桌前给自己的闺密们发电邮去了。
第二章 我还没准备好要这个孩子
周四晚七点半,赵学群、周雅静准时来到第一浸信会教会的停车场。赵学群锁好车,问道:“你还是去Nancy的班吗?”
周雅静“嗯”了一声,自顾自地向前走了。
赵学群追了一句,“我还是楼下Steven的班啊!我先结束去找你。”
周雅静走近二楼的教室,心中庆幸,又是自己一个学生!Hooray!每年八九月新生来时,会热闹一阵子。转年就渐渐少了。现在七月份,老生度假的度假,埋头做实验的成天泡实验室;新生还没到,正是ESL的淡季。透过窗子,周雅静看到Nancy正坐在老位置上看圣经。六十多岁的老人,打扮得一丝不苟。夹扎着白发的一头金发,剪得像是戴安娜王妃的发型,很精神。
见到周雅静进来,Nancy站起身,给了她一个热情的拥抱,问候着:“你好吗?食欲好一点没有?你看上去又瘦了几磅呀!”
周雅静笑笑,回答:“马马虎虎吧。这周唯一的好消息是,我终于找到一样我想吃的食物,猜猜什么?麦当劳的炸薯条,加许多许多的西红柿酱!”
Nancy笑着摇摇头,“那仅仅提供给你热量和淀粉,不够营养,不是孕妇的最佳选择。不想吃东西的话就多多喝水吧!牛奶、果汁,不时啜饮两口。相信我,这个阶段很快会过去。你的胃口会回复,体重会增加,那时你会怀念现在苗条的自己呢!”
周雅静相貌平常,一向得意的是一米六八的好体形,和一双修长匀称的腿。想像身怀六甲的笨拙臃肿,听说小腿还会浮肿,不禁现出一丝厌恶。她忍不住问道:“Nancy,为什么上帝把怀孕造成如此令人生厌的一个过程?”
Nancy想了想道:“我不知道。圣经上只说,生产的痛苦是夏娃吃了禁果、犯了罪招致的惩罚。至于怀孕的痛苦,我想,就像一个贝壳孕育珍珠吧。虽然很不舒服,但最终会产生一颗美丽的珍珠啊!亲爱的,当你抱着自己的婴儿,亲吻他,享受他的时候,就会觉得,现在一切的痛苦都是值得的。”
周雅静正想说什么,忽然胃中一阵翻江倒海,忍不住干呕了两下,还好,什么都没吐。等平静下来,她忍不住说:“诚实地讲,我不想要这个孩子!”
Nancy脸上现过一丝惊讶,问道:“什么使得你这样说呢?”
周雅静想,原因太多了。我们两个都在念书,挤一个studio,孩子生下来怎么带?老人能来,得搬家换个大点的公寓。租金得涨不说了,大学附近恐怕找不到宽敞的公寓,远一点交通又怎么办?老人若签不到证,孩子只能送day care,就我们每人每月一千多块的奖学金,一下去掉三分之一。还得给孩子买医保。真是怕入不敷出呢。再说,自己的实验三天两头用磷32同位素,这孩子还不定健康不健康?要是千辛万苦生出个有缺陷的孩子,那真是不要活了。所有理由此起彼伏,周雅静嘴上却只淡淡地说了一句:“我想我们都还没准备好为人父母。”
Nancy握住她的手,温和地道:“我希望你确信,孩子是上帝赐给我们的祝福;上帝更知道什么是最好的时机。你现在还没准备好,这很正常,你们还有六个月的时间来准备啊!”想了想,Nancy又加了一句,“可能你们还有经济上的忧虑。别担心,神会供应。而且,孩子来到这个世界需要的不是金钱物质,需要的仅仅是爱!”
周雅静暗暗叹了口气,是啊,爱。她有足够的爱给这个孩子吗?为什么自打知道怀孕以来,她一点没有将为人母的喜悦,心中只是愁烦呢?
耳边又传来Nancy的声音:“…我以一个母亲的身份告诉你,你永远不会因为生下自己的孩子而后悔的。他会带给你想象不到的喜乐…”
周雅静的思绪飘回到自己的父母家,浙江金华,一般人看来,多么鸟语花香的江南景,多么诗情画意的温柔乡。然而她的家中,充斥的不是吴侬软语,而是父亲暴躁的呵斥。只要姐姐和她有什么让父亲不满意的,父亲就会大骂一通,结尾不是“真后悔生了你这个赔钱货”,就是“摊上你们两个,老子倒了八辈子的霉!”母亲虽然从未说过类似的话,但也常流露出没生到儿子的幽怨。周雅静觉得用“你是我心中永远的痛”来形容父母在心中的位置,再恰当不过了。风水轮流转,该到自己做母亲了。自己会是一个好母亲吗?她一点把握都没有。
这时Nancy说道:“好,我们开始今天的学习吧。我想讲几位圣经中记载的好母亲。让我们翻到撒母耳记上第一章……”
周雅静一边听着,一边想说:Nancy,圣经里那些母亲都死了几千年了。她们优秀也罢,糟糕也罢,不关我的事。你为什么不讲讲你自己?你是怎样一个母亲呢?
周雅静想象着她问了这个问题,Nancy会笑着说,亲爱的,你想知道什么呢?是啊,她知道很多。她知道Nancy的儿子Peter在秘鲁做传教士,有一双可爱的女儿。她看过相片,粉雕玉琢的小姑娘,甜美之至。她知道Nancy的女儿在威斯康星,嫁给一位律师,生了一男两女。现正打算函授神学院的课程。如果Nancy的儿女来这里小住,他们周日会来教会。碰上了,大家会彼此介绍,寒暄几句。他们的相貌声音表情会更近一些,比相片更真实,更可触摸。然后呢?没有然后了。来到美国,周雅静常觉得,和所有人的关系,就这样停留在了解事实的层面上,无法再深入下去。他们在想什么?他们有什么挣扎?他们心底深处的欲望是什么?她不敢去问;正如有人问她的话,她也只能搪塞,不敢回答。是的,即使是赵学群,她也不敢回答。只有对Nancy,她愿意敞开一点。然而一周一次谈话一个小时,又远不够填平彼此的距离。
两年前周雅静来到德克萨斯州Dallas的西南医学中心会合赵学群。第一个周末赵学群就带她来了美国教会。赵学群的理由是在这里可以练习英语,每周四还有免费的ESL课程;此外,又能近距离地接触美国人,了解风土人情,利于他们融入美国社会。
周雅静并不以为然。她的英语很好,在教会之所以听不懂不是语言的关系,而是许多圣经中的人名地名、背景知识跟不上。她又没兴趣了解基督教文化。她很快发现其实生活中大家聊的大多是个人嗜好、尤其体育运动。政治和宗教其实是比较容易引起争论,大家比较避免的话题。也就个把月,周雅静就不太去教会了。她更想做好rotation,选一个好的实验室早日开始博士论文的研究。赵学群却很执着地坚持着。
那年感恩节,教会把国际学生们分成若干组,分到各个美国家庭中一同过节。赵学群得到邀请,坚持要周雅静同去。周雅静想,既然过节去吃大餐,总不该空手去。可买什么礼物呢?国内带的一些小玩意儿,早送了系里的秘书老师们。这里随便一盒巧克力,一盆植物就得七八美金,还不太送得出手。干脆带个中国菜吧!老美不是人工贵吗?精心做个菜又实惠又显诚意。万一吃不惯什么火鸡、南瓜派的,还可以吃吃自己的菜填饱肚子。周雅静就细细切了青椒、红椒、胡萝卜、土豆、猪肉,炒了个鱼香肉丝。用赵学群平时带饭的一个大塑料饭盒装了去。那个饭盒赵学群用了三年多,油腻腻的。周雅静想,去了就要个盘子把菜倒出来,这个饭盒扔了也罢。
那晚去的正是Nancy和Jim家。明亮温馨的室内装饰,凌朗满目的以橘黄大红为主色布置的餐桌,漂亮的菜肴,虽然不见得多么好吃,但周雅静很享受。美餐之后,Jim主讲了一个简短信息,唱了几首歌,大家分享过去一年有什么可感恩的经历。前后大概一个小时左右。Nancy留在厨房打扫清洁。
告别时,周雅静真心地谢谢主人的招待,真有了几分过节的感觉。转身要走时,Nancy 说:“等等,别忘了你的饭盒。你做的中国菜真是棒极了!”
周雅静接过饭盒,起初怀疑是不是搞错了。这么雪白干净八成新的饭盒,不会是别人的吧?但她很快想起就自己带了菜,分明是Nancy花一番功夫,让它旧貌换新颜了。在Nancy家门口,里面温暖如春,外面寒风清冽,周雅静忽然深深地被打动了。人家一家人安安生生过节不好吗?请这一帮穷学生,给你们吃了喝了,还把一个脏兮兮的饭盒如此认真地洗干净。人家图什么?她忽然觉得,教会里常说的,神的爱,原来是真实的。她原本孤寂幽暗的心,被这件事撞开了一个缝儿。
接下来周雅静发现Nancy每周四教英语班,她就加入了赵学群,不再像以往有一搭没一搭的,每周都准时报道。
赵学群很高兴周雅静的改变。他没注意到饭盒的事,只是想教会的力量真是大!这个心不在焉、天马行空的妻子终于有了安定的迹象。他和周雅静在上海生化所同学一年,虽然他先联系成功来美,但周雅静的聪慧和潜力他是清楚的。周雅静稍有些离群索居,不太入世。没什么朋友。每次考试都是全年级第一,喜欢读书。相貌虽不倾城倾国,但有南方女孩少有高挑挺拔的身材。赵学群很早就相中了周雅静的聪明和体形,至于相貌平平,那正好,省得她翘尾巴,难追呢!
赵学群一直不敢发起攻势,直到九七年三月拿到了全额奖学金,觉得需在出国前解决婚姻大事,开始突击示好。想起来做梦似的,轻而易举地就把周雅静追到了手。四个月的时间,就匆匆办了证,而且周雅静很低调,不要操办,双方家人一起吃了桌酒席就算婚宴了。赵学群觉得这个老婆又聪明又贤惠,还没过门就帮自己省钱,虽然冷淡了一点,时间紧嘛,常住一起久了就热乎了。
新婚两个星期赵学群来美,除了应付自己的功课,就是绞尽脑汁促成周雅静申请同一所大学。他费尽苦心选了一个和周雅静专业对口的导师,找出其过去数年发表的文章,打印好寄给周雅静。让周雅静先以一个读者的身份和导师联系,对他的科研提些问题,表示兴趣。为了能提出有水平的问题,显得自己有见识,full of ideas, 赵学群还巴结了其实验室的一个博士后,探听他们对该领域研究方向的见解、预测。联系一阵子后,赵学群让周雅静告诉该导师,她正申请这里的研究生院,希望将来在其实验室做博士论文。最后该导师直接和系里招生的秘书打了招呼,点名录取周雅静。赵学群连秘书也混了个脸熟,直接把I-20表拿了来,亲自寄给周雅静,也好提醒她别忘了自己出的大力。去邮局寄特快专递的那天,赵学群的心情真是六月天喝了雪水一样的畅快!他觉得形式一片大好,美国的博士学位迟早会拿下,又有这么聪明优秀的老婆,赶快再生两个美国公民,多么完美的人生前景啊!
等到周雅静来美后,赵学群很快就从快乐的颠峰掉了下来,而且摔得还很惨。赵学群再迟钝,也清楚这是个不快乐的妻子。表面上周雅静和别的留学生一样,修课,做实验,看文献,上网收发电邮,偶尔也去图书馆借些电影、中文小说来看。周末买买菜,偶尔逛逛mall。但周雅静明显的心思不在这些事上。赵学群发现她经常呆呆地想什么,有时脸上有情绪变化,有时像是深思熟虑什么,但不管怎么旁敲侧击,周雅静从不说她的心事。最多淡淡地回一句,想实验呢。赵学群想,真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当初看上了周雅静的聪明,现在又是她的聪明让他受不了。首先周雅静的阅读速度让他吃惊。不久前一个实验室搬家,扔了上百册的science, nature杂志。周雅静捡了五六个纸箱子全运了回来,大概一天读十本左右,花一个多月全读完了。赵学群欣赏她的好学之余,又怀疑动机何在。至少他自己是不会花这么多时间读这些老杂志的。看得出周雅静是在找什么文章,有时会一整晚捧着一本看,有时一晚翻一大叠。找什么,不知道。还有周雅静似乎有一心二用的本事。有时赵学群觉得被冷落,故意在周雅静读书时东拉西扯。就在他快发脾气,指责周雅静不理他时,周雅静会忽然放下书,回几句话,分明是在follow他的闲谈。奇哉怪也!赵学群感觉这个妻子是个陌生人,他走不进她的世界。周雅静成绩还是出奇的好,每次全班第一,第一年下来,GPA4.0, 就是满分哪!赵学群掂掂分量,再联系周雅静对他的冷漠,心中时常发虚。这不是一个他能理解的女人,他也自知驾驭不了。
谈恋爱时,周雅静说过她特别喜欢一对作家,写科幻小说的卫斯理;和他妹妹,写言情的亦舒。周雅静还推荐了一篇亦舒的《曾经深爱过》。赵学群当时看了,只道是一般的风花雪月。现在生活在一起,他常想起这部小说,觉得周雅静就是那个利壁珈,没准明天下班回来,她就消失了,不留下只言片语。
赵学群不甘心,要保守已到手的幸福。他开始怀疑周雅静心中另有所属。一次饭桌上他旁敲侧击地提到留学生中争风吃醋的事,然后假做无心地问:“除了我,你还交过别的男朋友吗?”
周雅静警觉地盯着他,一字一句地反问:“你想问的真正问题是什么?”
赵学群顿时觉得有内容,认真地回答:“我想知道,像你这么出众的女孩,就没别的男孩追吗?连我这样不起眼的,大本时也谈过两场恋爱的。”为了让周雅静开口,他还主动坦白,把两场恋爱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然后,他无比诚恳地说:“雅静,我们恋爱时间短,彼此其实不太了解。我把自己的过去都告诉你了,你愿意也开诚布公,讲讲你的过去吗?”
周雅静想了想,也讲了她的一段往事。高一那年,她逞强,和一个同学比赛从五六级台阶上往下跳,崴了脚。一瘸一拐地回到家,爸爸大发雷霆,问她:“回家找老子有个屁用!为什么不去学校的医务室?是不是体育课扭伤的?老师是哪个?肿成这个样子,啥都不管,看老子明天去找他们麻烦!”
幸亏妈妈出来解围,劝道,“找什么麻烦!你女儿像个女孩家吗,天天练武术翻跟头,疯得扭了脚,怪不到别人!再说明天周六,你去找哪个?在家好好休息两天就没事了。”
偏偏那个周六,她们年级组织春游的。大家要骑车去几十里路外的一个旅游点,风凌渡玩。周雅静早上起来,脚还是很痛,不敢着地,心知去不了了,甚是懊恼。妈妈去菜市场买菜了,爸爸估计又跑到外面打麻将,姐姐还没起床。她正想怎么打发时光呢,门铃响了。她点着脚跳过去开了门,门外竟然是她的同学们。尽管很多人看到她昨天一瘸一拐回的家,但十几岁的大孩子,睡一觉百病全消的好身体,没人当回事。早上集合时不见她,平时玩得来的四五个同学就主动请缨来家叫她,而且不由分说,“脚扭了不能骑车,没关系,我骑车带你呀!走不了路,我们可以轮流背呀!又不爬山,就是去坐坐船,看看风景,野餐一下,扭伤脚有什么关系!”
盛情难却,周雅静留了个纸条就跟着去了。那一天她仿佛在天堂里,每个人都那么亲切友善地待她,她像个聚焦中心,大家都围着她转。她的任何需要,都是大伙儿的最高优先。她考一百个第一名,也没有这份温暖关爱啊!她的心分外柔软,被集体的爱滋润得暖暖的饱饱的,需要一个出口,回报一二。
围着她转的有一个男孩子,叫梁刚,住的离她家很近,平时上下学常碰到,只是她从没留心过。现在要么伏在他背上,要么被他搀着,想不留心都不可能了。梁刚挺斯文,白白净净,有几分腼腆。话虽不多,照顾她却格外热情。因为临时去,周雅静什么吃的都没带。野餐时,大家铺了一大块塑料布在地上,坐一圈儿吃。周雅静怕碰到伤脚,也不能坐,就靠到旁边一块大石头上。梁刚一次一次地给她拿吃的,一个面包,一块午餐肉,一节黄瓜,一个茶叶蛋,一瓶水……有人开了一罐猪肝罐头,要给她送来。她还没回答,梁刚已拒绝道:“不用不用,她从来不吃猪肝的。” 周雅静听了,心中一动。他怎么知道自己不吃猪肝?他观察我多久了?今天的热情是酝酿已久吗?她开始暗中观察梁刚。许多次,他的目光被她捕捉到,然后狼狈地转开视线。那一天,阳春三月,草长茵常。周雅静平生唯一一次对男孩子动心,就是江边的那次野餐,就因为那一句毫不浪漫,却用心极深的话。
赵学群问道:“然后呢?没进一步发展?”
周雅静苦笑一下,“没有然后了。没多久,他游泳淹死了。”
赵学群不由冒出一句英语:“Oh, I am sorry to hear that.”他为周雅静难过,如此短暂昙花一现的感情。可怜的女孩,爱情还没开始就划上句号了。同时他又舒了口气。估计他们连手都没拉,嘴都没亲,这个情敌就玩完了!周雅静这么记着他,无非是死亡美化了一切!那么短暂的相处,应该不会留下太大的阴影。为保险起见,赵学群又追问了一句:“除了这个梁刚,你再没喜欢过别的男孩?”
周雅静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道:“我的生命中,再没有别的男孩了。”
赵学群觉得自己被看穿,有些不好意思。但这情绪很快被快乐替代。原来老婆不仅是一个才女;还是一个纯洁的,不谙世事,为了一点点善意就感动如此,铭记终身的理想主义者!这个傻丫头!大大转了!!
赵学群伸过手去,亲昵地搂着周雅静的肩,柔声道:“我会对你好的,比那个梁刚还要好。”
周雅静瞟了他一眼,起身收拾碗筷,对他难得的抒情,只淡淡应了一句:“我去洗碗了。”
那种捕捉空气的感觉又回到赵学群心中。
现在有了孩子,赵学群觉得踏实了一点。就算老婆靠不住,自己的孩子实实在在是自己的骨肉,什么都改变不了的。今晚Steven的课还没完,他就悄悄溜了出去,到Nancy和周雅静的教室门口,屏息静气地听了半天。只是Nancy一个人在唱独角戏,周雅静安安静静的,一直没出声。赵学群心中恼火,他一向讨厌女人故做深沉。更可恨的,他知道周雅静不是故意做作。周雅静仿佛大海,扔再多东西进去,它还是一如既往地潮起潮落,自我地活着,不关他这个丈夫什么事儿。
楼下人声嘈杂起来,下课了,不能再偷听了。赵学群敲敲门,礼貌地探进头去:“你们快结束了吗?我在停车场等你。”
不一会儿,周雅静来了,还是疲惫的样子,有些苍白。
开车回家的路上,赵学群闲闲问道:“今儿你和Nancy聊什么了?”
周雅静道:“聊圣经记载的几位伟大母亲,哈拿、玛利亚,还有摩西的母亲。”
赵学群做惊奇状:“怎么会聊这个?她知道你怀孕了吗?”
周雅静看了他一眼,目光如剑,要刺穿他似的。赵学群忙扭回头去专心开车。
周雅静道:“你满世界嚷嚷,还会有人不知道吗?”
赵学群道:“什么话!我一个大男人,会去宣传这个?都是教会那些老太太没事爱打听,我偶然说了一句半句的。”
两人沉默着到了家。
赵学群冲了凉出来,发现周雅静在上网,打什么电邮的样子。赵学群忍不住道:“这么晚了,早点睡吧。电脑少用点儿的好,不是说,电脑辐射会对胎儿不利的吗?你平时做实验避免不了,这能避免的就尽量避免喽!再说,什么着急的事,等不得明天?哎,和你说话哪!你不在乎自己的身体,也得为孩子考虑。你这像要做妈妈的人吗?!”
周雅静看着电脑屏幕,一字一句清楚地说道:“学群,我希望你做好思想准备。我还没决定要这个孩子。”
说完,周雅静读了一遍给鲁茜茜的回信:“长痛不如短痛,现在抽身还来得及!!!”然后按了发送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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