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夏文摘】南来客:听巴赫的双小提琴协奏曲第二乐章

楼下传来熟悉的小提琴声。一遍又一遍。一个学生拉完又来一个。拉的是同一乐曲。南来客知道,又到中学生报考全州青年交响乐团的时刻了。

说起来也奇怪,萱教过的众多小提琴学生,一个个都是未来金融家、科学家、工程师、医生、军官,走上音乐道路的只有儿子南二世一人。将来不走音乐道路并不影响学生眼下报考全州青年交响乐团的积极性。曲目拿到手之日,便是开始努力练琴之时。

往年考的是学生对音准节奏的把握,报考曲目都是交响乐片段,疾风暴雨般的快板。小提琴不同于钢琴。钢琴键黑白分明,弹出来的音只有对错,小提琴拉出来的音除了对错之外,还有音准问题。学琴数年琴音仍在正误间扭来扭去的大有人在。一个人学了几个月钢琴,弹琴时钢琴发出的声音即使不悦耳也不至于刺耳。可是小提琴学了一年半载,拉琴时小提琴发出的声音很可能还是“呕哑嘲哳难为听”。

曲目还没 练好,音准节奏都有待提高,琴声却如雷贯耳,每日数次,连续几个星期下来,那几段音乐在南来客脑海中回旋,挥之不去。年轻时读《陋室铭》,对刘禹锡“无丝竹之乱耳”之说不太理解,这下全明白了。

没想到今年报考曲目换成慢板了。依然是一遍又一遍地反复拉,依然差强人意,南来客听来不但不烦,而且越听越想听。拉的是巴赫的双小提琴协奏曲第二乐章。

南来客一向对巴赫心存敬畏。巴赫的音乐作品南来客学过的只有“G线上的咏叹调”一首,还是四十多年前欧老师教的;演奏过的只有“羊儿在静静地吃草”,那是三十多年前在海德公园浸信会教堂小乐队圣诞音乐会上;拉过的有E大调小提琴协奏曲和双小提琴协奏曲-仅仅是第二乐章,在家自己拉着玩的。

喜欢巴赫的音乐作品有一个过程,并非“一见钟情”。

最初听巴赫,觉得味同嚼蜡。学会欣赏巴赫跟儿子学琴有关。从盘腿坐在电视机前地毯上聚精会神地观看大光碟版帕尔曼演奏巴赫的小提琴无伴奏奏鸣曲开始,南二世的音乐道路就没离开过巴赫的作品。学过琴的人都知道,学琴讲究路子正,巴赫的音乐作品四平八稳,是避免野路子的不二法门。

南二世十岁那年,在君悦酒店举办的本地最盛大的一场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庆招待会上,应邀演奏了嘉禾和帕提他两首巴赫无伴奏舞曲,赢得全场起立鼓掌,以及贵宾中一位女士的青睐。女士主动迎上去给了他一张名片,说,“给我打电话。” 女士是州艺术厅的,有一笔“青少年艺术家基金”,一年三千元,连续三年,次年南二世就可以申请…

同样是十岁那年,南二世第一次去Interlochen 音乐夏令营,就在一场小提琴比赛中夺冠。演奏的是巴赫的E大调小提琴协奏曲。南来客夫妇去Interlochen接儿子,听到有人问南二世,“Are you that Bach E Major boy?”

十一岁,儿子应邀赴大陆演出,地点在深圳大剧院,演出曲目之一是巴赫E大调小提琴协奏曲第一乐章。当地做了实况直播。

十四岁,与一位小提琴家合作,乐团伴奏,演奏了巴赫的双小提琴协奏曲。

大学举办低音大提琴大师班,初中生南二世被低音大提琴部的教授请去旁听,用小提琴拉了一首巴赫的乐曲,年过花甲的低音大提琴大师赞誉有加,还就演奏巴赫发了一通议论:拉巴赫要圆润(没有棱角) ,运弓要用全弓,音不能浮(full solid bow)。老先生恐怕已经作古,他的高论犹在耳边。

儿子演出也好,上课也好,南来客全程陪同。一段音乐,勾起多少回忆。南来客记得,自己最后一次和儿子合奏的曲子,就是巴赫的这首双小提琴协奏曲第二乐章。南来客音准节奏一塌糊涂,儿子却不厌其烦地示范、将就,直到把乐章拉完…,不知不觉间喜欢上巴赫。

在南来客看来,巴赫的音乐如同环绕神殿的浮云;如同一泓静水,波澜不惊,却深不可测;听起来平淡无奇,细细品回味无穷,大音希声。巴赫的双小提琴协奏曲第二乐章如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平实无华的乐句中蕴含着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哲理。

在油管看巴赫双小提琴协奏曲第二乐章,听众留下的一则评论特别引起南来客的共鸣:

“泪水涌上了我的眼睛。难以置信美妙的作品。完美无瑕。不是在谈宗教,如果有上帝的声音,这就是。”

怪不得巴赫的作品在西方被奉为音乐的圣经。

如怨如慕,如泣如诉;余音袅袅,不绝如缕。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Fo0K_n3VLG4

作者投稿

华夏文摘第一六三七期(cm0822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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