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小波在匹兹堡郊区农场
不知不觉间，小波的离去居然已到四分之一个世纪了。在这个日子里，苏轼悼亡妻的千古诗句油然浮现在心头：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谁说古人无法交流？此时此刻，苏轼的心情我能理解，要把我现在的心情表达出来，万千诗歌中再挑不出一首能超过这一首。
小波，如果你活着，今年是我们的古稀之年。我们若相见，一定也是“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吧。我恨你那么狠心，就那么头也不回地走掉了，把我一个人抛在这个空旷荒芜的世界上，踟蹰独行。本来我们是打算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啊，可是现在我老了，你却放掉了我的手，放弃了与子偕老的承诺。你为什么要做这么残忍的事啊。
既然世界上还有95%的事是科学不能解释的，我就假定你的灵魂还活在另一个平衡世界，那样，我们就还可以在梦中相见。我希望你的灵魂永生，永远快乐地自由地飘荡，自由地欢笑，无忧无虑地活着。
我也和你一样，自由自在随心所欲地在这个世界上再待上一段时间，然后就去你那里与你汇合。到时候我们仍旧手拉着手，俯瞰这个小小的世界，看这些小小的人儿，看他们的生老病死，看他们的悲欢离合，只是旁观，并不参与，轻松愉快，暗自发笑。当然，也有另一个可能，就是彻底地消失，彻底地烟消云散（这个可能概率高些）。
那么，就这样吧，也没什么不可接受的。我们都曾经活过，写过，而且相互爱过，也算没有白白在这个世界上走过一段短暂的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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