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夏文摘】文渊:闲话诺贝尔奖

一,CRISPR基因编辑技术和韩春雨

在“武汉病毒”肆虐全球的疫情灾难中,2020年的诺贝尔化学奖如期揭晓了。法国的Emmnuelle Charpen和美国的Jennifer Doudna因“开发出一种基因编辑方法(CRISPR)”而获奖。CRISPR基因编辑技术已有数年的历史,不少科研团队参与了其研究和开发,并各自做出了杰出的贡献。可惜的是诺奖的获得者名额有限,不可能囊括所有的有贡献者,于是总会带来一些遗憾,不少做出大量贡献的优秀科研工作者与之擦肩而过,抱憾终生,例如在此领域内建树甚丰的哈佛大学George Church和伯德研究所(Broad Institute)的华裔张锋。

对此George Church倒是睿智豁达,在奖项揭晓后,他表示诺奖做了一个非常好的选择,不认为自己和张锋应该出现在获奖名单中,因为Charpen和Doudna是“发现(made a discovery)”,这是诺奖的依据和精髓,而他和张锋则是“发明家(inventor)”。

CRISPR基因编辑技术的发现和开发,在现代医学和基因生物工程中有举足轻重的地位,也包含有巨大的经济价值和商机,竟引众多后来者蜂拥而上络绎不绝,都想从中分一杯羹。于是这一领域顿时炙手可热,呈现出欣欣向荣的气象。随着这一领域被诺贝尔奖背书认可,其发展势必将更加迅猛,前景不可估量。在环视这个诺奖获得者的成就和功绩之时,不由地想到了在此领域曾网红一时的韩春雨,和他至今都没有最后定论而不了了之的公案。

2016年5月2日,河北科技大学副教授韩春雨以一篇在国际期刊《自然-生物技术》(Nature Biotechnology)发表的题为《DNA引导的NgAgo蛋白可用作基因编辑工具》的新基因编辑技术NgAgo-gDNA论文一鸣惊人。论文称,该法可与有“基因魔剪”之称的CRISPR一比高下,由于该方法可能将是世界上第二种基因编辑法,被那些唯恐天下不乱的媒体吹嘘为具有诺贝尔级贡献,称其为“打破了国际基因编辑技术的垄断,实现了中国高端生物技术原创零的突破”的重大成果。其实即便韩春雨的这个“第二种方法”被确认,虽会有重要的应用价值,却也不会获诺奖,因为诺奖的宗旨是原创性、是“第一”,是Church所说的“发现(made a discovery)”。

这个“重大成果”也让国内一些“爱国”人士群情亢奋,北大饶毅等人纷纷不遗余力地为其背书、宣传,称其为“这是一个所谓革命性的技术,能够治疗以前想治却不能治的病,比如说像遗传病,可以通过修改基因序列进行治疗,从某种意义上讲,有点像扮演上帝的角色”。后此“新方法”又以“河北科技大学韩春雨和浙江大学沈啸为发明人”向国家知识产权局申请了专利。

作为一个几乎没有学术研究历史和现代化科研条件的不入流地方小学校,和“无名校身份、无名气、无职位”的三无副教授,能爆出一个号称诺贝尔水平的科研成果,这在一个对诺奖追逐、崇拜到几乎发狂的国度里自然是了不得的大事而轰动一时。于是名利接踵而至。韩即刻当选为河北省科协副主席,被中共河北省委宣传部和教育厅授予“美丽河北最美教师”,被河北科技大学推荐为“中青年科技创新领军人才”,成为“千人计划”炙手可热的候选人,高达亿元的各种科研经费和基金也争相送上门来。2016年8月,河北科技大学“基因编辑技术研究中心建设工程”项目被政府立项,总建筑面积2.52万平方米,估算总投资2.24亿元,所需资金由省财政性资金安排。同月,中国政府采购网发布题为《河北科技大学基因编辑技术研究中心采购进口仪器设备项目公开招标》的公告,项目预算1958万。登门欲求技术合作者和投资者更是争先恐后,生怕失去这借鸡生蛋的发财良机,一时洛阳纸贵,河北科大和韩春雨门庭若市。

不料,7月29日澳大利亚国立大学盖坦.布尔焦首先质疑,称他和同事经几个月数次尝试该法竟无法重复。随后美国、西班牙、德国等多国的众多研究团队也表示无法重复,并要求韩公布原始数据。在《自然-生物技术》的交涉和敦促下,8月8日韩提交了新版的详细实验方法,然而依此法同行依然无法重复。10月10日,中国13名知名研究者亦公开了他们无法重复“韩春雨实验方法”的结果,并认为“不能再拖了,必须要发声,要让国际科学界看到基因编辑中国科学家的态度”。10月11日韩回应同行质疑称,他人无法重复是因为“细胞污染的可能性最大”,难道全世界的同行都会犯“细胞污染”这种低级错误?显然无法服众。随后其又对所有同行的质疑均静默不回应,更拒绝在摄影机全程拍摄下重现实验和由他当众指导其他团队完成实验的建议,于是舆论普遍认为是造假,并呼吁有关方面予以调查真相,给同行一个交代。

2017年1月9日,国家知识产权局以“因申请人未在规定期限内答复第一次审查意见通知书”为由,将“该专利的申请被视为撤回”。8月3日《自然-生物技术》发表声明,撤回韩团队发表在该期刊上的论文。

在历经两年多造假风波后,2018年8月31日,河北科技大学终于低调公布了一份不足600字的《韩春雨团队撤稿论文的调查和处理结果》,认为撤稿论文已不再具备重新发表的基础,未发现韩春雨团队有主观造假情况。并提到该论文发表后,韩春雨的个人住房、职称、工资待遇等均未发生变化。在调查过程中,韩春雨主动要求退回基于撤稿论文所获得的科研项目、绩效奖励、荣誉称号、社会任职等。有关方面按照规定已取消了韩春雨所获得的荣誉称号,终止了韩春雨团队承担的科研项目并收回了科研经费,收回了韩春雨团队所获校科研绩效奖励。“好一似食尽鸟投林,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一切都回到了喧嚣前的原点。

在一个造假的大国里,多年来从院士、博导、教授到学生,各种学术腐败和不端、造假层出不穷,但却从来就没有认真调查和处理过任何一件。例如震惊世界的上海交大陈进的芯片造假案,最后仅会无人承担任何责任而不了了之,因而出现韩春雨事件,和随后没有任何公信力的所谓调查处理也就不足为奇了。之所以会如此,其中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从中得利者不仅是造假者,而且包括各级组织和所在团体都名利双收,个个赚得盆满钵满,他们是利益共同体。于是他们即使早已发现腐败和造假,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包庇、掩护造假者,以免“拔出萝卜带出泥”,来保他们自己。一场轰轰烈烈的诺贝尔级闹剧终于收场了,只留下了几声叹息和一地鸡毛。

在科学史上,因种种原因暂时不能重复的实验结果并不鲜见,只有时间和实践才能做出公正的结论。但只要不是有意造假,即便自己也不能重复,总可以实事求是地公布曾经过的所有过程,供同行研究以便找出问题的结症。而韩春雨面对质疑时,从推诿、对抗到不予理睬的一系列反常、可疑的做法,使人不能不怀疑其中的不端和猫腻。究竟是韩在造假,还是这只是科研工作的曲折和暂时的不利,当下只有天知道,相信总有真相大白的一天。

据闻,时隔三年,2019年5月13日经历学术造假风波的韩春雨团队,在由非营利性的知名研究实验室——美国冷泉港实验室(CSHL)运营的bioRxiv网站上,贴出了还未经同行审核评议的500字预印本论文。在这篇最新的预印本文章中,韩春雨团队称又发明了一种新的RNA追踪工具,将其命名为VN-dCasE-VC,该系统能够追踪活细胞中没有背景的特定RNA,通过荧光将其可视化。其成像结果优于已有的MS2,而且比MS2系统需要更少的目标区域。据有关人士随后透露,“这篇文章是此前韩春雨工作的延续,目的都是开发基因编辑工具。”、“韩春雨下一步还会投正式投期刊的。”

既然是“此前工作的延续”,那么对此前被怀疑的造假就应该有所交代,遗憾的却是没有只字。大概鉴于对其前科的成见,似乎已没有多少人再关注这一帖子了。不知韩春雨和他的团队能否借此咸鱼翻身,并为自己正名,可惜的是近一年半过去了,如泥牛入海,并没有见到在正式期刊上发表,只能拭目以待。

二,“去化学”的诺贝尔化学奖

近二十年来,传统的化学工作者,对于获诺贝尔化学奖的奖项几乎成了门外汉,许多做了一辈子化学研究和工作的人,面对这些非传统化学奖项的内容,一脸茫然,不知所云。如仅凭这些化学奖获奖项目的课题,绝对会错判其属于生物医学或物理学,而且这些获奖者本来也不属于化学部门,日后他们究竟属著名“化学家”还是生物学、物理学家亦是难题,难怪不少人会不约而同地将化学奖戏称诺贝尔“理综奖”。例如,2018年,诺贝尔化学获奖内容分别是研究酶的定向进化(”for the directed evolution of enzymes”)及研究多肽和抗体的噬菌体展示技术(for the phage display of peptides and antibodies);2017年,诺贝尔化学奖颁发给题为“研发出冷冻电镜,用于溶液中生物分子结构的高分辨率测定”的项目。再如2015年的“DNA修复机制”、2012年的“G蛋白偶联受体研究”、2009年的“核糖体结构和功能”、2006年的“真核转录的分子基础”、2004年的“泛素调节的蛋白质降解”、2003年的“细胞膜通道”等。鸠占鹊巢,传统化学几乎完全被化学奖排挤在外。虽然生物化学应该囊括在化学领域,但生物基因工程甚至物理学无论如何也不应算到化学领域。

是传统的化学家已被飞速发展的化学抛弃了,还是化学奖抛弃了化学,值得讨论。虽说“生物和化学不分家”、“生物的基础是化学”,学科之间互相渗透、交叉,越来越难明确区分开,但作为化学,特别是传统的经典化学,却是当年诺贝尔设立的五大领域之一,而这五项中分明就有生物或医学和物理,何以又要挤占化学以至有歧视之嫌。当然诺奖委员会如此确定奖项内容自有其道理,也许是我等凡夫俗子孤陋寡闻难于理解。

其实,面对生命科学和基因生物工程日新月异的飞速发展,诺奖完全可以与时俱进,就如1969年设立了五大奖项以外的经济学奖那样,设立相应的新奖项,以适应新形势的需要。

诺贝尔就是以发明炸药而发家的瑞典化学家,因此诺贝尔奖也常被人戏称为“炸药奖”,而如今诺贝尔的本行却被排斥在诺贝尔奖之外,确是啼笑皆非之事,若诺氏在天有灵情何以堪。

三 奇谈怪论

美国有线电视新闻网(CNN)10日质疑、发难:尽管在2020年诺贝尔奖得主(9名学者和1个国际组织)中有4名女性,但没有一个非洲裔得奖。文章指出,自该奖项1901年设立以来,共有931人和28家机构获得这一殊荣,但非洲裔诺贝尔奖得主寥寥无几,仅有16人。其中,12人获得和平奖,3人获得文学奖,1人获经济学奖。对此,CNN批评称,在国际上负有盛名的诺贝尔奖仍然“缺乏多样性”,虽然女性科学获奖者的数量可能在缓慢增加,但在种族方面,多样性问题甚至更糟——2020年诺贝尔奖得主中无一黑人。

看来以极左出名的CNN又有惊世骇俗的创举,将其黑手伸进了诺奖,欲把带有浓厚种族主义色彩的“平权运动”引到诺贝尔奖中来了,按其“理论”这个奖只有按种族、性别、宗教信仰比例分配才算合理。那么每年的诺奖除了必须有占全球人口18%非洲裔五分之一外,是否也要给占全球人口一半还要多的亚裔至少一半;还要分一半给女性,一定的比例给同性恋、双性取向者;还要考虑宗教信仰,按基督、佛、伊斯兰和无特殊宗教信仰者的比例来颁发。这简直是奇谈怪论、荒谬绝伦,他们的那个“平权”竟然成了上帝的权杖,似乎可以在任何领域“运动”,无所不敌,无往不胜。

诺贝尔奖,特别是三大科学奖和经济学奖,是对在该领域内取得卓越学术成果者的表彰,并非选议员,选政府官员,更不是分配社会福利。况且诺贝尔在设立奖项时,曾明确希望在颁奖时不考虑国籍和种族,即获奖的唯一根据就是其所取得的科研成果,也就是实打实的过硬学术成就和对科学事业的突出贡献。其学术水平必须是举世公认的最高水品,与其国籍、种族、性别没有、也不应该有必然的联系。有人觉得不公正“缺乏多样性”,这并非诺贝尔奖之过,正确的途径应该是采取行之有效的办法,来提高他们所期望的族裔和性别的教育和科研水平,以达到获得诺奖的标准。而不是为了所谓“平权”、“多样性”,压低诺奖的标准,以迎合某些特定族裔和性别。如果CNN们能举出他们所期望的族裔有超过获奖者水平的成果而被忽视的实例,则可尽管依此将诺奖批倒、批臭,否则就闭嘴。谅他们也举不出来!

如果他们非要让某些特殊族裔尽快出现在诺贝尔获奖榜上,不妨建议甚至以他们已达到不容置疑的强势,责令诺贝尔奖委员会设立体育、艺术的诺贝尔奖,那么他们的目的立刻就可实现了。其实他们对于某些族裔在奥运和大型国际、国内体育比赛的某些项目中大面积获奖,从来没有认为有何不妥而去“平权”,更没有质疑其种族多样性。当然在这些赛事上,只能按成绩来授奖,不可能搞什么“平权运动”和“多样性”。因而说到底他们就是双重标准,是另一种形式的种族主义和种族歧视。

这些极左势力在高等教育上强推的“平权运动”和“多样性”,已经和正在给美国一些顶尖的大学带来结构性的破坏。他们不是依据申请人的各项指标一视同仁,甚至为了照顾某些族裔,取消了SAT、ACT、AP这些客观、实实在在体现申请人学业水平的入学考试和学业成绩。由此大批高质量的学子因种族原因被排斥在外,而一些学术潜质不佳的低能者却因种族原因被优先录取。为了照顾这些人的情绪和面子,使他们能在精英中滥竽充数,并顺利毕业,除给予额外的特殊照顾,为此还降低、减少,甚至取消传统的严格考核制度。那些坚持学术标准,严格要求、实事求是的教授则被批莫须有地批为种族歧视,甚至被革除教职。

长此以往,哈佛、耶鲁、斯坦福这些名校的学术地位将不保,迟早会蜕变成二三流的“工农兵大学”。8日,美国司法部经为期两年的调查后,指出耶鲁大学在招生时,以种族因素为标准。起诉该校歧视美国白人和亚裔申请者,而偏袒特定族裔,在同等学历的申请者中,亚裔美国人和白人的录取几率只有非裔美国人的八分之一至四分之一,指控该校违反联邦民权法。希望司法部的努力,能减少和消除当前一些高校录取新生时的这种种族歧视,还高校招生一个公正、透明、科学的朗朗乾坤。

2020年10月12日

 

作者投稿

华夏文摘第一五四一期(cm1020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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