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雅契兰:远方没有橄榄树

 

最近,玛多娜的前夫西恩•潘(Sean Penn)导演的一部电影Into the Wild(《荒野生存》)在巴黎上映后,引发热评。该电影源自一部真实的传记,一个在美国东部优裕家庭长大的青年Chris,为了找寻终极真理,去阿拉斯加的荒原体验人的极限,结果饿死在Denali(丹那利)国家公园。

发生在阿拉斯加的真实故事还有另外一部纪录片Grizzly Man(《灰熊人》),讲的是Timothy Treadwell,一个热爱野生动物的环保电影人,为阿拉斯加灰熊拍了几十卷录像带,最终却与女友双双被凶猛的灰熊吃掉。他甚至拍下了他本人被熊吃掉的那一刻的纪录。这部纪录片有这样一段话:“让我恐惧的是在那些 Treadwell 拍摄的熊脸的表情里,我没看到任何对亲近关系的认同,没看到人与动物的沟通理解,也没看到任何怜悯。我只看到了自然界中压倒一切的冷漠。对我来说,那里没有一个所谓灰熊的神秘世界。这些空洞的凝视仅仅代表了它半迟钝的对猎物的兴趣。但是对于 Timothy Treadwell 来说,这只熊就是朋友,是救世主。”

前几年我经历了一场严重车祸,有过一点濒死体验,在生死边缘感受的另外的世界,比人间更加孤独,并没有什么“终极的自己”,如果说有任何终极真理的话,就是“天地无情,万物刍狗”,那里荒凉如月球,连自己的声音都听不见,更别说书、笔跟纸。

阿拉斯加的荒野凛冽残酷,我在那严寒冷酷里生活过两年。除非准备好彻底自虐,寻找“终极自己”是否有点像矫情的咏叹?阿拉斯加冬天零下30多度,“终极的自我”冻在山上就是一根冰棍儿。死容易,死里求生才是不容易,想要被冻死也要等好长一段时间呢。在那样的情形下,人的生理极限会超出想象,想死都难。有一段时间,我一望见高楼,就暗自设计着角度跟高度。可站到上面去,看见水泥地面血肉模糊,就恶心了。吃药可能会好一点,起码有点尊严,可以躺着死去很安详。深思熟虑瞻前顾后的人难得自杀,心里惦记放不下爱着的人,手里捏着药片凝视很久,终究狠不下心吞下去,死并没人说的那么容易。

所有的人,所有地上的生命最终要去的那个地方根本没有橄榄树。 甚至都没树,只有顽石灰尘。转念咬牙一想或早或晚都要去那里的,倒不如自己安排去的时间,心甘情愿的死是最美的死。死的自由若要仰仗他人的鼻息,生命无疑是一场奴役。我原本就没打算来这个世界,这完全不是我的主意,所以死的事情让我自己来决定好吗?生由不得我,死总该由着我吧?

我听到一个声音说:“不,生有时,死也有它的时辰的,让它自然来去。”我收慑痛苦的心,不再向外寻找,让外面的不打扰内心的平静,我臣服于痛苦。

极乐之后很快就是极苦
焦虑不安往往在最快乐时
年轻的侍者,别给我甜酒
我要喝最苦的那杯
把毒酒装满我的杯
让我慢慢品尝

灵魂的身份证是什么样子?
它慌慌张张,找不到出窍的孔,
所以就拿我的肉身来撒气
随血吐了出来

黄金分割,1.618?
是什么除以什么才得到
灵与肉的黄金分割?

乱翻书架,掉下来一本画册,封面的这幅画名叫《卜卦者》,画家是智利人Claudio Bravo(克劳迪奥•布雷沃)。昨晚整理旧书时翻出来的。忘记是怎么得到这本画册的,大概是在纽约街角捡回来的。我收了那么多旧书,租了房子就为了存这些棺材一样的书。书是捡来的,却用那么贵的租金存起来。我对灵异的画特别感兴趣。一个戴黄头巾的摩洛哥女子,她对面是一个看不到脸戴绿色尖帽的人。那种衣服很多北非男人都穿的。到底这女子是占卜者还是求问者呢?那带尖帽子的人的背影常是西方鬼魂的象征。

一部深思生命的电影,让我百感交集。又想起顾城的这首《墓床》:

我知道永逝降临,并不悲伤
松林中安放着我的愿望
下边有海,远看像水池
一点点跟我的是下午的阳光

人时已尽,人世很长
我在中间应当休息
走过的人说树枝低了
走过的人说树枝在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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