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育琳:向政府表感恩,老子不同意

今天微信上的火气很大,火是被WH市主要领导的一段讲话点燃的。具体我就不评论了。我们谈一点更深入的问题:政府在一个国家中究竟应该是个什么角色?可不可以动不动要老百姓表示感恩?

其实,我们的老祖宗对这一问题有很多精妙的论述。在不断强调弘扬传统文化的当下,尤其要重温这些思想:

道德经中,有一段话是讲政府的三种境界:

太上,下知有之。其次,亲而誉之。其次,畏之。其次,侮之。信不足焉,有不信焉。犹兮其贵言。功成事遂,百姓皆谓我自然。

意思是讲:作为统治者,最高明的是,百姓仅仅知道它的存在;次一等的,老百姓亲近爱戴它;再次一等的,百姓怕它;再次一等,百姓挖苦它。统治者不讲信用,百姓就不可能相信它;作为统治者要特别慎言。事做成了,要让百姓都感觉到是我们自己做成功的。

关于政府的作用,没有任何言论比这段讲得更到位的了。两千多年后,美国总统里根讲了一段同样意思的话:

最伟大的领袖不必是自己有什么不朽功业,而应该是让人民做成了伟大的事。

The Greatest leader is not necessarily the one who does the greatest things. He is the one that gets the people to do the greatest things.

但里根的境界依然还是比老子略差点:在老子那里,压根就不存在什么伟大的事。人遵循自然之道,不要动不动想成伟业:

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

人就要像水一样,滋润万物,即使呆在阴沟里也甘心。毕竟里根是在20年代了。人随着知识的增加,智慧下降是必然的。但里根无论如何是现代卓越的政治家和智者了。

里根还有另一些有名的论述政府的话:

靠政府解决不了我们的问题。政府本身就是问题。

Government is not the solution to our problem. Government is the problem.

政府的首要责任是保护人民,而不是代他们操心他们的生活。

Government’s first duty is to protect the people, not run their lives.

我们再看政府应该如何履行自己的责任。这方面,与老子一脉相传的中国传统医学贡献了伟大的思想:

《黄帝内经—素问·四气调神论》篇中讲

是故圣人不治已病治未病,不治已乱治未乱,此之谓也。夫病已成而后药之,乱已成而后治之,譬犹渴而穿井,斗而铸锥,不亦晚乎!

也就是,治病要在病还没有出现症状的时候就开始治。治乱也是一样,要在刚有这种趋势时,就下手,不能等症状已经出来了才去治,乱局已成再去镇压,那时,就像渴了再去挖井,战争开始了才想起打造兵器,就太晚了。

这种思想,《史记》通过一个扁鹊的故事,诠释得最为精彩。《史记·鹖冠子》记载了一段魏文王与扁鹊的对话。

魏文王问扁鹊:“你们家兄弟三人,都精于医术,到底哪一位医术最高明呢?”

扁鹊回答说:“大哥最好,二哥次之,我最差。”

文王又问:“那么为什么你最出名呢?”

扁鹊回答说:“我大哥治病,是在病情发作之前就介入。由于一般人不知道是他事先铲除了病因,所以没有人知道他的功劳,只有我们家的人才知道。我二哥治病,是在病情初起之时。一般人以为他只能治轻微的小病,所以他的名气只及于本乡里。而我治病,是在病情严重的时候下手。一般人都看到我施针、放血、手术、敷药,所以以为我的医术高明,名气也因此响遍全国。”

上面这些话,既是讲治病,也是讲治国。政府施政,如能默默地在众人看不到的地方去努力,使得问题根本没有爆发的机会,这才是最伟大的政府。但这样的政府是没有人去颂扬,去感恩的,因为人们压根儿就不知道政府做了这么多事。

以此次疫情为例,假设武汉一开始对野生动物市场管理得很好,也许根本就不会发生这种疫情。这种情况下,谁会想起去向政府唱颂歌,表感恩呢?再次一个层次,在发现不明肺炎之初,即严格隔离,并依法预警,新闻媒体也有充分的自由履行其职能,也许传染范围可控制在很小的范围内,哪里需要后来的举国驰援,此时又有几个人想起给政府唱赞歌,表感恩呢?

所以,选择了做官,事先就要做好思想准备:被批评,甚至很尖酸刻薄的批评,都是份内应受的。工作做得好,不出问题,在默默无闻中完成你的任期,就是幸运!这是我们传统文化中最为有价值的部分。坚定文化自信,不要叶公好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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