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2节)搜山
天擦黑, 三个知青听见毛子队长的洪亮的吆喝声,“社屋开会囉!“ 每一个字被拖得很长,字正腔圆。这一声吆喝,让人想起革命样板剧《林海雪原》杨子荣的那声长啸“穿林海跨雪原,气冲霄汉”。三个知青这一生一世还沒有听到过这等惊天动地的嘶吼。三个知青跟着田富人,到了社屋。
社屋是生产队存放粮种的木棚子,棚子顶上有粗瓦,四边没有墙,棚子里放着几个巨大的上着铁锁的木箱子,装着生产队的种子粮。木棚子前面有一块水泥土垻子,是用来晒谷子的。木棚子中央有一间空房,点了一盏煤油灯,是开会场地。
毛子队长正在把几张人民日报,撕成巴掌大的方块块,整整齐齐地放在地上,放成堆堆。黄叶子问这是干什么?毛子队长说,报纸是公社给生产队的,是公家财产,平分给每家人,用来卷烟抽。
一会儿,田家寨二十户人家,吃饱喝足,每人拎着小板凳,慢慢悠悠地聚到社屋。这二十堆纸块块,不紧不慢地被人拿完了。煤油灯下,社屋里黑压压的坐满了人。妇女坐在一边,个个手上都拿着鞋底,麻溜地做针线活。男人坐一边,大口地抽叶子烟,叭叭地发声。田家寨没有电,沒有广播,除了干农活,开会是唯一的聚会活动。
“我们热烈欢迎,三位革命知青同志,到田家寨插队落户干革命!” 毛子队长说话一板一眼,滴水不漏。
全体人跟着拍起手来。
"谢谢大家!” 三个知青不停地致谢。
寒暄一陣后,毛子队长咳嗽了一声,大家安静下来。
毛子队长的表情很严肃,眉头锁紧。
“台湾的国民党,这两天,在八面山,投了空降特务了!” 毛子队长一字一句地说。
“今天,我去公社开了紧急会议。县武装部下了命令,要各个生产队封锁所有交通要道,配合武装部,把这帮特务一网打尽。“ 毛子队长接着又说。
“锤子哟,鬼才信咧!” 一个男人吼起,
“特务活得不耐烦了,到田家寨来干啥子事? “又一个男人吼,
“年年都说有空降特务,特务空降到八面山,离我们这么远,关我们锤子事!” 还是男人在吼。
三个知青一会儿就领会了“锤子“的火力,只有男人可以说这些字。
妇女有发言,不带“锤子”。
“鸟啦!特务肯定是去重庆,成都。他们才不来田家寨吔。” 一个妇女说,
“鸟啦!特务要偷我们的包谷粑粑吃嘞。“ 一个妇女叫起来,大家哈哈大笑。
有个老头还说,
“咯傻子特务,到这个穷得抠虱子的地方,有啥锤子破坏的哟?”
知青的脸拉得长长的,眼睛鼓得圆圆的,这山沟沟的人讲话很粗犷,这个毛骨悚然的地方比他们预料的还要荒凉,他们似乎到了一个远古的蛮荒部落,置身其间,恍若隔世。
这会儿,社屋里传出的声音都是火枪火炮的。男人们骂一陣,女人们笑一陣。知青白天听到的田满娘的那种轻言细语,统统没有了。或许那是白天的声音,现在是晚上。
毛子队长不与大家争辩,过了一会,他说,
"明天早上,农会全部上山搜山。检查山上有没有特务的什么东西。"
知青懂得了”农会” 之意,是指男人。黄树林问,“我们知青干什么?”
“你们知青跟农会去搜山。”毛子队长说。
毛子队拿出一个空的罐头盒子,在手上晃,他说,
“给你们看了好几次了,这个罐头盒子就是特务吃的。我在朝鲜打仗时,看见美国兵吃的就是这种罐头。两年前,老富人在山里头捡到的,这是不是鸡巴特务吃的?"
毛子队长安排了妇女在家看孩子,不准娃儿们上山,山路口要安装打野猪的夹子,那是狠家什,埋藏在草丛里,脚一碰到这家什,马上夹得幇紧,几百斤的野猪都跑不脱。毛子队长宣布田家寨周围的山岭小路全部禁止通行,三天以后才撤离封锁。
大家对抓特务的事扯了很久。大会开完了,三个知青回到他们的木屋。
他们很累了,他们睡在床上,身子下面的稻草咔嚓咔嚓响,稻草很硬,有一股子刺鼻子味道。木屋沒有天花板,从木板墙与屋顶之间一米高的空隙里,星星和月亮的光亮直接照进屋子。山风吹进房间,把他们三张小床的蚊帳白纱布吹得飘掦起来。狂飞乱舞的白纱布,白纱布后面的夜晚天空,夜晚天空上的闪烁星星,闪烁星星流下的忧愁眼泪,一滴两滴,千滴万滴,不知是谁先哭泣起来,哭泣声由小变大,三人都在被窝里哭泣。那是他们人生的一次大哭泣,从此以后,他们再也没有这样哭过。
第二天,天麻麻亮,毛子队长的吆喝又响起来,天摇地动的。
“农会上山啰!”
这里的习俗是,天一亮, 先出早工,不吃早饭。大约10点钟,大家从地里回家煮早饭吃。早饭后又出工,大家带点饭锅巴或者红薯当干粮,一直干到天擦黑。什么时候出工收工,全是毛子队长说了算。毛子队长没有钟表,他看天行事。那是人民公社的年代,田土都是公家的,每个人出工干活被登记工分,年终分粮分钱时,按工分计算,上山抓特务是计工分的活儿。
知青跟着十几个农民上山了。清晨,他们爬上山坡,低头看田家寨,寨子中间的几块水田,水田还没有插秧,桃花李花倒映在水田里,几只鸭子在水田游过,五彩缤纷的水被搅拌得闪闪烁烁。举目望山坡,岩坷土层层地嵌在山坡上,此起彼落。这些小块土地,叫做岩坷土,山岭岩石多,小块土地被开恳在岩石里,用来种玉米和红薯。岩坷土是深黑色的,松软的,油亮的。抬头望远方,崇山峻岭,太阳刚刚升起,金色的朝霞洒映在天边,金色的大山,像一个仰面沉睡的仙女,几道霞光轻轻抚摸着她美丽高高的乳房,蓝蓝的一条河水,缓缓地在她身下流淌。
"那是什么山?” 赵刚问,
"八面山。"田会计回答。
八面山座落在湖南龙山县里耶镇,离这里一百多公里。昨晚,毛子队长说过,国民党特务空降在八面山。
“那是八面山啊!” 三个知青感叹起来。
“特务为什么要空降在八面山?” 赵刚又问。
田会计说, “你莫看八面山很高,但是,山上平坦得很。飞机空降特务到那里,巴实。”
巴实这个词,是舒服或者安逸的意思。农民的话,经常让知青搞不明白。
田会计又说,“山顶上是平坝子草原,宽得很咧。老虎,豹子,豺狼,在平坝子上打架,吼得嗷嗷的。几百里的八面山没得人住,大山八面都是悬崖,悬崖里尽是山洞。"田会计继续说,“解放前,山洞里尽是土匪。"
黃树林想起了英文伯伯讲的八面山的土匪故事。
田会计开始对大家讲他的搜山计划。他说,我们先仔细搜扁扁山,因为扁扁山离田家寨最近,特务如果藏在扁扁山里,田家寨不巴实。 搜完了扁扁山,我们再去雷公洞,最后去乌鸦岭。
“鸡巴哦!去乌鸦岭干啥子?”几个农会叫起来。
农会告诉知青,乌鸦岭挨着麻疯村。
“麻疯村?” 黄叶子一听,嚇得张嘴。
黄叶子想起两年前,重庆闹得沸沸扬扬的。一个麻疯病人从偏远的麻疯村逃出来,跑到熙熙攘攘的重庆来了。麻疯病是绝症,麻疯病人是狮子脸,鸡爪手。麻疯病人摸到谁,谁就会被传染。那一段时间,重庆老百姓可是诚惶诚恐的。后来,听说这个麻疯病人被逮住了,被全副化学防备武装的解放军押送去了麻疯村。麻疯村,那是一个荒无人烟、与世隔绝的地方。如今,我们离麻疯村近在咫尺?黄叶子觉得背脊麻麻的。
他们一行人在山梁上走了一陣,到了扁扁山跟前。扁扁山看起来阴森森的,圆圆的山头,孤零零地坐在山梁上。扁扁山属于封山育林的地段,村民们不允许到扁扁山里砍柴。 山里树木密集,茅草丛生,没有路。田会计叫大家排成一行,每人相隔两三米远。
“喂呀呀!” 田会计突然扯开喉咙,大声的叫唤起来。
“这是干啥子?” 知青们惊讶的问,“你把特务吼跑啦!”
“喂呀呀!喂呀呀!“所有农会们跟着大声的叫唤起来。他们不慌不忙的,此起彼伏的,一边吼,一边前进。
田会计告诉知青,把特务吼跑了就没得事了。以前,山里有豹子,他们每年都要这样“搜山”,把豹子吼跑了就没得事了。
三个知青也开始吼起来。 黄叶子的脆嘣嘣的女高音,混合着十几个农民的浑厚的男中音,“喂呀呀!”的一陣狂呼乱叫。山林里,鸟儿扑腾扑腾的乱飞,野兔子四处逃窜。有几只野猪, 呼哧呼哧的从林子里跑出来,黑黑的猪毛张开着,竖立着, 凶巴巴地瞪着双眼。三个知青第一次看到了凶狠的野猪。
大家一边吼,一边用镰刀砍荆草,一步步向山林前进。两三个小时后,扁扁山差不多被搜完了,大大小小的动物都逃之夭夭了,所有人的肚子都饿了,嗓子都哑了。田会计说, “回家搞早饭咧。”
第3章(3节)亮子
大家下山回家煮早饭。回家的路上,知青看见了毛子队长和另一个人,他们正在山口的小路上安装野猪夹子。
毛子队长向知青介绍,这位是田郎中,是田家寨的赤脚医生。
田郎中看上四十多岁,脸轮廓线分明,深眼窝,眼睛明亮,穿着干净,骨子里透着一股子仙气。黄叶子觉得他不像农民,也不像医生。他们彼此招呼了一下。
三个知青又饿又累,回家做早饭吃。老富人过来帮忙烧火煮饭,锅台两只大铁锅, 一只煮饭,一只炒菜。老富人教知青怎样用大铁锅煮米饭,把大米放进大锅,掺上水,水比米高出一寸,大火一烧,米花翻滚,当米湯逐渐减少时,停止加柴,用小火焖一阵子,米饭就做好了。在煮米饭的同时,用另一口铁锅炒菜。一会儿工夫,饭做好了,亮晶晶的白米饭,一大碗鲜红的干辣椒炒青菜,他们吃得肚子滚圆。
一会儿,毛子队长的吆喝声响起来,“农会上山啰!”
老富人说,把剩下的米饭锅巴带在身上,中午饿了吃,中午不回家。知青和十几个农会去雷公洞继续搜查。 雷公洞离田家寨很远。 成群结队的十几个人,挺着饱饱的肚子,在阳光下的青山小路上漫游。
队伍里,知青发现多了一个人,是一个十八九岁的年青人,他大步流星地走在前面,不与其他人说话。
"他是谁呀?" 黄树林问田会计。
"他是田郎中的儿子,亮子。" 田会计说,"亮子会爬岩洞,我带他去雷公洞看看。"
田会计给知青讲了亮子的故事。
亮子的爸爸,田节高,是村里的赤脚医生,大家叫他田郎中。解放前,田郞中十几岁离开了田家寨,去秀山县城读书。听说他的成绩好得很,以后他去了重庆读书。抗日战争爆发后,田郎中在外面东摇西晃的混了很多年,村里的人沒有他的消息,以为他巳经死了。
1950年,田节高突然回到田家寨。回来时,他手上抱了个婴儿,说是他的儿子,名字叫亮子。田郎中的老妈妈,亮子的阿婆说,亮子长得像老爷爷,可惜老爷爷早已死了。田节高带着亮子回到田家寨和老妈妈一起住,他开始行医,慢慢的乡親们都叫他田郎中。
亮子从小不会笑,很瘦。亮子长到五六岁了,田家寨的人发现他是个傻子。他不跟人说话,你喊他,他不理你。田郎中想尽了各种办法,也治不好他。亮子九岁的时候,田郎中娶了媳妇。田媳妇是从湖南龙山县乡下来的,是八面山那里的人。田媳妇说她们村里也有这种傻子,只要把傻子关在山洞里,七天七夜,傻子就可以开窍。
田郎中于是把亮子带到田家寨的雷公洞里,他和亮子在山洞里整整住了三个月,吃喝拉撒全在山洞里。田郎中说,山洞里漆黑,什么也看不见。亮子很害怕,紧紧抱着他,寸步不离开他。田郎中说,亮子从小不要人抱他。在黑漆漆的山洞里,亮子天天抱着阿爸。田郎中给他说,“娃,不怕"。田郎中天天给他唱歌,"荧火虫,快飞哟,飞回来,我要你”。田郎中天天给他讲故事。
每天,阿婆给他们送吃的来。
阿婆把饭蓝子放在洞口,喊一声,"亮子!在不?"
田郎中在洞子里回一声,"阿婆,亮子在!"
三个月后,有一天,阿婆喊一声,"亮子!在不?"
阿婆听见了亮子的怯生生的回答,"阿婆,亮子在!"
田郎中带着亮子回家了。
过了不久,田郎中的媳妇生下了女儿秀秀。
亮子对妹妹秀秀说,"娃,不怕"。
秀秀的妈妈在月子里死了。田郎中和乡亲们把秀秀的妈妈埋在山坡上。
那天晚上,亮子在山坡上跑来跑去,大声的唱:
荧火虫,快飞哟,
飞回来,我要你。
亮子在山坡上,在漆黑里,唱了一夜。
听完亮子的故事,黄树林走上前,拍了拍亮子的肩膀,“亮子,你好。”
亮子长得壮实,中等个头,眉清目秀,黑色的皮肤发着亮光。亮子没有答理黄树林,他背了一个竹子背篼,一路走,一边採草药,背篼里巳经装了一些草药了。
雷公洞在扁扁山的后山。后山是悬崖峭壁,山被斧子砍了一刀似的,山崖笔直地插在河里,河水湍急的浪花在山脚下翻滚。后山上有一条小路,沿着峭壁通向雷公洞。
田会计说,解放前,田家寨的人到雷公洞躲土匪。后来,雷公洞被土匪霸占了。雷公洞里有焇矿石,土匪在洞里炼焇,做弹药。知青跟着队伍艰难地向雷公洞前行。赵刚看了一眼脚下,万丈深渊,顿时发软,冒虚汗,说,我不能走了。田会计叫他在原地休息。赵刚脸色蒼白,身子松软地坐在地上。
黄叶子看到一堆灰白烂泥团的赵刚,心里升起一絲不快感,就是从那一刻开始,赵刚用尽毕生精力也走不进黄叶子的心里。黄树林伸出手,牵着黄叶子,说,不怕,跟着我。
亮子像猴子一样,走在队伍的最前面。他三窜两跳一会儿就消失了。队伍跟着田会计慢慢的在悬崖的羊肠小道上行走, 黄叶子紧紧的跟着黄树林,寸步不离。
"姐姐,小心!"黄树林把黄叶子拉上了一个大石坎。雷公洞壑然展示在他们眼前。
洞真大呀,洞口有三十多米高,十几米宽。亮子站在洞口,双手叉着腰,英俊少年的样子。
田会计说,"大家跟着亮子走,不要乱走啊。"
亮子在洞口边捡起一束松油子火把,点燃了火把,领大家进了洞。
洞子里约有六七十平方米,像一个大厅,平平展展的,几十米高的洞顶悬挂着乳花石,大厅里很干燥,空气很新鲜。
进入洞子,黄树林看见一个大石头堆,有两米高,几米宽。"这是什么呀?"
“这是土匪炼焇的石头灶。” 田会计说。
黄树林爬上这个石头堆,看到有个放铁鍋的大圆坑,铁鍋已经没有了。
洞子里有一堆木柴,还有干草,亮子在那里上窜下跳的,想必那是以前亮子和阿爸睡觉的地方。
“大家找一下哟,找找特务的東西,认真点哟!” 田会计举着一个火把,仔细地查看洞子的地面。大家跟着田会计也看地面,一步一步地像是找金银宝贝似的。
黄树林盼望在地上捡到一只空罆头盒子,或者半截香烟什么的。
一会儿功夫,搜查任务就完毕了,什么也没有发现。
“雷公壁在哪里?” 一个农民问亮子,
亮子把大家带到大厅的一角落,他挥起火把,指向一个石壁。
一会儿,所有人都把耳朵贴着雷公壁。
田会计说,田家寨缺水,田家寨里只有两口水井,二十户人家靠这两口水井过活。毛子队长曾经带领村民到山上到处找水,想把田家寨几百亩岩壳地变成水田。他们曾经也到过这个雷公洞,在这面雷公壁面前,毛子队长的阿爸,村子里最老的毛子公公,曾经把耳朵贴在雷公壁上,对大家说,雷公壁后面有水,这水声还在,比以前小些了。毛子公公说,这里开洞可以取水。可是,村子没有钱买炸药,修水渠的事没有结果。
“烧杆烟啰?” 一个农会吼起。十几个农会说要得。大家走到洞口,坐下抽叶子烟。
田会计还在石壁上继续听,黄叶子和黄树林也把耳朵贴在石壁上,他们什么也听不到。
这是一展平平的石壁,黄树林的手在石壁上似乎触摸到什么東西?黄树林借了一个火把,仔细在石壁看。他看见石壁上有一些线条,不,是一些奇奇怪怪的图案,有的图案还保存着褚红色。其中最显眼的,是一条大约有二尺长的大鱼。大鱼的头向上,有两只手伸出,手上有四个手指头,大鱼的身体向下,尾巴向左边弯曲,下身有两只伸出的脚,脚上有五个脚趾。
“这是什么?” 黄树林急切地问,
“这是娃娃鱼。” 田会计说。
黄树林此刻热血沸腾,他想起了那只离奇的娃儿香竹筒子,重庆的英文伯伯给他的竹筒子,上面也刻了这只一模一样的娃娃鱼!只是那只竹筒子的画面不完整了,娃娃鱼的手和脚都看不清了,可是这头型和弯曲的鱼身,和这里的图案一模一样。
“这是谁画的?” 黄树林问,“是土匪画的吗?”
“这是祖宗画的。” 田会计说。
田会计说,听老人讲,以前山洞里有清泉,娃娃鱼多得很。娃娃鱼晚上要哭,声音和奶娃儿一样。后来,山洞的清泉改道了,娃娃鱼不见了。这岩画在这里不知道多少年了,听老人说,这是娃娃鱼。
太阳快落山了,夕阳西下,丛山峻岭沐浴在晚霞中,脚下的酉水河变成了一条金色的飘带。
田会计在洞口大声说,“算球了,今天不去乌鸦岭了,回家搞晚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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