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渊:制裁

7月8日美国国务院批准了向台湾出售价值22亿美元的军火,其中包括MIA2T主战坦克和地对空毒刺导弹及其相关设备。这是川普上任以来的第四次对台军售,也是规模最大的一次。作为美台之间的这种军火交易其实早已正常化和连续化,依照《台湾关系法》自1979年以来,美国历任总统在其任内,几乎都对台军售。在过去的40年来,民主党总统对台军售案55件,共和党总统31件,美中台三方对此早已习以为常。中国大陆往年也就是例行公事般地抗议几句,犹如酒后的话,饭后的屁,并没有人真当回事。抗议的话音一过,所有的人,包括中共自己也早就忘记了,该干嘛还干嘛。不料今年川普的军售计划一曝光,中共在例行的抗议后,竟然发出威胁,声称要制裁给台军售的美国企业。

中共发言人耿爽12日表示:“美方向台湾出售武器严重违反国际法和国际关系基本准则,严重违反一个中国原则和中美三个联合公报规定,损害中国主权和国家安全。为了维护国家利益,中方将对参与此次售台武器的美国企业实施制裁。”前不久被讽为“破坏中外关系部”部长的王毅说,美国此举是在“玩火”。

看来今年中共脾气见长了,大概觉得已财大气粗,终于可以和美国叫板了,于是东施效颦,也学美国祭出了制裁的大棒。这自然没有什么不妥,当今的世界说好听点就是实力决定其地位,说直白点实际上就是个丛林世界,谁的拳头大、肌肉硬,谁就不仅可耍横,制裁、长臂管辖不一而足,而且就可以制定游戏规则,用自己的意识形态、价值观去改造世界。尽管如此,不过制裁这种游戏还真不是谁都能玩得转和玩得起的。通常我们所说得制裁大多是专指经济制裁,(Economic sanctions),即採用斷絕外交关系以外的非武力強制性措施。泛指全面性的贸易中止、特定物資禁运、人员禁运(travel bans),以及金融資產之冻结(freeze)。一般認為,财政、金融、贸易等领域的制裁均属於經濟制裁。

如果你的块头足够大,又无任何所求于对手,这种制裁对被制裁者来说只能自认倒霉。例如美国对中兴、对与朝鲜伊朗等交易的中共银行的制裁,都属于这类,对委内瑞拉、古巴、土耳其、伊朗、朝鲜,甚至俄罗斯这样的大国的制裁大抵也如此。但大部分制裁都和贸易战一样,从来都是双刃剑,使用不当往往便会“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甚至会颠个个来。例如,美国对华为的制裁,断供华为,则会损伤为其供货的高通等美国企业,所以这个制裁一波三折,犹犹豫豫至今没有定论。因而有能力制裁他人者,首先要有本事能抓住对手的命门,虽不一定一招致命,但一定要对手痛不欲生,同时也不惧自损,又能付出代价来。

对大多数第三世界的穷汉们,只要不被别人制裁就已经是千恩万谢了,要制裁他人那不过是痴心妄想罢了。就是那些贵为G20,甚至G8(踢出了俄罗斯,现今已成了G7),名列富人榜的国家也不时地被人以制裁相威胁。尤其是自川普老儿上台后,“美国优先”和“让美国再次伟大”的口号喊得震天响,首先向大洋对岸的中共发起了攻势凌厉的贸易战,开始清算其自入世贸以来的种种劣行。与此同时,又时不时地对北美邻国加拿大、墨西哥和欧洲盟国以及日本、印度发出加税和制裁的威胁。

和中共的贸易战,经一年多十几轮的交手,双方的强弱、付出的代价和未来的走向,虽不能说已板上钉钉,但也是八九不离十了。说到底,双方拼的是国力、耐力和持久力。期间川普不时祭起制裁的大棒,先是一剑封喉,让那个中兴立马休克,然后在其苦苦跪求下,以罚巨款,写保证,派“纪检部门”驻厂监督的耻辱条件,为其撤去制裁。然后就是华为制裁案,就像猫玩老鼠一样玩到现在。对于制裁,华为表面上淡定从容,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甚至不时地嘴硬。虽然一会有“麒麟芯片”,一会又有“鸿蒙系统”,似乎备胎充足,又不时接到“数十亿美元的5G大单”,实则其命悬一线,是死是活,就像惊险恐怖剧跌宕起伏,又像坐了过山车忽上忽下,至今没有定论。

风水轮流转,想不到现今轮到中共发威要制裁美国军售企业了,也算大姑娘坐轿第一回,不能不令人刮目相看。其实随着经济力量的壮大,中共早已开始玩制裁的游戏了,只是没有像这次对美国军售企业一样堂而皇之地公然宣布,而仅偷偷摸摸互相心照不宣。也许是困于说不出正当的制裁法理根据,又无法泄愤,只好玩阴的和流氓手段。

2010年因钓鱼岛纷争,中共曾对日本发起了“断供稀土”的制裁,大概是师出无名,并未张扬也无法公开宣布制裁。而且因着这是两国政府之间的冲突,实在无法瞄准哪个具体的日本企业和组织,就只能“打枪的不要,悄悄地干活”。这种漫无目标的制裁,结果却是血本无归,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日本用开辟新供应线、研发稀土的取代品和回收再利用三招,将原来的年三万顿的需求降为不到三千吨。致使稀土国际市场供远大于求,原来每公斤四百美元的稀土,贱到四十都没人要。结果悲剧了,没伤到人,江西稀土矿业却纷纷破产遍地哀鸿,日寇没被制裁成功,自己的稀土业已经先自我毁灭。随后日本又加强了稀土矿藏的探索,找到了可供全球用两百年的海底稀土资源。”(文渊,《一尊帝为何要祭起“阶级斗争”的破旗》,《华夏文摘》,2019年6月2日, https://hxwk.ciaos.org/hx.hxwk.org/?p=169471)...

2016年1月,朝鲜声称实施了氢弹试验。上任后一直亲中的时任韩国总统朴槿惠发表电视讲话,强调韩国安全受到严重威胁,中共若不能制止朝鲜的核武和导弹进程,韩国则会采取相应的措施以捍卫自己的安全。一心利用朝鲜拥核牵制美国的中共,自然不会有什么实际动作,傲慢的中共哪会把蕞尔小国韩国的警告放在眼里。得到中共暗中纵容和支持的朝鲜,2月又发射了“光明星4号卫星”,于是韩国决定引进美国“萨德系统”以自保。这下捅了中共的马蜂窝,他们蛮横地认为,部署薩德系統會對其国土安全造成影响,开始對韓国採取了多項制裁措施,包括禁止韓国媒体及艺人演出、旅游封锁等。特别对向韩国军方出让地块协助部署萨德系统的乐天集团施加广泛的压力,将在中国有众多生意的乐天赶出了中国,导致韩国亲中国的政策终止,两国关系迅速冷却。实际上萨德不过是一种防御系统,韩国此举也是为了自己国家的安危不得已而为之,并非剑指中国,而且安装在自己的国土上,与中共何干?中共的制裁除两败俱伤(大概自伤更重一些),损害两国关系外,并没有阻止住萨德系统的部署。2017年文在寅上台后,无计可施、却又急于发展两国关系的中共,只能以“中方从维护国家安全的立场出发,重申反对在韩国部署‘萨德’系统。同时,中方注意到韩方表明的立场,希望韩方妥善处理有关问题。双方商定通过两军渠道,就中方关切的‘萨德’有关问题进行沟通。”为自己找台阶,不了了之,到头来引人耻笑,还竹篮打水一场空。

2010年10月,诺贝尔委员会把和平奖授予刘晓波,中共迁怒于挪威政府,随后就对挪威实行经济制裁。在诺奖颁发之前,挪威曾经计划成为第一个与中国签订自由贸易协定的欧盟国家。但10月之后,谈判陷入停滞,挪威谈判代表宣布,北京提出的理由是需要更多时间进行研究。12月10日诺奖颁发仪式之后几天,中国就对挪威进口鱼类引入了质量检查机制,中方给出的理由是鱼肉中发现了药物残余,致使挪威向中国出口的鲜鱼数量急剧减少。

为了折服马来西亚,让其大批的香蕉候在中国的港口,直至腐烂都无法入关,虽双方都未挑明,但全世界都知道这是因“一带一路”工程的搁浅对马来西亚的制裁。被逼无奈的马国,国力不济无计可施,只好认怂重启谈判,不过也讨价还价地降低了工程款,多少捞回了一些利益,进退失据的中共只能赔钱赚吆喝,为了面子忍痛割肉。近期因着孟晚舟事件,又频频对加拿大出手,除不断拘捕在华加拿大人外,对其出口中国的油菜籽和猪肉横加挑剔,将其挡在国门之外。其手法是让对手知道这是制裁,也知道他们想要什么,却有口莫辩。大概加拿大只有识相,不顾撕破脸皮卖了美国,才能熄灭中共将会不断出台、不宣而战的各种制裁。

中共这次向美国亮剑,舞起了制裁大棒,究竟有多少胜算,能起到多收震慑和威胁作用,还真不好说,既然敢伸出拳头,虽不能说成竹在胸,相必会有些韬略和套路的。这不,在政府尚未正式宣布制裁方案前,如吸了冰毒一样嗨的爱国贼们已经抑制不住兴奋,出谋划策,讨论起哪些美企将会中彩,其水平绝不亚于专业人士,不禁令人不能不怀疑,这也许就是中共当局放出的试探气球。他们已列出了制裁清单: M1A2主战坦克—美国通用动力陆地系统公司;M88A2装甲回收车—宾西法尼亚BAE公司;M1070A1重型装备运输车—美国豪士科集团公司;毒刺导弹—雷神公司。

他们甚至已在考虑如何对制造M1A2主战坦克的通用动力公司实施制裁:“如果中国对通用动力公司进行制裁,那么该如何制裁?主要有两种可能:第一,仅对出售台湾武器的子公司通用动力陆地系统公司进行制裁,不涉及通用动力公司的其它子公司或总公司。第二,进行连带制裁,不仅仅是对出售台湾武器的陆地系统公司进行制裁,而是对整个通用动力公司进行制裁。”至于如何对美国政府部门制裁:“中国会如何制裁向那些向台湾出售武器的政府部门和企业呢?我们没有人民币霸权,所以我们只能禁止那些企业进入中国市场。这个威力有多大?很大!”。

实际上这都是这些阿Q们一厢情愿意淫中的好事。这些顶尖的武器研制公司,受美国国家安全法和国防工业的限制,即便是中共哭着、求着,他们自己也想多赚一些银子与其交易,也都不可能会对中国销售尖端新式武器。除了偷窃和间谍,中共就和这些产品沾不上边,何须他们又多此一举地要制裁,就像一个太监威胁要强奸他人一样可笑。而他们的低端产品和民用品,也须有有关主管和安全部门的严格审批,也许可出售一些。对此中共也是心知肚明的:“总体来说,这次制裁的美国军工企业在中国的业务还不算多,对他们形成不了多大的威胁”。

他们还在打波音的主意,“美国曾向台湾出售过30架阿帕奇直升机,还打算向台湾出售F15和F18战斗机,而这些战斗机都是波音公司生产的。大家想想,如果波音公司敢向台湾出售这些武器,那么波音就彻底的被赶出中国了!所以,这次制裁美国军工企业虽然在中国的业务比较少,但它能起到‘杀鸡儆猴’的目的”。说实在的,目前中共还没有能啃得动波音的牙口,即便是可以从欧洲空客进口全部所需民航客机,但占中国民航大半壁江山的千百架波音客机的零部件和维修还要仰赖波音。在他们的C919列装以前,在完全淘汰国内波音客机之前,幻想着制裁波音带来的兴奋,不过是自慰后的快感而已。

他们又在算计这些公司在中国的业务,力图找到软肋而下手,“比如美国的雷神公司在中国海运市场上就拥有不少订单,其中订单量最大的是其下属一家主要生产船用罗经、自动舵、电子海图、雷达等产品的公司—这些企业都可能受到中国的制裁,或巨额罚款、或驱除出中国市场和冻结资产等。”可惜,和美国中西部地区的大豆和玉米不同,在许多高新技术产品和精密仪器仪表上,中共一直是有求于美国企业的,而且这些公司即便是低端、民用可出口中国的产品,也有广泛的销路,并不是仰仗中共恩赐方可生存的。相反,制裁了美国这些企业的产品,依赖这些产品的中国企业,却不一定能尽快找到更好的替代品,到头来就是自断生路。当然,为了泄愤,为了报复和面子,中共当局对此是可以全然不在乎的,无论他们输得有多惨,损失多大,带给民众多少灾难性的后果。只要不威胁到极权独裁政权的生存,只要能保住一党专政和特权阶层的即得利益,他们都不会痛的,因为他们可以随时牺牲十四亿人做他们的“代价”,为他们垫底。

至于将他们“驱除出中国市场和冻结资产”,更是一步昏招,正中川普老儿“让美国在华企业迁回”的下怀。在中美贸易战前景不明,美国25%高关税的打击下,为求自保生存,已有大批的外企迁走了在华的企业,国内出口型的民营企业也成片倒闭,中共的“驱除”制裁法是“为渊驱鱼”,无异于自杀。难怪美国参议院外交委员会领袖对此批评道“这是愚蠢的行动”,“中国现在有许多问题,而对某些美国公司施加制裁可能是他们能做的最糟糕的事情之一”。

说到底中共的这轮制裁,其政治意义远大于经济意义,即便是“杀敌一百,自损一千”也要不眨眼地干下去,这就是极权独裁施政的最大优势。在目前美中贸易战互相绞杀正酣、中共明显落于下风之际,在中共堪比“共和国长子”的华为还攥在美国手中之时,中共抡起制裁的大棒,能有多少杀伤力值得怀疑。也许“醉翁之意不在酒”,这只是要在贸易战谈判中一种要价的套路,也许只是意图增加谈判筹码,达到“不战而屈人之兵”的策略。

对于惟利是图、趋利而动的资本来说,见利忘义是常态,因而不可否认,中共的制裁对一些企业多少还是有些威慑力的。对此《新闻联播》的“国际锐评”所言不无道理,“将相关制裁的条件、手段制度化、常态化,会使得制裁本身的威力更大,让企图侵害中国利益的外方实体有所顾忌。有一个常态化的管控机制,可以让外方实体事前来评估其收益、损失。为了几亿美元的武器订单,放弃几十亿、上百亿美元的中国市场,值不值得显而易见。”中共的喉舌胡锡进也在16日的《胡锡进观察》中威胁道:“制裁危害我国家利益的美国公司,中国大陆刚开个头,它对毫无这一风险意识而可能在今后那样干的美国公司也构成警告。从长远看,一些猖狂行恶触犯中国利益并且踩了法律红线的个人,也有可能成为中国的制裁对象。那样的人应当小心点。”

面对中共的制裁威胁,作为小政府的美国,能否利用自身的实力威慑对手,使其不敢轻举妄动,在以后的对台军售中能否掌控局势,驾驭这些军工企业,化解问题,现在预言还为时过早。君不见在过去的几十年里,大批的美国企业,面对中国庞大的市场和无人权的廉价劳动力,趋利而动,纷纷登陆搏位,赚的盆满钵满。在挖空美国实业基础的同时,造就了一个視美国为敌、已开始有能力亮出制裁獠牙的强大对手。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些得意忘形的美国企业就将面临越来越多来自中共的制裁。如果这种势态不能根本扭转,那么结局就是,要么在中共的淫威下,俯首称臣、颤颤兢兢地过日子,要么被逼得无路可走,这都是咎由自取。自老布什政府以来的历届美国政府,几十年来一厢情愿地对中共提携、绥靖,养虎为患,最终现在却要面对一个更加敌视普世价值、挑战二战以来的世界秩序、力图成为世界霸主的极权独裁政权,并已威胁到美国的国祚根本,这都是报应。

目前,虽然美国两党、朝野上下空前统一了对中共本质的认识,亡羊补牢的川普也力图挽回局势,发力抗争。“在贸易战中,尽管美国占尽天时、地利和人和,处于极端的优势地位,从中可得到大量的眼前和长远的根本利益,但是川普仍得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他只要处理不好贸易战带来的不可避免的损失,安抚不好受到波及而被伤害的群体,川普就仍有被民众抛弃的可能,仍有执政的危机,遑论因他的失误和渎职,造成严重的社会问题和给国家带来重大的损失。”(文渊,《一尊帝在贸易战中的底气》,《华夏文摘》,2019年5月20日, https://hxwk.ciaos.org/hx.hxwk.org/?p=169044)...

川普的努力尽管已初见成效,但鹿死谁手,能否完全扭转乾坤仍有个大大的问号,我们只能拭目以待。

2019年7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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