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中国的程序员（俗称“码农”）发起了抗议超时工作的运动，并且创立了一个网站：996.icu。这个网页名表示，如果每周都按996 的日程来工作，迟早会进ICU（重症监护室）。在这个网站上引述了《中华人民共和国劳动法》第四章第四十一条：“用人单位由于生产经营需要，经与工会和劳动者协商后可以延长工作时间，一般每日不得超过一小时；因特殊原因需要延长工作时间的，在保障劳动者身体健康的条件下延长工作时间每日不得超过三小时，但是每月不得超过三十六小时。”很显然，996工作制是违背劳动法的。
去年本人的一个同事海归了，加入了研发自动驾驶汽车的大军。有一次和他讨论起996 工作制的问题，发现这已经成了国内高科技行业的一种“潜规则”，尽管是不符合劳动法的。作为一个部门主管，这位朋友对此并没有微词，只是认为竞争使然。他把才上小学的孩子也带回国了，结果只能靠父母来照顾小孩。假如没有父母帮忙，年轻人在这种工作制下根本就没有能力抚养子女。最近，有一段视频在网上广为转载，一个码农因骑车逆行被民警截住，结果这个青年立刻就崩溃而大哭起来。他在加班时收到女朋友求援的信息，为了抄近道才违反了交规。由此可见，在如此高强度的工作压力下，谈恋爱也已经变成了奢侈的行为。如今的年青人本来婚恋和生育的意愿就弱，996工作制实际上就是一种杀鸡取卵、竭泽而渔的行为。
几年前本人去一个在Intel工作的本科同学家做客，他谈起了一段775的工作经历。有一次生产线出现了问题，他所在的那个研发部门只能加班来解决，每天早晨7点上班，晚上7点下班，连续干了一个多月。后来他的孩子出生了，他就跟主管要求减少工作时间。他的上司尽管不太高兴，但还是批准了他的请求。当那个问题解决以后，整个部门就恢复了正常的工作日程。我读研时的一个同学在加州的一家高科技公司做部门经理，他说自己每天下班以后晚上在家都要加班，而且经常工作到半夜。几年前他出了一场车祸，腿受了伤而短期在家疗养，结果发现他一点也不悲观，反而觉得这是一个难得的休养生息的机会。当他能够下地行走时，曾经想辞职而靠残疾救济金来生活。可是想到自己的老二还没上大学，只好硬着头皮回公司工作去了。
与这些同学和朋友相比，我们这些在象牙塔里混饭吃的人真是太轻松了。十几年前本人所在的大学有一个佛学社，作为这个学生组织的辅导员每周五下午5点组织大家集体参禅打坐。我夫人在那所大学的IT部门工作（码农），每周也参加我们的活动。有好几次出现了同样的现象：她花了好几天时间找不到的bug，结果在打坐过程中突然获得了顿悟，轻易地找到了问题的根源所在。正如老子在《道德经》中所说：“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徼。”有些白天解决不了的问题，会在夜里的梦中得到启示。所以，人们需要在“有”与“无”之间达到一种平衡。996工作制把“有”这个部分过度放大，结果会压缩“无”的空间，在研发部门其实未必是上策。有些工作是简单的时间积累，通过加班加点的确可以增加功效。然而，另外一些工作则不然，在死胡同里狂奔毫无意义。
最近两年来本人在学人工智能，发现码农们的苦日子其实已经快熬到头了。将来人工智能系统可以实现编程自动化，其功能和效率远比人类的码农高。十年前儿子报考大学时曾经建议他去学计算机，然而他对此置若罔闻。现在回想起来感觉喜忧参半：如果他当初选择了人工智能方向，如今则正赶上大发展的良机；如果他那时选择了传统编程方向，未来就会被淘汰。计算机行业的就业者其实是挺悲哀的，大家都在争先恐后地自掘坟墓，而那个“奇点”不久就将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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