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十月中旬的一天上午,沫乡抄近路穿过大草坪往商学院走去。
“沫乡!” 有人在后面叫她, 她停下来,回头,是吴香。吴香小跑了几步追上来。
“沫乡,过两周学校放秋假,加上周末,总共有四天。小王他们想约着去大烟山看红叶,你早点跟学校食堂请个假,跟我们一块去吧。”
“那得花不少钱吧?”
“加你八个人,租车费汽油费大家分摊下来也没多少。他们这次是租的是露营地,一个camping site只要二十美元一天,小王他们负责带帐篷。”
“听起来好像不错,不过。。。” 沫乡还有些犹豫。
“没有‘不过’,沫乡。到美国一年多你去哪儿玩过呀?偶尔也要对自己好一点啊,宝贝。”
“都有谁去啊?” 沫乡问道。
“就是牌桌上那帮老朋友啦,小许和小袁两家,还有小王他们。”
沫乡有小心思,没敢追问另外一个会是谁。她猜可能是张远喆。她有些怕真的会是他,又心里暗暗地又有些希望确实是他。
吴香转头看沫乡的表情,“For god’s sake, 沫乡,想要问什么就问啊。你不就是想问张远喆去不去,对吗?”
“你怎么。。。”
“沫乡,你当我们都没长眼睛吗?”吴香打断沫乡,“地球人都知道了,张远喆在追你!是的,这次有他。”
沫乡被吴香看破了心思,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沫乡,看得出来张远喆非常在乎你。他才来艾大这么短时间,我不相信一见钟情,他说过你们曾在一个学校呆过,你们俩之间曾经有故事,对吗?”
沫乡摇摇头,“没有,我们之间真的没有过什么。”
“咱们关系这么近,我却从来没有听过你讲过你以前的事,沫乡,你肯定有故事,看见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MBA orientation第一天,大阶梯教室里,你一个人坐在那儿,即使你一直微微笑着,我都能感觉到你身上那种淡淡的悲伤。”
“还能说得再文艺些吗,吴香?你想多了,我哪有什么好要悲伤的,我好好着呢。”
“沫乡,不管你以前有过什么故事,那些都过去了。现在张远喆这样对你,你难道没有一点感觉?”
“没有啊。” 沫乡淡淡说道。
“人都是要往前走的,而且我们一定要越走越好。可是,不睁开眼睛你就什么都看不到的呀。沫乡,you need to open up a little, put yourself out there a little more。你不打开,怎么能感受到别人?我就希望你快乐,你这么好的一个女孩子,沫乡,you’re worth it。”
沫乡最后还是同意一块出行了。他们租了能坐8个人的面包车。周六一大早,一行人在家属宿舍楼前大包小包地装车。因为带了两顶大帐篷和气垫床,车里地方不够放,他们又租了一个可以架在车顶上的大箱子。
张远喆打头阵,先开第一程。
“我旁边得坐一个说话的人,谁不困的坐到副驾这儿来。”
两对小夫妻早坐到后面去了,剩下小王,吴香和沫乡。
“我不行啊,昨天改论文一直到夜里两点,就想在车上补补觉呢。” 小王说着,猫身钻进后门。
“你们知道的,我是一坐车就困的。” 吴香坐上第二排中间剩下的那个位子。
张远喆看着沫乡默默开了车门坐到副驾上,心里有些小小的得意。到底都是好哥们好姐们,懂事!
他们一路向东。刚开始高速公路一径平坦开阔。道旁主要是农田,秋收已过,地里光秃秃的。道旁间或会看到一小片小片的防护林,有的树叶子已经发黄或变红,也有少部分依然保持着青绿,五彩斑斓,格外好看。沫乡便兴匆匆地一直盯着往外看。
“大烟山的秋色更美。” 张远喆用余光瞥见了,便说道。
“你看看,这都开过几十迈了,全是一样的农田树林,人家都没看到几户。美国也真的是啊,好山好水好寂寞。” 小王在后面感叹到。
面包车后面的几个刚出发还兴致勃勃的,打趣聊天,一时间闹得把车顶都快掀翻了,没想到不出一个小时,就慢慢都没了声音。
“都着了?” 张远喆问。
沫乡回头看看,“嗯。”
“你要困了,也睡一会儿。” 张远喆道
“你不是需要有人陪着聊天吗?”
“你知道的啊。那怎么还一直这么悄没声息的?”
“哦,你想聊什么?” 沫乡问道。
“你想聊什么?”
“我? 不知道。”
“那咱们听歌吧。” 张远喆用右手从前排两个座位中间的小盒子里拿出一个CD包,递给沫乡,“你选选,爱听什么就放吧。”
“不会吵到他们吧?”
“没事,咱们开小声点。”
沫乡打开CD包,前面一半都是古典交响乐,往后翻,看到流行歌手的专辑。沫乡挑了齐豫的《有没有这种说法》那张,放进CD舱里。
简短的前奏一过,齐豫声音响起,飘渺遥远空灵。
在燕城外院的后两年,沫乡是没有办法听这些歌的,一听就容易再陷进回忆里去。但外院每到下午五点,便准时响起“外院之声”的播报。由大小喇叭在校园每处角落放出这些令人伤感的歌,无孔不入,让人无处逃遁。刚才那首
,那阵子也是在校园操场,食堂里,图书馆前经常听到,歌里的追问,在她心里一遍遍地过,一遍遍地刻着不甘心。
“如果想要得到一些温柔都是奢求
是不是所有的脸孔都该停止笑容
如果想要得到一些安慰都是罪过
是不是所有的眼泪也都该停止再流”
旁边的张远喆突然跟着CD轻唱起来,他有一个很好听的带着磁性的声音,温暖,平和,同样的歌词里听不到一点不甘,一点伤痛。
张远喆一首首跟唱着,被他温暖的声音轻轻包围,让沫乡觉得很舒服。
“下面该是<一面湖水> 了,你会唱吗?” 张远喆问道。
“不会。”
“你要学。” 张远喆一副命令的口气。
“为什么?” 沫乡问道。
“因为以后你要跟我对唱的。” 张远喆向沫乡斜过来一眼,“听听,多美。”
“有人说
高山上的湖水
是躺在地球表面上的一颗眼泪
那么说
我枕畔的眼泪
就是挂在你心间的一面湖水”
沫乡仿佛被那天籁般的声音带入了词中那仙境,竟有些呆了。
“沫乡” 张远喆轻轻唤她。
“嗯?”
“你心里该有多少湖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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