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懒杆子和不爱劳动
我姐大我三岁,她从小就像个小大人似的。记忆中她不仅没有抓过蜻蜓,也没跟我们捉过迷藏,玩过丢手绢儿和老鹰抓小鸡等游戏。总之,任何玩的活动她好像都没参加过。她就是一个非常听话,非常勤快的帮做家务事的人。
与她相比,我就不好意思提自己了。在我小学毕业前,我不仅没她勤快,据说还常使性子。不如意时我会气得往地上滚。滚多了,妈妈也烦了,她从我旁边经过时就是不理我。有时我在地上躺累了,想起来又不好意思, 妈妈再从我身边走过时我就会从指缝里偷偷看她,巴巴地想她拉我一下, 可她连看都不看我一眼。幸好有外婆在身边。外婆能掐会算似的, 她算准火候差不多了的时候就会来拉我起来, 而我也往往正求之不得,顺势赶紧爬起来。因为常使性子,我小时候还有个诨名,就是犟拐拐。
那时跟姐姐比,我是真做不好事,加上玩性大,在家里他们还叫我懒杆子。外婆和妈妈一提起我做家务事时就摇头晃脑,一个劲儿地笑。我对这些无可奈何。记得有一次妈妈带着我去山上割草,我乖乖地跟着去了,回来后妈妈又跟外婆笑着比划着说我割了半天就只割那么小点草。我听了很茫然,还委屈。我不懂妈妈为什么笑我割得少,我好像也没偷懒啊,那只能说我割草能力不强。
那时我舅妈就在我上学的学校教书,外婆,妈妈平常跟舅妈聊天时自然没少提我这个懒杆子的事。同理,舅妈在学校跟其它老师聊天时又把这事说出去了,于是我这个懒杆子的名声就在学校老师那里传开了。大人们不把这当回事,可我心里很难受的,要知道那年头就是讲究劳动好的呀,这不爱劳动的帽子在当时于我就如同一顶右派帽子,我想扯掉它,却又无力跟那个网抗争。
就像在家里我比姐姐小一样,在学校里我也是班上年龄最小的,加上我个头又小,做事就是差些。记得有一次学校组织学生上山砍柴,一名留了级的女同学一大清早到我家约我一起去,并对妈妈说她会帮我。那天我努力地砍了一天,快到放学时觉得砍的分量还是不够,正不知道怎么办时,那女同学建议我把这些木柴,刺枝捆得松些,体积就显得大些,我如此做了,没想到老师走过来用一个叉子把我捆的鸡窝似的柴高高地举到空中给同学们观看,当时别提有多丢人了,真想找个地洞钻进去。真是祸不单行,就在我劳动不好的名声已经传出来时,我因为腿上长了一个包又不能参加学校组织的为期8天的砸石头活动,就是把大石头砸成小石子,估计修路用的,这就给人留下偷懒嫌疑。出发那天同学们都带着被子去了,我一人灰溜溜地回家了,心里很不是个滋味。后来我腿上的包消去后我还是赶去了那个砸石头的地方。
渐渐地,同学们也都知道我劳动不够好了,其直接后果就是小学毕业那年我未被评上少先队员。评比时一个同学说我娇生惯养,不爱劳动。
就这样天不时地不利人不和的,我顶着懒杆子&不爱劳动的帽子走过了好几年,虽然上中学后我的劳动能力有所改善,但直到改革开放的春天来临,学校不再重视劳动时,我这顶帽子才被悄然脱掉。
(四) 前途
我上小学和初中时虽然正是开门办学的时代,但每学期还是有期中和期末两次考试。每学期结束班主任都会发给我们成绩单和写评语。除了劳动课是我的短板外,:-P 我的学习成绩在班上总是数一数二的, 为此我一直是学习委员,所以在评语的缺点栏里老师往往都会写上望该生今后多注重劳动锻炼。
每次都是这样的不足之处,我其实都习惯了。那基本不影响我当选学生干部及其他优秀学生评选什么的,但那次小学毕业时没戴上红领巾确实让我很没面子,很伤心,也很无奈。
那时我们那里的学制是小学五年,初中,高中各两年,即所谓的九年义务教育。那是1976年,当我还在为红领巾的事伤心时,姐姐上高中了,那意味着两年之后毕业了她得当农民。这时爸爸,妈妈开始为姐姐的无望的前途担忧了。妈妈之前是教师,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不教书了而要把户口转到外婆这里来,她说是为了好好带我们,因为之前的两个小孩都夭折了。可姐姐眼看着要当农民了,我不知道妈妈这时是否后悔过把户口转到外婆这里来。
事实上姐姐在高中时基本没学什么,就是在起校舍,因为她们是那所高中的第一届学生,没有校舍,只有一块地。十几岁的他们借住在民宿里,白天挖土建墙,晚上学点文化。繁重的劳动让姐姐也受不了了,有一天她把被子背回家不读书了。妈妈想,回家怎么办呢? 还是先把高中读完吧,弄个高中文凭总是有用些,于是妈妈又把哭着的姐姐送回学校了。
那之后,我越来越懂事了,也越来越勤快了,甚至比姐姐还勤快些了。
一天晚上爸爸回来了,带来了恢复高考的好消息。那晚姐姐那兴奋的目光让我现在想起来还想落泪,那种长久的压抑后眼里露出的希望之光让我顿生出对姐姐的心疼。
姐姐他们把校舍修起来了,他们终于可以坐在教室里好好读书了,可她们那个年级(实际上就她们一个班)的学生基础实在太差,教师力量也差,78年高考时全部落榜。那以后姐姐重读了,还是未考上。
后来她进了一个水泥厂当化验员。
(五) 抓石子
现在的小孩都是玩带电的东西,如电脑电视电玩手机游戏机等,上世纪70年代初连电灯都没有,更别提各种电玩了。不过,一代人有一代人的快乐。我们那时候女孩爱玩的游戏都是蹦蹦跳跳的,如跳绳,踢踺子,跳房子,而男孩子爱玩的都是打打杀杀的,如玩打仗,抽陀螺。男女孩子一起玩的游戏呢,一般是抓人的,如老鹰抓小鸡,捉迷藏,丢手绢儿等。有一样不用跑不用跳不用抓人,像现代电动游戏只须动动手的,且男孩女孩都喜欢玩的游戏就是抓石子。
玩抓石子在我们那里非常普遍。夏天,课间操或午休时间学校附近的许多树荫下你会见到三五成群的小学生们围坐在一块块一米见方的蹭得光溜溜的空地上伸着小手和小石子此起彼伏,那就是小孩子们在玩抓石子了。
玩抓石子对人数限制不严,可以是2-6个不等。所需材料简单易得,只需在公路边挑一些一厘米大小的比较规整的石块。事实上那时每个孩子家里都储藏有这种捡回来的石子,上学时书包里都带着它们。玩抓石子的方法及规则现如今在网络上都可找到,我们那时玩的是相对复杂的那种(见https://baike.baidu.com/item/抓石子)玩法2。那时候没有谷歌可查,小孩们学玩抓石子全靠传帮带,新手边学边实践,下面再操练,不出几日就可参加实战了。跟其他游戏不同的是,玩抓石子特别接地气。小孩子们一屁股直接坐地上,手指直接在地上刨。那土是越刨越松,灰尘也就越抓越多。
记得那是一个星期天的下午,风和日丽的,知了在远处的玉米地里重复着那首古老的歌,母鸡领着小鸡崽儿们在四处慢无目的地溜达着。外婆泡了一壶新茶,满足地坐在她的专座,即一个直径约50厘米,高约30厘米的树墩,上喝着,小狗歪靠在她旁边伸着舌头纳凉。我拿出要削皮的土豆和工具-刮刮儿-放在地上,再拿一只用于装削好皮的土豆的桶,水桶里装好水,用于浸泡土豆。万事俱备,正准备刮土豆皮为妈妈回来做晚饭做准备时,邻居小朋友义娃儿和才才儿又来找我玩抓石子了。还是像往常一样,他们先帮我刮土豆皮然后玩儿。我们三个人把土豆按个数分成三份,比赛看谁先刮完。其实谁先刮玩都无所谓,只是弄点趣味性罢了,关键是大家都等着玩抓石子。不一会儿,年龄最大的义娃儿先刮完了,他赶快帮那个最慢的再刮几个。都刮完后我们把水桶拿到厨房,土豆皮清理好。打扫好场地后我拿出我的石子,三人席地而坐围成一个圆圈,摆开架势,然后抓石子游戏就正式开始了。三双小手在地上如何地一会儿小鸡啄米似地抓子,又如何地一会儿扫堂腿似地抓子,石子如何地时起时落,谁输了谁赢了,玩了多久,我都不记得了,我只记得游戏结束后义娃儿站起来拍屁股的那个瞬间。他拍起的那一屁股灰尘如一团小烟雾浮在空中。他两手交替着拍,拍的那么潇洒,那么满足,那种感觉真有点像黄土高坡上戴着羊角头巾的壮汉跳舞击鼓一般,只不过方向相反。哈哈,那一刻那一幅画面就在我的脑子里定格了。
快乐原来来得可以如此简单,抓抓石子拍拍屁股就可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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