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可是万年冰川好难啃，沫乡几乎都见不着郁思伯。
有次国贸系的老乡师姐要去经院参加两校间的英语辩论，沫乡知道了，便央师姐也带上她。这样跟着师姐去，也是师出有名，不算是跟踪思伯了吧，想他也没有什么话可说。
去之前，师姐先把沫乡带去了一次外院这边的模拟赛，让沫乡对辩论赛先有一些概念，然后把材料分发和准备的工作交代了一些给她，免得她去了经院闲人似的在那杵着。
他们这次去的是两校之间常规练习赛，所以不像正式赛那般剑拔弩张。大家提前到了，因为经常打交道就都很熟，互相很随意地搭着话。沫乡看到郁思伯和那个一辩梅若兮站在一起，在商量着什么，虽然一辩是师姐，却一副小鸟依人低眉顺眼的淑女样。沫乡在心里长长叹一口气，连她都不得不承认，两个人从相貌到气质都非常相配，宛如一对璧人。
“我们外院虽然有外语方面的优势，但也没法全方位碾压他们经院。” 师姐介绍到，“他们主要就是靠一辩梅若兮流利自如的口语，和二辩，就是你家郁思伯，严密的逻辑和迅速的反应，他俩在一起可真是珠联璧合。” 虽然听到师姐夸郁思伯沫乡心里瞬间甜蜜起来，但听到最后一句就又有些气馁。
正说着，一个五官很精致圆圆脸身着红色连衣裙的女生走到沫乡身边，手里拿着个麦克风，“Testing, testing (试音试音)”。
“Ok， before we get started, let me have a small talk with our new friend here. Nothing to do with today’s debate, but it can be our topic in the future.” 女生转向沫乡，“Can you tell us your position on GMO foods? Any pro or cons you can think of？”
麦克风的声音很大，周围一下安静了，沫乡看到旁边师姐帮她捏把汗的样子，师姐太知道沫乡在系里混的样子了。而远处的思伯，也看了过来。
沫乡低头，圆脸女生又说一句，“Anything that comes to your mind will be fine. This is not a real debate anyway.”
沫乡做茫然状，圆脸女生一脸满足地点点头，准备要收起举在沫乡嘴前的麦克风。
沫乡却伸出手，接过麦克风 ，“Well, I am all for it. With an ever increasing global population, massive 3rd world hunger, there is a great promise in the use of this technology to benefit not only the farmers, but also societies worldwide. Some opportunities to use GMO foods for good are: creating plants better resistant to weeds, pest and other diseases, such as corn; 2nd, Bigger yields to create more efficient use of land, less uses of herbicides and other pesticides; 3rd, Foods with better texture, flavor and nutritional value and a longer shelf life for easier shipping; so in my opinion, GMO foods can create an essential sustainable way to feed the world。”然后，把麦克风递还给了圆脸女孩。
女孩接过麦克风，干巴巴地回了一句： “Very good points.”
沫乡到这时才松口气，好死不死，居然问到他们口语课最近布置的作业。这学期的口语老师是美国来的大男孩Tod，沫乡因为喜欢他风趣的教课风格，居然破天荒地对口语课下了些功夫，每个topic都好好准备，而这个关于GMO食物的作业因为下周要考就背了下来，没想到这会子派上了大用场。她虽然远远不是一水的美音，也还够流畅的了。想想如果没有事前准备，即便那些辩手也未必有她答得好，沫乡于是小小地得意了一下。
但这点得意并没有维持多久。辩论开始，那个梅若兮的一口流利纯正的美国口语就将她镇住了，而郁思伯的机敏反应，抓对方论点里的漏洞也是将外院一方逼得有些乱了方寸。还好同系的师姐也抓住经院三辩里一个数据漏洞，才稍稍扳回一点。真是天外有天，外院小混混沫乡也终于是知道了。
辩论结束，梅若兮靠着郁思伯说了一句什么，郁思伯微微一笑，那一瞬间，他的脸上仿佛被一团光笼住，整个人温润无比。他原来也会笑的，而且笑得那么好看。
“发什么呆呢?” 圆脸女孩又过来，敲敲沫乡面前的课桌，“大家休息一下进行B组的练习。这是100块钱，你去小卖部给大家买16包小点心，和16瓶矿泉水。买什么小点心你自己决定就好。”
“要我去吗？” 沫乡倒不是想偷懒，只是不是在他们经院的地盘吗？地主之谊不用尽的吗？
“你不是来帮忙的吗？又不是辩论会正式辩手。我们都还要讨论准备呢。”
沫乡便接过钱去了，买了16袋小包装的乐滋饼干和16瓶矿泉水。虽然沫乡买的是矮瓶的矿泉水，可从小卖部一路抱来也累的快虚脱了。圆脸女孩让几个男生把水接过去分了，接过购物袋，把饼干分发给两边的队员。两个学校各有AB两组，每组4人，正好16个。女孩把最后一袋拿在手上，“啊，忘了，今天多出来你一个。”
“我不用，我一点也不饿的。” 沫乡赶紧摆摆双手。
大家分组讨论着，一边说一边吃着饼干，留了沫乡一个人坐在一边，她便无聊地拿师姐给的资料翻看着。一抬头，看见对面的郁思伯像是在注视她，可在她抬眼一瞬他就别过脸去了。她才注意到其余的人都在吃着饼干喝着水，唯有郁思伯没有动，连瓶装水盖也没打开。沫乡心里一下好过多了，就自己一个人没东西吃怎么看着也有些小尴尬。
有一天沫乡去找老晋借电影VCD, 碰上小胖一个人在宿舍。小胖边帮她在老晋狗窝一样的床铺里翻着，一边问沫乡，“陶然没去找你麻烦吧？”
“陶然? 何方神圣？”
“你不知道吗？谈胥新交的小女朋友。那天大家一起吃饭哥哥我多嘴提到你，被她从别人那儿挖出谈胥喜欢过你的事儿。那小姑娘挺冲的，我还怕她会找你麻烦呢。小玲没跟你提过吗？”
“没有啊。” 沫乡心里想上次跟谈胥聊开来也只是一个月前的事，可见人不再深陷其中其实是很容易move on （往前走）的。沫乡突然心下一动，“欸，你说的陶然可是你们经院英语辩论社的？圆圆脸，齐帘妹妹头？”
“是啊，就是她。”
沫乡知道那天圆脸女孩一定是故意挑衅要她好看的。沫乡在经院男生宿舍里打牌厮混美名远扬，想来那样一个女混混成绩自然好不到哪里去，居然自投罗网还敢去辩论社。想必陶然是笃定沫乡的英语一定很烂才会玩那一招。沫乡当时还以为陶然是因为郁思伯才冲着她来的。毕竟一个外院女生高调追求经院一哥是大大犯了经院女生的众怒， 没想到陶然为的却是谈胥。
“也好，谈胥，你终于找到把你当孔明的女孩了，她能够为你如此，也算是爱你至深了。” 沫乡在心里默默念道。
下个周末沫乡爸爸有个同事到T市出差，沫乡妈妈便托她给沫乡带去一些新上市的枇杷和樱桃。沫乡去城里找到爸爸的同事，跟着她吃了一顿丰盛的晚餐才拎了重重一袋水果往学校赶。倒了几次，转到最后一趟车时已经是末班车，就在车门快要关的时候，郁思伯跳了上来，看见坐在售票员座旁边的沫乡，他便径直往车厢中间走。“这次可是你跟着我的，可不能算在我的头上。” 沫乡愉快地想到。
这趟车前几站基本没有人下，过了一会儿售票员才站起来去卖票，“这位男生，你还没买票吧?”
“我，我钱包被人偷了。” 听着怎么像是郁思伯的声音，沫乡回过头去。
“你说什么呢？这几站都没人下，谁会偷你的钱包。” 售票员一脸不信的样子。
“可能是在上一趟车上被偷的。” 郁思伯的脸一下红了。
“你看着也像是好学生，怎么也学着坏孩子逃票。我早都注意你了，一上车就往中间躲。”
“我躲什么了，我才发现钱包丢了的，你别乱冤枉人。”
沫乡赶紧赶了过去，“我们师兄怎么会逃票，他明明就是钱包被偷了。”
“你俩上车话都没搭怎么就成你师兄了，小姑娘，别跟着他学坏，也撒谎。”
算了，今天算是碰着有理说不清的主了。“我来帮师兄买票好了。” 沫乡掏出钱包，替郁思伯买了票。
到下一站，郁思伯冲了下去。“还没到学校呢！” 沫乡喊了一声，然后莫名其妙地，也跟着下了车。看着郁思伯在前面快步疾飞，沫乡想从这到学校还有四站路呢，那可是末班车了，这一路晚上出租车一向很少，难道真的也要跟他走回去吗？
沫乡咬咬牙，提着那袋水果往前追。郁思伯仿佛脑袋后面长了眼睛，沫乡离得远了他便放缓步子，等着她追上，然后又再加快，始终把他们的距离控制在10米左右。可沫乡到底手里有东西，这样紧赶慢赶的，走了一站路就累得几乎要虚脱。她干脆停了脚步, “
” 郁思伯没有回头，继续往前走。“我真的走不动了，我手里一大袋东西呢。” 郁思伯这才停下脚步，回转过来，也不看她，把她手里的袋子接过去，依然走在她10米前的地方。
手里没了重负，沫乡走得就轻快多了，边走还边欣赏起沿路风景来。“哇，今天的月亮好圆好大好漂亮！”一会又惊叫，“白桦树上的眼睛在夜里好像在动欸。” 郁思伯走在前面始终不搭话。沫乡想这应该是他们俩单独相处最长的时间了，即便他永远在她前面10米，也总算是一种陪伴，就没再说话，默默地走着，感受着从前面飘来的他的气息。君洋说的没错，那是她很喜欢的郁思伯特有的荷尔蒙的味道。
两人终于走到鹊桥处，沫乡自说自话，“好久没翻过了，看看咱的翻墙技术生疏了没。” 郁思伯等她翻过墙，才把手里的水果袋递过去。
沫乡趴在墙头，没有接，“这是我爸妈给我带的枇杷和樱桃，很好吃很新鲜的，你拿一点尝尝。” 眼里满是期待。郁思伯愣了愣，最终还是打开袋子里的塑料盒，取了一个枇杷核两个樱桃。
“谢谢！” 他说道，然后把袋子递给沫乡。
“不用谢，你怎么才拿这么点。”
“我不是谢这个。” 郁思伯冲她点点头，转过身，朝经院院墙走去。
“不是为水果？那为什么？我帮他买票还是陪他走回来?” 沫乡心里嘀咕道。不过不管他要谢什么，总之算是领了她的情了，沫乡便高兴地要跳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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