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凯迪网友
答:马云龙
脱水整理:亦忱
马云龙:各位凯迪网友,晚上好!
今晚,能跟广大凯迪网友相聚在凯迪社区内容总部,谈谈这12年来,聂树斌案的纠错过程,对大家关心的问题,说说我这十二年来,是如何陪伴聂树斌父母及全国关心聂树斌案的媒体人和法律界的各种专家和律师,走过这近4000天的历程。
在这个难得的机会中,我会尽可能畅所欲言。
问:我想问马云龙先生,一开始您得到聂树斌这个消息的时候,您是把他作为简单的新闻线索来看,还是说这个事,我必须为正义而战,有没有预想到报道后所发生的事?如果当时知道此事报道后会出这么大问题,您还会坚持发文吗?
答:我对整个事件的发展,有个思想变化的过程。当初报道这个新闻的时候,态度是非常坚决的,是毫不犹豫的,我作为新闻人,之所以果断报道聂树斌案,其目的说来并不复杂,就是想做一个大新闻、好新闻,但报道这个案件后,花了近12年才实现纠错的目的,这是我一开始没有料到的,当时是没有这种思想准备的。
随着事态的发展,我的思想发生了明显的变化,我觉得聂树斌案已经超越了一个错案如何纠正的问题,我的角色从一个新闻的报道者,观察者,慢慢转变成一个深度参与者,这似乎违反了新闻学所定义的,一个新闻人应该客观、公正、中立报道新闻的要求。例如,我从报道者,变成了案件纠错进程的介入者,参与者,不仅聂家的律师李树亭是我推介的,而且,真凶王书金的律师朱爱民也是我推荐的,而且,我推荐的律师都是没有报酬的法律援助律师。
发展的后来,事情紧急时,我自己也站到前台也公开发言。比如,2013年6月25日,王书金案开庭前,我直接发了一篇微博,题目是“一个惊天闹剧将要上演,王书金将被迫翻供”(此文6月24日发表),这是冒了很大风险的事情,其实,这一提前预告的信息,起到了阻拦河北有关反面准备上演这场闹剧的图谋。
可以这样说,聂树斌案的纠错过程,改变了很多人的命运,其中,也改变了我的命运。
问:马先生率先报道聂树斌冤案,由衷称赞,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吗?
答:现在可以这样说,聂树斌案的纠错,已经取得了决定性的胜利。随后我要做的事情,是继续帮助聂家获得国家赔偿,并实现聂树斌父母对自己儿子被冤死追责的愿望。
自然,我还要帮助聂树斌父母实现感谢所有关心、支持、帮助聂树斌案平反,做了大量工作的新闻工作者、法律专家和全国各地的律师,实现聂树斌父母的这一强烈愿望。
问:请问马老,如果张越不落马的话,聂树斌还有沉冤昭雪的可能吗?
答:我只能这样说,也许聂树斌案的平反会增加一定的难度,会再拖延一点时间,但聂案被纠错的必然性是无法改变的。你只要通读聂案再审判决书,就知道这起案件的纠错必然是最终水到渠成的事情。
问:听说还有个没有署名的邮件,寄的判决书,聂母才得以上诉,谁寄的?如果能把这个人找出来,很多内幕就显而易见了。
答:关于聂树斌案判决书来历,有个非常感人的故事。自从2005年3月15日《河南商报》报道聂树斌案“一案两凶”之后,聂树斌的母亲就开始了不断跑法院为儿子申诉的过程,可是直到2007年7月,两年多过去了,河北高院以聂家缺一个申诉的要件,拿不出聂树斌案的判决书为由一直拒绝受理,不仅是河北高院这样推诿,就连最高院也是这样。
后来,是律师李树亭得知聂案的被害人康家有一份聂树斌案的判决书,于是李树亭找到聂家寻求得到这份判决书。开始,康家对李树亭非常不客气,觉得仇家的律师来要判决书是不能接受的。后来,李树亭不断跟康家接触,告诉康老汉,杀害康老汉女儿的真凶不是聂树斌而是王书金,并为康家遭遇的纠纷免费提供法律援助,从而深深感动了康老汉。康家才将聂树斌案的判决书,给李树亭复印了。
正是这份判决书的出现,使聂树斌案的纠错出现了第一次进展。2007年11月,聂树斌的母亲拿着这份判决书去最高院继续申诉,才获得最高院的受理,并随即将聂树斌案申诉的材料转给了河北高级法院,要求河北高院审理此案。
问:我曾听马云龙老兄说,李树亭律师因为聂树斌案迟迟没有进展而深感绝望,一度有出家的想法,不知这事是发生在什么时候的事?最后李树亭律师打消出家的念头,是不是你开导他,才让他放弃了这个念头?
答:聂树斌案自从2007年11月经最高院受理聂树斌母亲的申诉,并迅即转河北高院受理之后,直至2014年12月12日,再由最高院指定山东高院异地复查聂树斌案,有个7年的沉闷期。在此期间,李树亭律师的情感遭遇重创,对聂树斌案能否再审纠错的走势深感悲观。为了排解这种深度的绝望感,他大概在2008年某个时候,去了石家庄附近的柏林寺剃度出家了好长一段时间,他现在依然保持着柏林寺的法号,虽然不是百分百的僧人,但经常回到柏林寺参禅悟道。
这位律师的人品高贵,做事非常踏实,他为聂案收集的证据极为扎实,我一直非常敬重他。
问: 请教马兄,你从什么时候开始,确认聂树斌案被纠错没有了什么悬念?
答:今年6月6日,山东高院复查聂树斌案的报告给了聂树斌母亲之后,我从中读到大意这样的三句话,就知道聂树斌案被纠错没啥悬念了,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山东高院复查报告中的这三句话是,聂树斌案的“证据不充分,证据不确凿,不排除其他人作案的可能”。于是,我跟聂树斌的母亲说,你儿子的冤案得到平反是时间长短的问题了。
问:请问马先生,网上所传您的“追责无望”是真的吗?若无追责,何来真相?没有真相,正义岂不是水中月镜中花?
答:感谢钱文军兄关注聂树斌案。这话我在今年七月对财新网的记者说,当时之所以这样说,是看到呼格吉日图案的追责,对制造呼案的26个涉案警察,大都给予了党纪处分。至于呼格吉勒图案的元凶冯志明倒是被重判了18年徒刑,但罪行都是贪腐行为,跟制造错案没有因果关系。
我当时说这话的背景是这样。原话是聂树斌案“平反在即,追责无望”。记得当时财新网的记者追问道,我为什么认为聂树斌案“追责无望”。我是这样回答的他的:“聂树斌案比呼格吉勒图案的涉案人员层级更高,黑幕也更深,追责的难度肯定更大”,所以,我现在依然对聂树斌案的追责不感到乐观。
从我的本意而言,非常希望聂树斌案的追责能服人心,但我暂时没有看到聂树斌案追责令我乐观的理由。
问:马老师,你如何从《大河报》转战商报?其中遭遇坎坷,个人感受,方便透露?
答: 抱歉,这个话题说来话长,也与今夜讨论的问题无关,原谅我没时间展开说。
这是另外一个故事,以后有机会再讲吧。
问:持续关注聂案的这种民间的力量会持久吗?有无可能成为常态?就此成立一个法援组织似乎没有可能。
答:目前仅仅是个案获得成功,并不具有普遍性。再说这个问题比较大,暂时也不会有令人信服的答案。
问:请问马云龙先生,您现在还在河南商报工作吗?
答:我在2005年10月就离开了《河南商报》。从此就跟河南商报没啥关系。
问:问马老师,如何从《大河报》转战商报?其中遭遇坎坷,个人感受,方便透露?
答: 这个故事一言难尽。不是几句话能说清楚,那是另外的故事,虽然很多朋友非常关心,但我基本不太提及。谢谢关心。
马云龙:两个小时很快就过去了,感谢各位凯迪网友提出了不少很好的问题。有些问题来不及回答,因为我打字的速度不快,难以全部回答网友的全部问题。非常抱歉!
谢谢大家!
再见!
(亦忱于2016/12/5整理)
读者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