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对“人人生而平等” 的两点认识

一.人“生而类智”是人生而平等的基础

这篇文章用“生而类智”(或“天賦类智”)一词来描述人类社会的一个现象:除了大腦發育不全等疾病外,绝大多数人,生下来都具有大致相同的智能(或潜智能)。

虽然每个人的智能不可能完全一样,但人和人之间的智能差别远远小于人和其它种动物之间的智能差别。一个简单的判据就是“张三能做的,李四也能学会”。张三能放牧耕种,李四也能学会放牧耕种;张三能读书写字,李四也能学会读书写字;出生名门的白人能当美国总统,管理政府,统帅三军;出生平民的黑人也能当美国总统,管理政府,统帅三军等等。官二代与民二代,富二代与贫二代,白二代与黑二代,先天的条件和后天的机会大不相同,但他们能学会各种技能的潜智能却大致一样。

举一个极端而有趣的例子。愛因斯坦是“現代物理学之父”。他的名字已经成為天才的同義詞。他创立的广义相对论据说十分深奥难解,但别人还是学会和理解了,有时理解得比他本人还正确。1916年,愛因斯坦根據广义相对论預言了重力波(引力波)的存在。2016年,LIGO團隊宣布了人类首次直接测试到了重力波。在从预言到证实的一百年间,曾有不少插曲。最有意思的是愛因斯坦本人曾在1936年投稿《物理评论》(Physical Review Letters)(推翻自己的以前的預言)试图证明重力波并不存在。此文被审稿人,另外一位远没有爱因斯坦有名的物理学家罗伯逊(Howard P. Robertson)驳回,而用来证明爱因斯坦此文错误的基础正是爱因斯坦本人的广义相对论。当时已经名威天下的爱因斯坦对这次投稿被拒的的意外结果,虽然一开始感到相当恼怒,但后来还是修正了这个错误[1]。

和人类“生而类智”的现象相比,人和其他种动物是“生而异智”。再聪明的猴子或其它任何种动物都学不会放牧耕种,更别提读书写字了。也就是说,如果人类之间的智能差别真的大到张三能做的,而李四绝无可能学会的程度,那么人和人之间便无平等、民主可言。正如人不会和猴子讲平等,猴子也绝不会向人类要“猴权”一样。

专制者否认人人“生而类智”的现象。他们总是企图让人们相信:他们像神一样具有远远高于平民百姓的天赋智能。因此他们有权力来教导和规定平民百姓该知道什么,不该知道什么;该想什么,不该想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事实上,人们不难观察到一个人手中的公权力的大小和他的智能的高低并没有什么正比关系,而且权力的腐蚀还常常会使当权者变得比平民百姓更愚蠢。

总之,“生而类智”是人人平等,社会民主等理念的基础。“生而异智”是人类为地球上万物之主的条件。

二.从以神为本的人人平等到以人为本的人人平等.

人类历史上,可能有很多种文化都有过人人平等的萌芽,但是西方几个先进国家首先把人人平等的概念明确化,并以它为基础建立了新型的社会制度。虽然其主要社会背景是文艺复兴后的工业革命和商品经济彻底改变了社会结构和人与人的关系,但在具体过程中却和基督教文化有不少联系。

基督教文化主张人人在上帝面前是平等的,不管这个人是皇帝还是奴隶。这个主张既有强调上帝具有至高无上地位的一面,也有阐述了人人平等的一面。随着时代的进步,先哲们越来越强调人人平等的一面。1776美国《独立宣言》中最有名的一句话是:

“我们认为下述真理是不言而喻的:人人生而平等,造物主赋予他们若干不可让与的权利,其中包括生存权、自由权和追求幸福的权利。” (“We hold these truths to be self-evident, that all men are created equal, that they are endowed by their Creator with certain unalienable rights, that they are among these are life, liberty and the pursuit of happiness.”)

这句话真是神来之笔,用的是上帝的名义,强调是人人平等的理念。而且它以高屋建瓴的语势, 给人一种势不可挡的感觉。

当时基督教文化是北美殖民地以及西方若干先进国家的主流文化。上帝的大旗不但使这篇宣言在北美具有更大的号召力;也使它在宗主国(英国)更容易被同情和接受;在第三国(如法国)更容易得到支持和帮助。而人人平等的理念不但把独立运动提高到争取人权的高度,而且指引了北美人民在独立后以这个新理念为基础建立了一个全新的国家──美国。

《独立宣言》后,人人平等的理念开始被世界各国越来越多的人民所接受,而其宗教外衣则逐渐被扬弃。例如,在联合国大会1948年通过的《世界人权宣言》中,第一条的开始句为:“人人生而自由,在尊严和权利上一律平等。” (“All human beings are born free and equal in dignity and rights. ”)。和《独立宣言》中“人人生而平等”的论述相比,《世界人权宣言》中的这句话已经去掉了上帝造人并给予人各种权利的含义,这点在英文版中更为明显。

今天我们所讲的人人平等的概念已经和基督教文化中人人平等的概念大不相同了。

在基督教文化中人人平等的主要内涵是:上帝不但创造了世界,也创造了人类的共同祖先亚当和夏娃,并把他们安排在美丽无比的伊甸园中。后来,亚当和夏娃因为违背上帝的命令,偷吃了禁果,被赶出伊甸园,“流放”到现在被称为地球的这个地方。这种“罪基因”遗传到我们每个人身上。人们只有追随上帝和耶稣,洗涤自己的原罪,才能“重返”天堂。这条道路对我们每个人都是一样,不管是皇帝还是奴隶。这篇文章称这个内涵为以神为本的人人平等。

今天我们所讲的人人平等的主要内涵是:人人都有捍卫自己生存,追求自身自由和幸福的权利。一个合理的社会制度应该尊重和保护每个人的这些权利。这篇文章称这个内涵为以人为本的人人平等。

以人为本的人人平等的概念认为,相信上帝和不相信上帝的人是平等的,相信基督教文化中上帝的人和相信别的宗教中“上帝”的人也是平等的。这样,一个社会必然由上帝至尊的一元文化演化为不同信仰的多元文化。

文艺复兴后,由于科学技术和生产能力的突飞猛进,人类在自然界的地位开始由被动转为主动。其结果是人类的自信心大大增加,逐渐由求神畏天的心态转变为地球之主的心态。这是以神为本的人人平等进化到以人为本的人人平等的历史原因。

和历史上很多重要的科学概念和技术应用一样,人人平等理念的形成和应用虽然是在某种特定文化和社会背景下开始的,但它们逐渐变成为人类的共同财富。

“人人生而平等”不一定是终极真理,但它却肯定是人类进步过程中的一个伟大里程碑。

 

[1]《何祈愚:PRL凭什么? 拒稿引力波预测, 爱因斯坦走下神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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