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顾“中苏两党论战”
（刊登在 1991 华夏文摘 cm9108a）
据说，国际共产主义运动现在正处于低潮。
然而，国际共运是有过高潮的。那是二次大战后不久，从东欧到东亚的十几个国家形成了社会主义阵营。一九五七年在莫斯科召开了各国共产党、工人党会议，不久，苏联又把第一颗人造卫星送上了天，真是一派“东风压倒西风”的大好形势。
可惜，就在此同时，中苏两党开始发生分歧，分歧由内部争论发展到公开论战，最后导致国际共运的分裂和瓦解。如今回顾起来，国际共运由高潮走向低潮的过程中，中苏两党论战是极为重要的事件。甚至可以说，它是国际共运由盛而衰的转折点。
今天四十岁以下的人在这件大事发生的时候，或者年幼，或者尚未出生。重温这段历史，对我们认识共产主义是很有帮助的。本文主要回顾当年论战中中共领导对苏共领导的批判，大部分言论都摘引自“九评”中的第一篇文章。
所谓“九评”，就是中共中央回答苏共中央一九六三年七月十四日发表的致中共中央公开信而写的一系列评论文章，以人民日报和红旗杂志编辑部的名义发表，它们是：
- 苏共领导和我们分歧的由来和发展（一九六三年九月六日）
- 关于斯大林问题（一九六三年九月十三日）
- 南斯拉夫是社会主义国家吗（一九六三年九月二十六日）
- 新殖民主义的辩护士（一九六三年十月二十二日）
- 关于战争与和平的两条不同路线（一九六三年十一月十九日）
- 和平共处的两种针锋相对的策略（一九六三年十二月四日）
- 苏共领导是当代最大的分裂主义者（一九六四年二月四日）
- 无产阶级革命和赫鲁晓夫修正主义（一九六四年三月三十一日）
- 论赫鲁晓夫的假共产主义及其在世界历史上的教训（一九六四年七月十三日）
中苏两党的分歧应该从什麽时候说起呢？一评中说，“苏共二十大是苏共领导沿着修正主义道路所走的地一步。”苏共二十大是一九五六年二月召开的，赫鲁晓夫在会上作了批判斯大林的秘密报告。在公开的报告中，赫鲁晓夫强调了“和平共处”是苏联外交政策的基本原则，而且强调“议会道路”是向社会主义过渡的一种可能方式。一评说，“我们从一开始就认为，苏共二十大提出的关于当代国际斗争和国际共产主义运动的一系列观点都是错误的，是违背马列主义的。特别是以‘反对个人崇拜’为借口而全盘否定斯大林以及关于通过‘议会道路’和平过渡到社会主义的提法是原则性的严重错误。”关于斯大林问题，一评说，“斯大林在其一生中犯了一些严重错误，但是同他的伟大功勋相比，这些错误是第二位的。”赫鲁晓夫通过全盘否定斯大林“实际上否定了无产阶级专政和斯大林捍卫的马克思列宁主义基本原理。”
关于和平过渡的问题，一评是这样批判赫鲁晓夫的：通过议会道路和平过渡到社会主义的提法是“对马克思列宁主义关于国家与革命的教导的明目张胆的篡改，对十月革命道路普遍意义的否定。”在国际问题上，“赫鲁晓夫把美国政府及其头子描绘成反对好战势力的人，而不是把他们看作帝国主义好战势力的代表。”赫鲁晓夫的这种说法“无异是说美国政府及其头子有可能不代表美国垄断资本的利益，有可能放弃战争和侵略政策，甚至有可能变成保卫和平的力量。”
关于苏共二十大的后果，一评写道：“二十大的错误给国际共产主义运动带来了极大的思想混乱，使其受到修正主义思潮的侵袭，许多国家的共产主义叛徒都跟着帝国主义、反动派和铁托集团一齐攻击马克思列宁主义和国际共产主义运动。在这个时期发生的最严重的事件是苏—波关系事件和匈牙利的反革命叛乱。……在匈牙利的反革命分子占领了布达佩斯的关键时刻，〔苏共领导〕一度打算采取投降政策而把社会主义的匈牙利断送给反革命势力。……我们坚持采取一切必要的措施来粉碎匈牙利的反革命叛乱，坚决反对放弃社会主义的匈牙利。”
关于南斯拉夫是不是社会主义国家的争论，也是当年中苏两党决裂的重要原因。三评中说：“一九五四年，赫鲁晓夫提议改善同南斯拉夫的关系时，我们同意把它当作一个社会主义兄弟国家，目的是希望它回到社会主义道路，并进一步考察铁托集团将如何演变。即使在当时，我们对铁托集团就没有抱多大希望。”因为“南斯拉夫的领导已经在同帝国主义勾结的道路上走得相当远了，它们很可能拒绝我们的努力而不愿回到社会主义道路上来。……我们的预言证明是完全正确的！……，铁托集团拒绝在一九五七年〔莫斯科〕宣言上签字之后，在一九五八年提出了彻头彻尾的修正主义纲领，……资本主义在南斯拉夫的复辟已经一步步得到实现。在国际上，铁托集团越来越卖力地充当美帝国主义的反革命别动队……在这种情况下，每个马列主义政党对铁托叛徒集团应有的态度是彻底揭露和坚决打击。”而苏共领导却“一而再，再而三地为铁托集团翻案，这证明他们已经背叛了马克思列宁主义，抛弃了一九六○年的声明，为美帝国主义及其走狗欺骗南斯拉夫和全世界人民效劳。”读了这段义正辞严的批判，你能相信不久之后中共同“铁托集团”及“美帝国主义”建立了比苏联同它们更友好的关系吗？
一九六○年的声明是由八十一个共产党出席的莫斯科会议发表的。会议在一九六○年十一月召开，是中苏两党论战发展的重要里程碑。作为它的预备会议，各国共产党在同年六月召开了布加勒斯特会议，会上赫鲁晓夫同中共代表团〔彭真为团长〕发生了尖锐的冲突，阿尔巴尼亚开始明确站在中共一边。到了莫斯科会议上，冲突更加明显。据一评中说，苏联的错误观点遭到反对而没有写进会议声明中。该文列举了以下一些苏联的错误观点：
- 和平共处与和平竞赛使资本主义的总危机达到了新的阶段。
- 和平过渡的可能性日益增长。
- 反对社会主义国家独立自主的政策，实际上是反对各国主要依靠自己建设社会主义的政策。
- 反对国际共运中的小集团和派别活动，实际上要求各兄弟党听从它的指挥棒，废除各党之间独立平等的原则，用多数压少数的做法代替协商一致原则。
- 低估现代修正主义的危险。
一评也列举了被声明所采纳的中共的正确观点：
- 帝国主义的本质不会改变。
- 美帝国主义是全世界人民的共同敌人，要组成最广泛的反美统一战线。
- 民族解放运动是防止世界大战的重要力量，新独立国家要彻底完成民族民主革命。社会主义国家和国际工人阶级要支援民族解放斗争。
- 在美帝政治、经济和军事主宰下的发达资本主义国家的工人阶级应以美帝的控制为主要打击对象，同时打击国内垄断资本和其它背叛民族利益的反动势力。
- 兄弟党之间通过协商达成一致的原则。
- 反对修正主义阉割马列主义的革命灵魂。
- 南共领导人已经背叛了马列主义。
中苏两党的冲突公开暴露于世，则是在一九六一年十月召开的苏共二十二次代表大会上。赫鲁晓夫在会上公开攻击阿尔巴尼亚，周恩来在致词中表示“公开地单方面谴责一个兄弟党不利于团结，不是严肃的马列主义态度。”这是中国的一般群众第一次在报上看到了中苏两党的分歧。
二十二次代表大会通过的苏共纲领也遭到了中共严厉的批判。一评说：这一纲领“使二十大后苏共领导所推行的错误路线进一步系统化，这条路线的主要内容是‘和平共处’、‘和平竞赛’以及‘和平过渡’。……纲领粗暴篡改马列主义的精髓，即马列主义关于无产阶级革命、无产阶级专政和无产阶级政党的学说，宣称在苏联无产阶级专政已不再必要，苏共作为无产阶级先锋队的性质已经改变，并提出了‘全民国家’和‘全民党’的荒谬理论。……它用人道主义代替马列主义的阶级斗争理论，并用资产阶级的‘自由、平等、博爱’代替共产主义理想。……这个纲领反对仍然生活在帝国主义、资本主义制度下的占世界人口三分之二的人民起来革命，反对已经走上社会主义道路的占世界人口三分之一的人民把革命进行到底。总之，这是一个保存和复辟资本主义的纲领。”
按照这种说法，苏联和东欧早在三十年前就远离社会主义道路啦，它们近年发生的种种变化又关社会主义什么事？坚信马列主义的朋友大可不必惊慌。
〔本文中的大部分引语系从英文本译出，与中文本原文可能有出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