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弘达是小人，还是君子？

 2003-10-04

吴弘达曾到美国国会作证。他指控中国政府违反人权。敦促美国国会取消美国给予中国的贸易最惠国待遇。吴弘达曾指控中国政府的劳改，劳教制度肆意地践踏中国公民的人权，肆意地虐待囚犯。吴弘达曾指控中国的医院贩卖从刚死的死刑犯人身上取出来的人体器官。我曾在美国英文电视上看到吴弘达向美国听众出示他在中国历经千辛万苦弄来的证据。

最初的时候，我也曾象许多大陆来的移民一样，对吴弘达的作为感到气愤。和美国同事谈到吴弘达的指控时，我通常会指出一些这些事情在中国存在的某些合理的因素。后来我发现我其实应该支持吴弘达。

我认为我最初之所以对吴弘达的作为感到愤慨，是因为我潜意识地害怕中国人在美国的形象被吴弘达搞坏了。中国人，包括我自己在内，在美国会抬不起头来。我发现我其实完全多虑了。第一，在一个敞开的而不是封闭的社会里，许多奇怪，丑恶的现象都会有。它们让人觉得丢人。但是这和一个民族没有关系。因此大部份的西方人会把中国有的丑恶的东西和中国人民族分开来　（美国人中鲜少有人知道中国的少数民族的）。第二，每一个西方人都知道中国的统治者是共产党，中国政府是一个极权主义政府。因此象吴弘达指控的事情并不是非常令人吃惊的事情。事实上也是。中国政府的形象已经很坏。多几件丑事，不也还是和原来一样坏吗？所以最重要的道理是中国政府丑陋，并不等于中国人丑陋。大部分西方人懂这个道理，但是许多中国人就是不懂这个道理。

中国人对吴弘达指控的那些部分属实，那些部分应该讲，有着无穷尽的争议。许多中国人对吴弘达的动机作种种猜测。有人认为他是为了在美国捞名声，捞钱。这也属正常。可是有人说吴弘达是汉奸，卖国求荣。我认为那就是错了。这种人认为吴弘达是汉奸，因此有很高的激愤，非常地感情化。我希望能有让这种人冷静下来的方法。

江青一直都坚持她是对的，毛的文化大革命也是对的。假如江青坐了两年牢就刑满释放了。江青在获得自由之后，仍然到处说毛的文化大革命是对的。你会怎么对付江青呢？假如今天中国人公投。共产党获得多数票，得以继续执政。你会有什么样的反映呢？说到底，在我们认为自己是百分之百正确的时候，我们也不应该因为别人有不同的政治理念，而作不道德的诽谤，作人身攻击。那是伟光正的传统。不是讲民主的人的传统。

吴弘达讲的事情是政治问题。不是数学问题。政治问题是没有一个每一个人都同意的答案的。各人的经历不一样，就有不同的意见和不同的主张。每个人都认为自己是对的，别人是错的。最后怎么办呢？最后通过投票来决定。大家都要执行投票决定的政策，但是这个政策不一定永远是对的。美国国会曾多次否决了关于妇女投票权的议案。既然没有绝对的正确，我们就只需要把我们自己的意见公开地讲，到处去讲。任何人也没有权利扼杀别人的声音。吴弘达懂得如何运用美国的政治机器，美国的媒体去充分地表达他的意见。这没有错。有人觉得刺耳，愤怒。这也是正常的。中国政治的传统不是这样的。中国政治的传统是盼望一个明君的出现。习惯上每个人都认为自己比现时的君高明。每个人都摆出一副超然的，不偏不倚的架势，……

有人认为吴弘达反对美国给中国贸易最惠国待遇是一大罪，是背叛所有的中国人。我不认为是这样。一个人认为人权比物质生活更重要，这有错吗？虽然我并不完全同意。但我也不认为他错了。说他有罪就更是荒唐了。事实上正是因为有许多这样的人，包括许多美国人，才迫使中国政府正视中国的人权问题。去掉对中国的贸易最惠国待遇对美国经济也会有很大的冲击。

吴弘达的作为有没有帮助中国人获得人权呢？我认为他起了很好的作用。如果没有美国政府的强大压力，中国政府是不会注意人权问题的。吴弘达是小人吗？我认为不是。吴弘达是从大陆来的中国人中最早懂得了西方的政治运作的秘密的人之一。

刊登在 2003 华夏快递 kd0310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