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发小 —— 小新(1)

一、 小新

“RR,你好!真没想到我们有生之年还能联系上。期盼了很久很久。”小新在微信的那头向我问候。

联系上了,终于联系上了!2019年3月31日,应该记住这一天。

自从初中班群里得到了小新父亲的电话,我就立即恳请国内好友LL帮忙,帮我在国内找到小新,因为国内的LL是我们共同的好友加同学。结果LL第二次又让我们联系上了。太感谢她了!

我和小新都是学校家属院里的孩子。学校家属院共有两排两列六房28人家。我家住左列前排第四家,小新家住左列后排第六家。

1962年,新疆石河子总场需要建立一所新的中小学校,因而需要一批教职员工。家长们人人激情高涨,积极相应党的号召:“越是艰苦的地方,越是要去”,自愿从各个大小城市,来到这里,为建立新学校而做贡献。我们这些五湖四海的孩子们也跟随着家长,汇集到了一起。

在六十年代里,室内基本没有什么娱乐,我们这些孩子们更多的时间是野在室外,玩着各种各样五花八门的游戏:摆家家,老鹰抓小鸡,丢手绢,跳房,抓石子,抓骨头,打沙包,打老牛,跳毽子,跳皮筋,跳绳,捉迷藏…… 因为我们家就住在校园门外,一日三餐去学校食堂打饭打开水,我们必须经过操场去食堂,学校操场近得就像是我们的后院。所以,我们还经常在校园操场里玩各种体育设备:吊环,双杠,单杠,打羽毛球,打乒乓球,打篮球,打网球等等,甚至冬季在学校的冰场上滑冰。这些花样繁多的群体游戏,让我们时常交往,竞争相处,自然有过许许多多鸡毛蒜皮的孩儿琐事,时好时坏时哭时笑的孩童友谊,以及刻骨铭心的往事记忆。

我和小新在学前或小学里,除了校外一起玩耍,或到各自家里玩儿,几乎没有留下多少特殊的记忆。对了,我记得小新的爷爷留着仁丹胡,长得像鲁迅。不过,四十年后,我还是看到了小新过去的合家福照片,一眼认出小新的爷爷后,才回想起来:小时候,我在小新家玩,见过小新的爷爷。

小新还记得她奶奶老叫我:“媛媛”,因为和我的姓同音,加上我的名字是双音。而且,小新还记得从学校去我姥姥家的小路。

我和小新在小学里同级,但是不记得我们是否同过班?然而,她留给我最强的记忆是我们的初中时代。因为从那时起,尽管每个新学期都要重新调班级,我们不但同级,而且多次同班。

我们进入初中时,正是文革经历过停课,帮派武打闹革命,长征大串联的混乱,而重新恢复平静,开始复课的时期。在那些读书无用的年代里,学校因为停课延期,而将招新生、升学日从传统的秋季九月一日改为春季三月一日,小学六年制改为五年制。因此,我们这些上了小学六年半的毕业生和上了小学五年半的学生们,被编入同级,我和小新也一起升入中学初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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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新,1972年摄于新疆石河子市

一提起“小新”的名字,我的脑海里立刻会浮现一个梳俩小辫、细眼疏眉、笑靥如嫣、活灵活现的小姑娘。

小新是家里四个孩子里的老大,下面有两弟一妹。她家孩子的学名特好记: 新、中、国、煌。  小新后来告诉我,这是因为她爷爷大笔一挥:”选立新中国辉煌震环虹”,决定要小新这应字辈的孩子们,按这句话排列取名字的。不过,我总是叫她和她的弟妹们小名:小新、小中、小妹和小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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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新和弟妹们,1970年摄于新疆石河子市

小新的父母是西北大学生物系毕业的同窗夫妻。小新的父亲石长寿是我们中学的生物老师,因为学校只需要一个生物老师,她母亲王联珠不得不另选教本行外的另一门课:俄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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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新风华正茂时的父母,1957年摄于西安

石老师,身高体瘦,长方脸上有着笔直的鼻子,紧抿的双唇,透露出一种坚定自信的神情。每当他站在讲台上,操着一口湖北普通话口音,不看课本而自由随机地讲课,在黑板上猿臂长舞行云流水地书写,更多表现出他灵活机智、不拘一格的风格。大概生物不属于主课,或者是,石老师患有慢性鼻炎,他时常在讲课中伴随着”吭吭吭……“的断音,而转移我的注意力。总之,他讲课的内容对我的印象不深。我觉得他更适合教政治或市场经济学。甚至,在我模糊的记忆中,石老师曾教过我们政治课。

然而,我更喜欢王老师的俄语课。

王老师,西安人,中等个头,圆脸慈目,每当教我们发音时,她双颊两边的大酒窝深陷,常常让我目不转睛羡慕地盯着。她的课轻松而有趣,非常活跃。

记得学俄语的第一堂课是练卷舌音。太好玩了!在那段时间里,我所到之处,身后都会留下一串“得儿得儿得儿得儿……“ 的卷舌音。哈哈。

然后,王老师教我们33个俄语字母,每个字母的准确发音。其中,10个元音字母和21 个辅音字母,都可以用听看而模仿到,最莫明其妙地是学那2个无音符号,只能用你的想象力去学了。为了通俗易懂,王老师还教了我们俄语字母歌。

后来,王老师在枯燥的语法教学中,还教了我们其它不同的俄语歌曲,其中一首歌《我爱我的祖国》,我至今还能完整地唱下来。那首歌的中文意思是:

“我的祖国是伟大的祖国,
我的祖国是美丽的祖国,
我爱我的祖国,
我歌唱我的祖国。”

在我以后四十多年里,每当和俄语接触时,王老师教课时的面容,总会活灵活现地浮现在我脑海里。我能得到这样好的教师,真是我的幸运!

小新是一个聪明伶俐而又敏感细腻的孩子,但她更明显地表现出的是争强好胜的性格。每逢大小考试,她总是仅次于我而获得全年级第二名的好成绩。相辅相成,说心里话,也正是因为有小新的追赶推动,让我能认真专心地对待每次考核,而能够发挥出我的最大潜力。

然而,正是因为我俩如此近距离地相处,两者又都是家里称王称霸的老大,相互争强好胜,谁也不服谁,我们的友谊常会出现这样周而复始的状况:由无话不谈的好朋友转为竞争对手,甚至为一些琐碎小事当面吵架后,谁也不理谁。可没过多久,不知何因,两人又成为了你来我往的好姐妹……

我们的初中因为再次改回秋季招生升学制度而上了三年半。1974年11月,我们初中毕业后,小新家搬走,去了青海西宁。从此,我俩海角天涯,再未见面。

常言说:不打不相识。也正是因为我和小新曾经有过一段跌拓起伏、啼笑皆非的孩儿友谊,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童年少年,她在我心中永远留下了一块单独的位置,让我时常想起。只要听说有一丝她的信息,我就会追根寻底地寻找,一直到找到她才罢休。

…… 三十多年失去了联系,在微信上,我俩的话像开闸的洪水,滔滔不绝地聊了个没完。我们相互晒家庭照,我们聊我们自己的现状、聊我们的父母弟妹们、孩子们、还有其他发小朋友们,彼此激动地从早聊到晚,各自夜不能寐。

从断断续续地谈话中得知:自从1974年小新随父母搬到了青海西宁,翌年5月,小新就幸运地避免了下乡的命运,直接在西宁煤矿机关参加工作,当上了一名电话室接线员。半年后,她调到了机关团委工作。1979年,她荣幸地上了青海省二期团校。从此,她就一直从事政工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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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接线员的小新,1975年摄于青海西宁市

但是,小新的母亲却因水土不服,不时地需要往返去西安保养身体。最后,1982年,小新的父母带着未成年的小弟小妹,不得不离开西宁市,再次举家搬迁到了江苏连云港。因为那时小新和小中已成年,当时政策不允许随父母迁移,结果,他俩被留在了西宁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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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排:小弟位于父母之中,后排左起:小妹、小中和小新
全家福,1983年8月摄于江苏连云港

不过,经过一系列的努力,1986年小新一家三口从青海西宁调到了江苏连云港。随后,小中两口也于1989年调到了连云港。她们一家人又团聚了,并在连云港一直居住到如今。

尽管小新和弟妹们都住在连云港,但他们的孩子们大多已分布天南地北。小新的儿子平利川,取得哈尔滨工程大学水声专业学士后,录取于中科院,直接硕博连读。2011年7月,他博士毕业后,以优秀人才引进的方式,2012年元月直接去了的美国,现居于美国洛杉矶尔湾。现在,退休后的小新夫妇俩,一半时间住美国帮儿子带孙子孙女,一半时间回连云港住。大弟小中的儿子现住南京,生有一对孙女;小妹的儿子现住深圳;唯有小弟的女儿仍住在连云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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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排左起:小新夫妇、父母和小弟的女儿、小中夫妇;
后排左起:小弟夫妇、小新的儿子、小中的儿子、小妹夫妇、小妹的儿子。

2008年,小新儿子利用大学假期,自己去新疆旅游。当时,新疆因恐怖分子民族纠纷等问题老出事,小新夫妇不放心。于是,小新连给单位请假都来不及就追去了新疆。她和儿子一同参加了旅游团,同游了新疆不同的景点。在打发儿子返校后,小新抽空回访了她离开了34年的故居:新疆石河子总场。

她找到了我们共同的好友LL,并在她家过了一夜。两人自然激动地泪语言欢,道不尽往事旧情,相互昼夜难眠。那时,学校家属院的旧房子还没拆。小新还专门走进了她曾经住过的旧家,在不同角度照了不少照片,以便带回家让家人们看。

目前,小新的母亲已在2012年去逝,父亲还健在。有着儿女孝顺围绕身旁,孙子孙女学业有成打拼天下,曾孙子曾孙女回家团圆含饴弄孙,大家庭和睦美满,石老师的生活充实活跃,自己还时常骑上电动车,自由自在地出门购物走访,快乐地享受着他幸福美好的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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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上,石老师和曾孙曾孙女们; 图下左,小新、小中、小弟和孙子孙女们
图下中,小新和小妹陪父亲在连云港海边散步(2019.4.27)
图下右,石老师在学生与老师同乐会中(2019.6.21)

……

当晚九点左右,小新又发给我一张照片。当我看到后,眼泪一下喷涌而出,不能自已。那是两封我在三十多年前写给小新的两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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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1985年初,我将离开中国,移民澳洲的前夕,好友LL从连云港求学返疆。她还在小新父母家住了几天,我从而得知了小新在西宁的联系地址。于是,我毫不犹豫地立即去信,寻找我那失联了十多年的发小好友。结果,我等了不到两周就收到了小新的回信。信中说:她一读到我的信,竟然激动地两眼发黑,什么都看不到了!可见我在她心中又是何等的位置?! 同感,那种刻骨铭心难于言表的友谊,也只有我们自己能够体会!

证实找到了小新,我非常地激动,几夜无眠,立即回信。然而,没时间等她回音,我就匆匆离开了中国,她的地址和回信也因在打行李的忙乱中而找不到了。我们短暂的书信从此戛然而止,再次失去了联系。

……在那张有着我两封信的下面,小新写到:

”RR,我这辈子从北到南,写了一些信,但只留了你和我儿子的信件,可以想象你在我生命中有多重要。没有你,我们的童年和少年会缺失很多,你说对吧?当年回新疆时,我似乎什么都记不起来,久久的凝视着学校大门,两腿不由地顺着学校的小路往你姥姥家走…… 刹那间,童年清晰了。“

我感动地泪奔……

我们儿时发小的友谊,无须多言,尽在意会之中。你懂,我也懂!

谈着,谈着,我们谈起了我们的前辈们。小新提供姓名,让我上网查。百度一章章地向我掀开了她那,我们小时候从不在意,而今,却让我们敬仰感叹,并与中国历史相关的一个庞大家族史……

(未完待续)

关于 含羞草

来自中国新疆,安家澳洲悉尼。挚爱生活,热爱家人,最爱绚丽多彩的人生。知足者,常乐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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