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癌拼搏（十）

十、中医中药的利与弊

（A）头号大敌 – 全身剧痛

当我在大家的帮助下，从迷茫绝望的阴影里走出来，准备与癌魔拼搏的时候，迎面而来的第一场挑战，就是要对抗那个最初击倒我，令我告病寻西医，却又被白血病症转移了注意力，拖到如今症状越来越严重的头号“敌人”：全身剧痛。

在我时时刻刻忍受那不断袭来的剧痛时，我就不由联想到在中国电影、电视剧里，“敌人”严刑拷打革命者时说的一句台词：“我要叫你生不如死！”。哈哈，我那时就正像天天经历着“敌人”的严刑拷打呢。那一阵阵袭来的剧痛，让我从睡梦中痛醒，辗转反侧，起卧不安；让我整日精疲力尽，神智恍惚；甚至让我短暂地失去知觉，昏迷过去。如果那时，“敌人”要我交出地下党联络图，别说我没有，就是有，我也记不起来藏哪儿了。那时，我连最简单常用的英语单词“Morning, Tomorrow（早晨，明天）”都想不起来该怎样拼写了。所以呀，就本人的亲身经验，我得奉劝那些“敌人”，如果想让被捕者招供的话，严刑拷打是没用的，只会越打越糊涂。嘻嘻。

说正经的，不管我是要战胜疼痛也好，或者是击退血癌也罢，首先我必须要勇敢地面对它们，针对它们的特征去研究攻破它们的战略战术。你要说了：“这听着像打仗似的”。嗯，还真让你说对了。这病魔就是我目前要交战的敌人，而我就是战场上的指挥官。但是……我是一个没有虾兵蟹将的光杆司令！既然两个多月以来，西医对我的这些疼痛不管不问、束手无策，那我剩下的唯一选择就是：看中医。

（B）看中医

头一次去看中医时，我把我的X光片和CT（Computed Tomography电脑断层扫描）光片都带去了，询问他是否有针灸或按摩的必要。他对我说：针灸或按摩对治疗我的疼痛不会很快起作用的。目前我面色萎黄、舌青苔薄、脉搏细弱、病得不轻，需要从脾、肝、大肠、肾，人体的四大功能开始补起。

我不得不同意他说的有点儿道理。因为，在了解CLL病症的小册子上也专门提到了这一点。小册子上说：淋巴从骨髓转送到人体的第一站是脾，接着是肝。当淋巴癌细胞增多聚积的时候，会直接导致CLL病人的脾与肝肿大，由于脾与肝位于胃部左右两侧，而肝又是人体内最大的器官，所以，这两个肿大的器官会直接挤压胃部，从而造成一种“饱”的错觉，以至于CLL病人多数会厌食、没有胃口。

中医还说：他需要先试一试，给我下双倍剂量的药，待我服药两、三天后，就一定会有好起来的感觉的。结果，大概是我已病入膏肓，我服完一周的中药，也没有任何不同的感觉。

服中药后的第二周，是个星期四，我按约去中医诊所。我有气无力地告诉中医：服药一周后，我的身体没有任何不同的反应，并且，自我得病两个月以来，我已舌无味觉，胃无食欲多时，建议他能否增加一些帮助开胃的药。这次，中医给我的药里又加了量，而且根据我的请求，还增加了一些开胃药。凑巧，这次煎药的药剂师是一位新手，她把熬好的药每袋分得不够剂量，结果最终，多出来了两袋高达280毫升剂量的药。于是，我事先征求了中医的意见，在头一天的两次服药中，我分别每一次服了两袋不够250毫升剂量的药，也就是一天服了四袋药。没想到，第二天，疼痛就减轻了，我人也略微感到有点儿精神了。这种感觉真好！

从此，每周四访问中医的诊所，就成了我规律性的日程了，而且随之，我除了头痛时有时无以外，其它的疼痛也都慢慢减轻，我的食欲也有所增加，人也随之越来越有点儿精神了。

（C）乡下之旅

服中药的第四周周末，我们全家应邀去邻州乡下的一个小镇参加先生姑父的八十大寿宴会。因为姑姑一家人非常热情好客，加上他们农庄里种有各式各样的四季水果蔬菜，并且宁静的乡下原野辽阔空气新鲜，那是我最喜欢去度假的消遣地之一。

二月十号，星期五一大早，我带上前天下午才拿回来的一周剂量的、新煎好的十几袋中药，我们就开车上路了。

整个路程需要六、七个小时。尽管那时疼痛对我的袭扰已大大减轻，但我的体力还是没有完全恢复正常。一路上，先生开着车，我坐在一旁，一直昏昏欲睡，甚至连我最喜欢玩的旅途车内游戏，比如，I Spy；从A-Z 26个字母打头说出动物名；明星10个猜测问题等等，我都是很勉强地参加或者干脆弃权。婆婆和儿子坐在车后座上，只好通过车顶装备的DVD Player，看了一个又一个电影，来消磨打发那段无聊的旅途时光。

当天下午三、四点钟我们到达了目的地：姑姑家。一下车进到姑姑家里，我就开始头痛。姑姑的二女儿给我吃了两片止痛片，我才感觉稍好了一点儿。

我们住的新南威尔士州（New South Wales）与邻州维克多利亚州（Victoria）是由澳洲第二大河流玛芮河（Murray）做为两州分界线的。姑姑家居住在一个叫瓦岗亚（Wahgunyah）的小镇，坐落在维克多利亚州的玛芮河岸边 。这个小镇也是姑姑一家人自60年代初移民到澳洲的第一个落脚点。从姑姑家走路用不了十分钟，过了桥，对岸就是新南威尔士州的小镇考渃瓦（Corowa）。考渃瓦的商店多而大，姑姑老两口常常到对岸邻州的商店购货。我们过去在姑姑家逗留时，也常常喜欢去对岸邻州散步，逛商店。这次考虑到在外地的表妹们都会回娘家来住，我们就事先在玛芮河的对岸，新南威尔士州的一个小旅馆里定下了房间。

离开姑姑家里，从那儿开车不到五分钟，我们就到旅馆了。一进到旅馆里，我立即倒头睡了个天昏地暗，直到第二天清晨六点才睁眼。

一觉醒来时，尽管那该死的头痛仍一阵阵地袭扰着我，可我的身体却突然有一种想出门晨跑的冲动。说实在话，生病这三个月以来，我连走路都头重脚轻，十分费劲，就更别提想跑步了！第一次有这种体力在恢复的感觉，真好！我立即穿上球鞋、戴上运动帽出了门。

门外，平坦笔直的街道上空无一人。我一边做着扩胸体操、尽情地呼吸着那恬美新鲜的空气，一边向玛芮河岸走去。岸边绿草如茵、树木如林，各种小鸟儿鸣叫着，飞来飞去，温暖的阳光照在身上和暖舒服，河水静静地流淌着，到处洋溢着一片安祥平静的景象。我顿时感觉有了活力，不由自主地顺着草坪边的小径开始漫步，接着小跑了起来……

当天中午，在姑父的八十大寿宴会上，我又得到了一个意外的惊喜：三个月以来索然无味的舌头竟然能够尝出甜酸苦辣的味道了！这又是一个不小的收获。我自然不会放过这次机会，好好地享受了一顿美味大餐。

参加宴会的来宾大约近百人，他们都是姑姑或姑父各自的亲戚朋友们。姑姑的大儿子家住在离姑姑家大约半小时车路的另一个小镇上。周日一早，姑姑的大儿子、儿媳就赶到了姑姑家中。姑姑的三个女儿也都带着各自的配偶及孩子们来了。在和姑姑的大儿媳饭后聊天时，我得知了她在五年前得肺癌的情况。但她经过开刀化疗后，现在已彻底痊愈，恢复了正常，并且上班工作了。我向她祝贺！接着，我告诉她，我得了白血病的不幸消息。她在震惊之余，立即非常痛心地告诉了我一件事：她的一个好友最近得了一种口腔癌，前后才两三个月，就去世了。大概是同病相怜，宴会之后，我的病情让她揪心了整整一晚上。

姑姑的一儿三女及各自的家人，一定要在我们离开那里之前，为我们送行。

姑姑是个音乐爱好者。她在退休前曾多次做过私人音乐辅导老师。姑姑能拉一手很好的手风琴。过去，每当我们去她家访问时，她都要不厌其烦地告诉我们：那架手风琴是她父亲送给她的结婚礼物，可惜她的孩子们没一个喜欢拉琴的。她不无遗憾地说：如果她去世后，这架手风琴将不知归宿。但这次她却高兴地告诉我们：将来，她要把这架心爱的手风琴送给她现年五岁的外孙女。

尽管姑姑现在身体很不好，她的双肾已失去功能，每周都要去医院做一种特殊的治疗，她也好久拉不动手风琴了，但她知道，我是最喜欢听她拉琴的一位听众。于是，为了给我送上她衷心的祝福，那天她又重新背起手风琴，专门为我拉了好几首欢乐动听的歌曲。婆婆随着琴声，走起了舞步；我也不由自主地跟着音乐，轻轻地哼唱了起来。我已经好久好久没能够有体力唱歌了，在哼唱的同时，我为自己这种体力有好转的迹象感到既惊奇又高兴！我们就在那美妙愉快的歌声缭绕于脑海之际，踏上返家的路……

这次短暂的周末乡下之旅，使我得到了许多意想不到的收获。大概是农场新鲜的空气、辽阔的田野、寂静的河畔，使我的精神彻底放松了下来。我能明显地感觉到疼痛在减轻，体力在增强，健康在好转。

首先，除了不时袭扰我的头痛外，我那顽固的全身剧痛已神秘地消失了；再者，我可以有气力与人交谈一会儿，并且还能够有体力将一首《生日歌》唱完，甚至还能不觉得很吃力地走上一段路了；其三，我舌头完全恢复了味觉；其四，也是我最大的收获：我竟然能头不晕、眼不花地读书看报了。

这些久违的自然行为，以前我从没当回事儿。直到在这场大病中，每做这一件件极简单平常的小事，却感觉艰难吃力时，我才怀念我那精力充沛的过去，我又是多么地羡慕那些能够谈笑风生的人们啊！所以，当我能够再次不费力去做这些事的时候，我真是非常非常地高兴。因为它们给了我一种起死回生的喜悦！

对了，在那个从乡下归来后的周日早上，我清晨散步回来后，乘着精神清爽之际，我找出尕姨为我收集的、但搁置已久的那些治癌文章，开始读了起来。其中有一篇文章谈论到了一种独特的癌症起因分析，让我眼睛一亮，顿受启发。但以防跑题，我会将此事放入下集，这里我们就暂且不谈了。

（D）头痛的袭扰

没想到，到家午夜后的一点左右，一阵刺裂的头痛突然将我从睡梦中扰醒，同时，由剧痛引起一阵阵恶心。我挣扎地起身，吞了两片止痛药，可头痛仍是有增无减。我无奈地徘徊，备受煎熬。直到天明九点诊所开业，我才立即向我的脑科专家报了急诊。当她们得知我是位CLL病人后，就马上将我在五月份的约会提前预订到了第二天的下午四点二十分。

第二天，二月十四号，是个星期二。早上，我先赴了我的牙医约会。接着下午，我拿上一大袋近五年内做的所有头部CT光片，按时赴约去看脑科专家。这位脑科专家是位很有名气，已有七十多岁的女医生。她对我做了详细的头痛病历询问及检查后，初步诊断说：我不像是有脑瘤的可能。这头痛很可能是由于我在周末的旅途上，在车内睡觉时，头枕的姿势不对而引起的。因为我在近五年前后三次的CT报告里，有一片阴影始终是个疑点部位，为了妥善起见，她还为我安排了去做头部的MRI/MRA（Magnetic Resonance Imaging/Magnetic Resonance Angiography磁共振图像/磁共振血管图像），以便确诊。同时她还对我说：“回去后，如果头痛厉害了，你可以服用一、两片止痛药来减轻疼痛”。我的MRI/MRA又一次被做为急诊病例，破例定到了同一周的周四早上十二点一刻，并告之在当天下午我就能得到MRI/MRA的诊断报告。

不巧，每周的周四，正好是我回访中医，再续服下一剂中药的一天。那一天可真把我忙坏了！我一大早送儿子去学校后，就立即开车出门，用了一个小时的时间，赶到了中医诊所看中医；待他开好了新药方，交给药剂师煎药时，我便立即转身离开；又用了45分钟的车路时间，赶去做MRI/MRA；MRI/MRA一做完，我就又调头赶回中医诊所，去拿上煎好的中药；接着又再次赶回来拿MRI/MRA的诊断报告；来不及喘气儿，我就又得用半个小时的车路时间赶往儿子的学校，去接放学的儿子；接上儿子后回到家时，一天就差不多过完了。奇怪的是，这一天，我马不停蹄、钟摆式地来回转悠忙活着，在不知不觉中，我的头痛病竟然神秘地消失了。

事后我想：会不会是因为那天我不得不高度集中注意力而引起了大脑兴奋，血液加速畅流而疏通了那片引起头痛的血结呢？另外还有一个更好的消息是：我的MRI/MRA诊断结果正如那位脑科专家所言，确实没有发现任何脑瘤的迹象。这个结果的确使我及家人都大松了一口气。

然而，我还没来得及高兴呢，又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当我开始服用第五剂中药时，我的病情却出现了急下逆转的现象……

（E）中药中毒过敏

当天周四的下午三点半到家后，我就立即服了一袋仍然热乎乎的、刚拿到的、新煎出来的中药。药服后不久，我就明显地感觉到全身疲乏、脖子僵硬、头晕眼花耳鸣、四肢不听使唤、只能躺下却动弹不得的一些症状。可我当时并没有多想，仍然继续一天早晚两次，一次一袋地吃着那些拿回来的中药。每次服完药后，我就一次次地卧床不起好一会儿。我就是那样度过了那一周。

一周后，我从第二位血液专家得出了与第一位血液专家同样的诊断结果：我得的是早期CLL，而且在我的验血报告上显示了我有中毒的迹象。不料，雪上加霜。当天下午，我开始服下第六剂中药后，第二天黎明四点来钟，我被全身的奇痒弄醒了。

我发现我浑身上下布满了大片小包痒块，我的半边脸也肿了起来。这次，我能毫无置疑地肯定：一定是中药过敏。于是，九点后，我立即给中医打电话告知了我的新病况。中医很纳闷地说：我的第六付药方与第五付药方几乎是一样的。听中医这么一讲，我便开始怀疑，一定是我自己猜错了。我想：我已经连续服了五周大剂量的中药了，大概是中药在我体内蓄集过多的原因，从而造成了几幅药混淆而导致的吧。于是，我决定暂时停止服用中药，休息上一段时间，待中药中毒的状况彻底解除后，再说吧。停药的那天是三月一号。

第六付中药停了两周后，我认为上次中药的毒大概已经从我的体内彻底排干净了。于是，为了证实我对这幅中药是否过敏的判断，三月十六号周五的上午，我决定重新开始服药。周五一天过去了，相安无事；接着，周末也顺利地过去了。我想：大概真是我猜错了，这付药没问题。

不料，周一黎明四点钟左右，我又一次被全身的奇痒搞醒。这次大片大片的痒块是从头皮到脚跟，无处不有。在我挠痒不停的同时，我还恶心呕吐不止。没办法，我只好在浴室里不停地用淋浴冲洗，来减轻我全身奇痒的烦恼。好不容易熬到天亮，门诊开业的时间，我就立即赶到了那里。因为我呕吐不止的症状，我被挂了急诊，直接安置到一张病床上，等我的家庭医生来看我。医生检查了我全身的痒块，看到我不停恶心呕吐的情景，当时就做出了诊断结果：我是药物中毒过敏。医生要我立即停止服用引起中毒过敏的药物，并给我开了止吐和脱敏的药。

这一次的中药中毒过敏症状要比前一次严重得多了，硬是把我整得元气大伤、卧床不起了好几天。也就是从那天，三月十九号起至今，我再没敢服用任何中药，甚至现在提起试用某种草药时，都会让我心有余悸。尽管是中药让我从此解除了全身疼痛的折磨，但是在这之后几周里，我让中药中毒过敏整惨了，也整怕了。唉！

四月二十三号周一，在我重返工作之前，我带着剩余的中药再次拜访了中医的诊所。我向他讨回了我所有服用的六付中药药方，并告诉他：因为我要回去上班了，以后就没时间再来看病了。我放下了剩余的中药，离开了他的诊所。为我从元月十九号到三月十八号，这两个月里的中药，画上了一个暂时的句号。

尽管如此，我对那位中医精益求精的医道仍是真心地敬重和感激的，对他仍然十分地信任和依赖。我对中药的一些不良反应，也是在我预料之中的事情。更何况这一切都是我自愿的。这些中药反应和西药化疗的反应相比，简直是不足挂齿的。

写于2012.05.05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