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夏文摘】戈壁母亲 —— 我的妈妈(三)

五、安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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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口碑

妈妈四年医学院的学习对她来说实在是不容易。

说实在话,妈妈除了两年小学及速中的一年高小是在学校里学的外,其它的文化全是靠妈妈自学,在极短时间内学来的。这种突击式的学习基础与高中生相比,明显底气不足。

因而,要想跟得上大学的学习进度,妈妈就必须要花比别人多一倍的努力才行。然而,功夫不负有心人,妈妈不但次次考试过关,而且还考到过四分(当时学院用的是五分制)。

当妈妈毕业时,因为爸爸的工作需要,我们家已搬到了石河子总场145团学校,简称「石总场」学校,爸爸在那个学校(中小学在一起)任教务主任。所以妈妈也理所当然地来到了「石总场」,被分配在团部卫生所的门诊工作。

「石河子」是自治区直辖县级市,是新疆生产建设兵团农八师师部所在地。

东距乌鲁木齐市150公里,位于新疆维吾尔自治区北部,石河子垦区中部,天山北麓,准噶尔盆地南缘。东以玛纳斯河为界,与玛纳斯县为邻;南、西、北三面与沙湾县环接市区。有汉、回、维吾尔、哈萨克等27个民族。地势平坦,自东南向西北倾斜。主要河流有玛纳斯河、宁家河、金沟河、大南沟、巴音沟河等。属典型的大陆性气候,冬季严寒,夏季酷热,干燥少雨,蒸发量大,春季升温快,秋季降温迅速,昼夜温差大。

而「石总场」呢,就位于石河子市区北面一公里的地方。

妈妈在门诊工作不久,就遇到了一个非常棘手的挑战 – 对小儿急性病的及时确诊。那时,团场里每年都要流行两种小儿急性病:小儿麻痹症和乙型脑膜炎。

小儿麻痹症是一种急性传染病,由病毒侵入血液循环系统引起,部分病毒可侵入神经系统。患者多为一至六岁儿童。其病的症状是:1)发病初期。有发热、头痛、咳嗽,全身不适、腹痛、腹泻及呕吐等症状,1~4天后烧退;2)瘫痪前期。热退后1~6天再次发热,有面红、多汗、肌肉酸痛、爱睡觉或烦躁不安,颈项强直,坐不稳,不愿让大人抱等症状。3)瘫痪期。瘫痪前期过3~4天后,出现手足绵软无力或不能动,肌肉出现不整齐、不对称的瘫痪并渐渐加重,多见下肢。伴发烧、出汗、肌肉疼痛。

而治病的最佳时间是在发病初期,头1~4天。但因为发病初期与感冒的症状很相似,要做到在小儿麻痹症流行的初期诊断准确,及时处理, 防止病情蔓延,对一个医生来说,是相当困难的。但如果处理不及时,小孩就会造成终生跛腿,严重的会导致瘫痪。

另外一种小儿急病:乙型脑膜炎,比小儿麻痹症更危险。乙型脑膜炎,主要通过蚊子叮咬传染。该病易侵犯10岁以下儿童,特别是3岁至6岁的儿童发病率最高。常见的早期症状有: 突然发烧;剧烈头痛;喷射状呕吐。在流行季节,一旦发现这些信号,应及时送医院治疗,以防延误。否则,随病情的发展,患者可出现嗜睡、抽风、昏迷、颈项强直、肢体痉挛、呼吸衰微等症状而危及生命。

所以,在小儿乙型脑膜炎流行期,妈妈常常下了班后还要出诊,或去汽车连帮病人家属叫车,并陪着病人,将他们送往石河子市医院。我们有时几乎连续几周在家里见不到妈妈。

那时,我还没有上学,经常爱在妈妈上班的门诊里玩。有时在注射室里,帮护士小曹阿姨将药棉条做成一个个棉球;有时在化验室里,央求化验员小胡叔叔让我看显微镜里线形、球状等离奇古怪的病菌;有时在药房里,帮药剂师小金阿姨从小窗口递出抓好的药给病人,并还要像鹦鹉学舌似地告诉病人:“这个药一天吃三次,一次一片,饭后服用……”;而更多时候,我是在门诊室里,观摩妈妈叫号看病人。

记得那时,每当妈妈诊断小儿发烧时,她不但要详细询问:什么时候出现病状?病状都是些什么现象?而且还要小儿站在大人手掌上 – 因为那个诊断方法我很好奇,所以至今不忘。想必那是诊断小儿是否有小儿麻痹症的前症?不知道。反正,经妈妈手的病儿无数,妈妈不但从来没误诊过,而且还及时救活了许多儿童。

因为妈妈工作认真,诊断准确,反应敏捷,抢救病人及时,没多久,妈妈的名声就在团场里一传十,十传百地传开了。

妈妈的名声大了,找妈妈看病的病人也就络绎不绝。有时,病人们不管门诊是否有其他医生值班,常常在妈妈下班时,专门慕名上门来找妈妈看病。而妈妈一向来者不拒。

多少次,饭刚端上桌,病人就找来了,妈妈二话不说,背上出诊箱就走了;又有多少次,半夜三更我们睡得正香时,被震山响的敲门声或敲窗声惊醒,朦朦胧胧地听到妈妈起身穿衣,然后开门,人声和脚步声渐渐远去;更有多少次,妈妈值班做接生时,因为不能脱身,我不得不去诊所产房给妈妈送饭……

半夜出诊是最头痛的事了。

几乎每次去病人家里有人领路,而处理完病人后回家却是妈妈一人独行。

大家都知道,天亮之前那段时辰,常常最黑最静,那也常常是妈妈一人从病人家里返回的时候。当妈妈在漆黑的夜里,甚至冰天雪地的凌晨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回家后,我不止一次听妈妈对爸爸说,她怎么怎么害怕或是迷了路的。

还有一次凌晨正好打雷下大雨,妈妈半夜出诊回到家后,全身都淋透了,事后大病了一场。

所以,妈妈总是比爸爸忙得多,没白没黑地忙着工作。

有一次,妈妈甚至累得,在给弟弟喂奶时就睡着了,结果弟弟掉下了床,她都不知道。

还有一次,妈妈早晨送弟弟上托儿所时,告诉他下午会来接他回家。结果,妈妈开会下班晚了,赶到托儿所时大门已锁。可怜的弟弟, 眼巴巴地等到天黑也没等到妈妈。晚上,托儿所里的阿姨查房,他怕阿姨看到他哭过的窘相,悄悄地藏到了他的小床底下,吓得阿姨四处找他……

那时,每当看到或听到这类事情的时候,我都会暗暗发誓:长大后,绝不学医,不做医生。当医生太幸苦了!

然而,每当我到同学家里玩时,同学的家长一听说我是Y医生(指妈妈)的女儿,他们总会指着他们的孩子告诉我:这个孩子是你妈妈救活的;那个孩子是你妈妈接生的…… 我又会为我有一个人人尊重喜爱的医生妈妈而骄傲。

文革第一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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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7年1月26日的清晨,我从睡梦中醒来,隐隐约约听到沙沙的声音 – 下雪了。

我半睡半醒地想:“嗯,我们得赶紧把门前的人行走道扫出来。否则,等行人把雪踩实了,雪就不容易清除了”。

我突然意识到:爸爸不在家。

几个月前,学校里的中学生们突然像发疯了似的,分成了水火不相容的两大派别:八野派和造反派; 而且两派还打了起来。

学校里停课闹革命,乱得一团糟。

当时,妹妹才生下来不到一周,妈妈为了让爸爸躲开学校这块是非之地,已让爸爸带着学生长征串联去了。

妈妈正在产假中,弟弟才三岁,还小,扫雪的事只能我做了。

于是,我老大不情愿地从热乎乎的被窝里爬出来,穿上衣服,弄开火炉,拿起扫帚,迅速地开门关门,来到门外。

一到门外,漫天的大雪让我禁不住打了一个冷颤。

天才蒙蒙亮,四周仍然静悄悄地,几乎没有一个行人,只有漫天飞舞的雪花飘飘缈缈地落在地上。

太好了!我得抓紧时间,赶在人们出门之前,把人行走道扫出来。

于是,我便抱着扫帚扫了起来。

“哒,哒,哒,哒,……” 突然,一阵清脆连续的机关枪声划破了寂静的天空!

我完全吓懵了。

一秒钟后反应过来,我立即扔下扫帚,大喊:“妈—”,向家里冲去。

这时,妈妈却像听到了战场上的冲锋号似的,不顾她还正在产假中,问清了我打枪的方向,背上出诊箱就出了门。

没多久,枪声就停了,一切又还原到寂静之中,我也恢复了正常。

这时,天也大亮了,我也不怕了,反而好奇心胜过了一切。我决定要去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我知道,枪声是从汽车连那边传来的。于是,我便朝那个方向跑去。

当我赶到汽车连时,并没见到妈妈,我却看到连队大门院前摆着两具无遮无掩的男尸。一个被击中了左眼;另一个被击中了左胸(后来我听妈妈讲,还有三人受伤,已经由妈妈简单处理后,送去石河子市医院治疗了)。

这两具男尸被击中的身体部位,血已经凝固了,我发楞地看着。他们的伤口,任由白白的雪花落在上面,渐渐变红,然后凝结成一块块红雪霜……

“我的娘啊—” 突然, 一声凄厉的惨叫哭声传来, 弄得我浑身顿起鸡皮疙瘩,头发梢都要竖起来了。

我顺着哭声望去,见到一个年轻妇女,被两个人左右搀扶着。她一边哭着,一边就要往尸体上扑来;而那两个搀扶的人却在阻止她。

我猜想:她一定是其中一个死者的妻子。可我实在听不下去这撕心裂肺的哭声,就像受惊的小鹿,仓惶地逃回了家。

那就是称为“文革第一枪”的石河子“一·二六”事件[注3],而一场疯狂的文化大革命从此开始了它炽烈化式运动的武斗高潮。

当时此事件后,因为造反派夺取了枪支,从而夺了权,占了上风。而与造反派对立的派别是由转业军人们组成的“八一野战军”,简称为“八野”。那时的当权者大都是些转业军人,而“八野”的人多数倾向于保护他们;因为,那些当权者们也都是些当年曾同他们并肩浴血奋战的老首长们。

所以,“八野派”又称为“保皇派”或“保守派”。没说的,妈妈是属于“八野派”的人。

“一·二六”事件后的第二天早晨,几个五大三粗的人突然闯进家门,自称他们是造反派,要抓妈妈去游街。

我吓呆了,站在一旁傻了!

而三岁的弟弟却不管三七二十一,抱着妈妈的腿不放,大喊:“不能抓我妈!”其中一个大汉毫不费力地就把弟弟拨拉开,抓着妈妈的手臂就离开了……

正当我和弟弟在家里不知所措的时候,妈妈却回来了。

原来,造反派的头头认出了妈妈是受人尊重,救死扶伤的Y医生,就借口说:“Y医生刚刚生了孩子,算了吧!”让她回家了。

接下来的两三年时间里,家里不断有人不分昼夜地上门求医,妈妈不得不迅速地背上药箱出急诊。

那常常是妈妈刚端起饭碗要吃饭时,病人上门,妈妈不得不放下饭碗,即刻出门。或者是半夜三更人们熟睡中,我们被急促的打门声、震山的敲窗声、人们的大喊大叫声惊醒,妈妈不得不立即下床穿衣出门。

病人有石头打伤的、棍棒伤、刀伤、甚至枪伤…… 还有上吊的、跳河的、跳楼的、服毒药的、割腕的…… 妈妈忙疯了!我们几乎很少时间在家里见到她。

尽管那时做什么都要讲派性,可妈妈却能做到在工作上无视派性,救死扶伤,一视同仁。不管是哪个派的伤病员来看病,她都愿意接待治疗。

这倒让我想起一件事:那时,有一位21岁的纺织姑娘在下夜班时,被流弹打伤了大腿,送进了石河子市第二医院。因为派性不同,医院里的医生不但不给治,还把她活活整死了。

然后,把她赤裸的尸体扔在了《阶级斗争展览馆》外的雪地上,用来当作一个阶级斗争教育课的典型示范。

我记得那时,学校里经常组织我们小学生去石河子市《阶级斗争展览馆》参观。

那次我们去参观时,她那尸体周围被圈起来的展览场地前,有一个醒目的大警告牌子。牌子上写着:“谁胆敢收尸,决不会有好下场!”

当我们被领着去观看她的尸体时,我们被警告说:“如果谁胆敢反党反社会主义,那就是他的下场。”

那一招真损透了!

其实,当时我看到尸体时,已被吓了个半死;再加上那句警告,我几乎当场要吓昏过去了。

尽管如此,那时我也不敢表现出一点儿害怕的样子,因为那会给我带来灾难的。

那一幕影响了我的一生,始终被噩梦困扰着,至今不能完全解脱出来……

听说,后来她的尸体失踪了,被人偷偷埋葬了。偷尸人也一直没被抓住。

在“一·二六”事件后的一段日子里, 流弹常常是满天飞。一不小心被打中,只能算你自己倒霉。

也就是在那段日子里,有一天,一个小学生去打水,在挑水回家的路上,被流弹打死了;小学生的妈妈听到噩讯时,当时就疯了。

十年后,我在下乡时,恰好与那位死去的小学生的妹妹住同一个宿舍。据说那时她妈妈还是精神不正常。

尽管那是一个非常混乱、好坏不分的年代,妈妈仍能够无所畏惧、处处大胆地去维护正义。

记得有一次,造反派们用了一个很大、很重、铁制的高帽子,要给一个当权派戴上游街。妈妈立即上前制止,并对他们说:“他(指那个当权派)又老又有病,你们给他戴这么重的高帽子,弄不好还没开始游街,就得把他整死了。结果,你们让他游街的目的也就达不到了。”

这不是摆明了她“保皇”派的立场,不是吗?

但是,也不知道是因为妈妈的口碑好呢,还是因为妈妈治了造反派们的伤病员,反正最后,造反派们竟然听取了妈妈的建议,给那个当权派换了一顶纸做的高帽子,带着他去游街了。

接下来的日子就更疯狂了。

红卫兵们大串联回来后,复课闹革命,开始了对学校教师们的轮番批斗和打、砸、抢式的抄家活动。

一天,一群人拿锨扛镐地蜂拥到我们家门口,正要闯入家中,抄我们家,恰巧碰到妈妈出诊返回家中。妈妈一下堵住了门,质问他们是否有文件许可?

结果,有几个人认出了妈妈是Y医生,呐呐地说:“我们以为这是Y主任(指爸爸)的家,不知道这也是Y医生的家。算了吧!”

于是,那帮人就离开了。

我们家是逢凶化吉了,但是我们前一栋房子的刘老师家里被他们抄得一片狼藉,几乎没有留下任何东西。

学校复课后,我在学校里的日子就难了。学校经常在大礼堂里开全校批斗大会,各个年级的学生都必须参加。

爸爸出身地主,又有一个在台湾任国民党空军少校的哥哥(当时被人称为“国民党反动特务”),加上他担任学校教务主任一职,是专门搞业务的“白专”,  于是就成了学生们批斗的重点对象之一。

看着爸爸在台上挨斗,我头都不敢抬,真恨不得能有个地缝钻进去。

每当批斗大会开完,我就更遭罪了。

因为我天生爱脸红、害羞,别人总认为我软弱好欺,所以,认识或不认识的学生们,都会找机会欺负辱骂我。

那时我最受不了的就是被人辱骂是“地主羔子”。这洗不去抹不平的“阶级烙印”,令我深恶痛绝,也感到非常委屈。

我不明白:我没有做错什么事,为什么却受到如此严厉的惩罚?为什么?我真希望妈妈从没让我出生,来到这个荒唐的世界!

家庭出身就像是一座沉重无比的大山,压得我喘不过气,抬不起头。我渴望着有那么一天,我能得到像大多数孩子们一样的待遇。为此,我曾在暗地里哭过无数次……

那时,我已是一个四年级的小学生了。

我是五岁上学的。上学前,我上了半年的学前班。所以一年级的课我已全学过,上课一点儿不注意听讲。老师没办法,期中考试时,老师就让我直接参加了二年级的考试,想看看我的学习程度。结果,我数学考了92分,语文考了89分。

因为有答错的考题,又是我上学后的第一次考试,没人告诉我及格与不及格的事,弄得我一个假期都胆颤心惊,不知道开学后该如何再回到一年级的班里,见到老师继续上课。

没想到,开学第一天我上一年级老师那里报到,老师却要我去二年级一班报到。我以为老师不要我了,我真是吓坏了。结果老师说我跳级了,是好事。

在二年级的新班里,最小的同学也比我大三岁,还有一个留级生比我大五岁还多。在小学里,年龄大小的差异是很明显的。

首先,体力相差太大。

记得那年秋末入冬之前,学校要我们二年级的学生们帮着学校食堂,将三四百米外菜地里的大白菜搬到食堂的大菜窖里入窖。

其他同学两人一组,用抬耙(与担架相似)一次就可以搬运五六颗大白菜。可我就惨了!我自己抱着一颗略小点儿的白菜,手臂还围不拢。一路上走得跌跌撞撞气喘吁吁地,而且白菜还不停地往下直出溜……

其次,撇开学习成绩好坏不说(我的学习基础其实也并不扎实),但就社会知识和对人际关系及事物的分析辨别能力而言,我的成熟程度不过与同龄儿童相当,甚至偏低。

因而,尽管表面上我是个四年级小学生,其实在当时,我对那场翻天覆地、狂风暴雨式的运动是一点儿也弄不懂,其理解深浅程度与那些刚上学或还没有上学的儿童没两样。所以,至今有关早龄儿童上学的利弊,仍有待于讨论,但不是在这里的话题。

尽管如此,每次我在学校受了欺负,我都不想让爸爸妈妈知道,也不想让他们看到我尴尬狼狈的样子。

于是,我总是在放学回家前,先到学校旁的池塘边,洗去脸上的泪痕;弹去衣服上被弄脏的尘土;重新用手指梳理扎好两条被弄乱的小辫子;然后装着一副很“正常”的样子回家……

记得有一次,我在学校里又一次无辜地受了同学们很无情的侮辱和谩骂,我的心伤透了。

我麻木地走到放学后我常去光顾的池塘边。从我的眼里望去,那池塘足够大,水也足够深得可将我淹没。

我绝望地坐到池塘边,从我的书包里拿出一本练习簿,一支铅笔,开始给当地报社写信(因为以前,那个报社发表过我的小学生作文文选)。标题是:《给所有的母亲们和父亲们》。

“敬爱的爸爸妈妈们,”我的笔开始在纸上游弋……

“我 – 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八岁女孩。当我来到这个世界上时,我也想,像那成千上万个孩子们一样,期待着一双双欢迎拥抱我的臂膀,及一张张洋溢着喜悦的笑脸。然而现在,我决定自杀。不是因为我不爱这个世界,而是因为这个世界把我推向了地狱……”

眼泪一次次不听话地从我的脸颊上流下来,多次模糊了我的双眼,但我的笔却没有停下来。我想倾诉所有那些我不敢说,也不能哭出来的,憋了很久的好多委屈、辛酸、悲痛和不公平的待遇。

我还记得在信的最后,我写到:

“我爱鸟儿在广阔的天空上飞翔,我爱鱼儿在浩渺的大海中游弋,我爱小草在淅沥的春雨里成长,我爱鲜花在明媚的阳光下绽放,我更爱你们:我敬爱的爸爸和妈妈。

但是,亲爱的爸爸和妈妈们,在我离开这个世界之前,我只想告诉你们一句话:如果你们也爱我们的话,那么请你们不要再生我们了!

永别了!

爱你们的女儿。”

写完后,我把信一分四方地叠好。当我准备在信的背面写当地报社的地址时,突然间,我犹豫了:我往哪儿送这封信呢?在这乱世之中,有谁还敢来发表它呢?又有谁会在乎去看它吗?

我想起了住我们前排房,常和我们一起玩耍的罗国英小伙伴,她那跳河自杀的、“九.二五”起义的、旧国民党军官的爸爸;我想起了我听说过的、或亲眼看到的,那许多认识与不认识的跳河、跳楼、上吊自杀的人们……

他们 – 除了带给自己亲人们悲痛欲绝的伤痕之外,还有谁在乎他们的含冤屈死呢?他们的死又换来了什么?

难道,我也要像他们那样死得不明不白吗?如果我死了,爸爸被关,妈妈忙工作很少在家,又有谁会来管我那幼年的弟弟和我的婴儿妹妹呢?

不,我不能去死,我要活!为了我的家人,也为了我自己。

于是,我愤怒地把写好了的信,一块一块地撕成小小的碎片,将它们扔进了池塘里。我冷冷地看着它们,先是漂浮在水面上,随着水的浸泡,然后慢慢地沉入水中,消失在那深不可测的塘水之中……

我希望我的这段悲伤,也随着那些沉入塘底的碎纸片一样,永远永远地从我的记忆里消失,就像从未发生过一样。

我站起身,像往常一样,拍打掉弄脏我衣服的尘土;到池塘边洗去脸上的泪痕;重新用手指梳理扎好两条凌乱的小辫子;然后装着一副很“正常”的样子又回家去了……

然而,我万万没有想到:过了几十年后,在我正在写此文的今天,这段我竭力想忘却的往事,却防不胜防地跳回到了我的脑海里,而且竟然是那样的清晰,仿佛才发生不久!

它深深地刺痛了我那在正常环境里生活了多年而已恢复了“知觉”的肌、骨、心……

我更没有想到:这种伤疤回忆竟然比那发生的年月里更让我欲哭无泪,痛不欲生。它让我如鲠在喉,不吐不快!

我于是决定:一定要把它写下来。为了我们 – 能让我们的下一代再不悔恨他们来到这个世界;也为了我们的下一代 – 让他们了解我们曾经走过的路而更加珍惜生命,更加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和平、民主、自由、安定的今天。

记得还有一次,我在学校里被几个年龄大的学生围起来。他们一边辱骂着我,一边在操场上追我,揪着我其中的一条齐腰小辫子,剪了下来。

我再也忍不住了,便一路放声大哭,往妈妈的诊所跑去。

我闯进了门诊室,见到妈妈,不管是否有病人在场,我劈头盖脸地大声责问妈妈:“妈,你为什么不和爸爸离婚(那时,因为政治原因,有许多家庭在闹离婚或声明脱离夫妻关系或父子关系)?你为什么要生我?要我来世上遭罪?!”

妈妈愣住了。她立即放下手头的一切工作,来安抚不停抽泣、伤心不止的我。

直到我渐渐地平静下来后,妈妈用湿毛巾为我擦干净眼泪,洗干净脸,又用手术剪刀,把我的头发剪成了一样的长度,并帮我重新梳头,扎好了两条齐肩的小辫子。

她告诉我:“妈妈爸爸生你们的时候,并不希望你们受一点儿罪。”我相信妈妈说的是真话。

妈妈还郑重地对我说:“爸爸是好人。”

“爸爸是好人。”这么一句平平常常的话,可在那个年代却是需要有一定的勇气,才敢说得出来的。妈妈就是敢承认她的爱,敢说这话!

“是的,爸爸是好个人。”

我记得:妈妈上医学院期间正是三年“大跃进”的灾荒年代。“大跃进”直接涉及并影响到了妈妈那十个兄弟姐妹的大家。姥爷和大舅相继饿死;除了二舅已成家留在了老家外,姥姥和妈妈其余的四个妹妹,三个弟弟和一个表妹在1958–1961三年期间,全部陆续逃荒进疆,投奔了妈妈。

当时,妈妈在外地上学。是爸爸想办法,给他们安上了户口,还给大点儿的姨姨舅舅们在乌市找上了工作,安排小点儿的姨姨舅舅们进了学校。爸爸把尕姨(五姨)放在了刚结婚的二姨家里抚养,四姨和小舅(五舅)住进了我们家里;四姨和小舅也就比我大五、六岁而已,因为他们是和我们一起长大的,感觉像我们的哥哥姐姐,而爸爸对他们来说也不仅仅是姐夫,甚至胜似父亲。

姥姥更是从此视爸爸为“救命恩人”,爱爸爸胜过爱她自己的儿子,谁都不能欺负爸爸。姨姨舅舅们也都非常尊重爸爸。

还有,我生下来没多久就断了奶,妈妈把我留给了爸爸,因为她要到外地石河子继续上大学。

在那“大跃进”的年代,物资紧张且物价高涨。爸爸为了给我买牛奶和饼干,把他最心爱的手风琴也当了。

还有,一岁时我出麻疹。那时正是大修水利的时期,爸爸被调去远在几百里之外、冰天雪地的塔额草原[注4]挖北干大渠[注5]。当时的通讯也不是很方便,托儿所通知不到爸爸。

最后,当爸爸风尘仆仆、满面憔悴地完成挖渠任务,返回乌鲁木齐兵团司令部大院的家中时,在婴儿床里大病初愈,因为妈妈不在身边而无人照料、双眼布满眼屎的我,见到爸爸,欣喜若狂!一声“爸爸”叫得大男子汉差点掉下了眼泪。那一幕,让爸爸终生念念不忘……

那时,妈妈护着爸爸,不但敢明着为爸爸说话,也敢公开帮爸爸做事情。

后来,所有干部都得下放劳动,爸爸被分到一个很远的连队里。又是妈妈,找到团里为爸爸说理,并将爸爸的调令愤怒地扔到了地上,扬长而去。最后,团领导不得不重新做调令,把爸爸下放到了一个离团部有两公里左右远的附近连队里。

“爸爸是好人。”这么一句斩钉截铁的话,在那时,它就像一管强力胶;而妈妈就像是座中流砥柱,勇敢地撑起了家里的大梁,用这管“强力胶”紧紧地把我们家里的每一个成员粘在了一起。任凭外面刀光剑影,腥风血雨,我们的家就像一个防空洞,让我们在它里面疗伤,栖息,相互抚慰;为我们遮风避雨;使我们体会到了那难得的一份温馨和爱。

伤病死

做一名医生,说白了,就是整天和伤、病、死打交道。因为妈妈是医生,从小我就免不了耳闻目睹,甚至直接与伤、病、死打交道。

有一次,在放学的路上,我老远就看见:学校的养猪老张抱着湿漉漉的小妹,气喘吁吁地跑来;看样子养猪老张已经跑不动了,小妹似乎要从他的手上掉下来。

小妹和我家住同一栋有六家门户的房子,她家住第一个门,我家住第四个门;小妹与我妹妹同岁,她俩是小伙伴。

于是,我赶紧问养猪老张:“出什么事了?”

他上气不接下气地告诉我:“小妹掉进河里了。”

我连想都没想,就从养猪老张手里将小妹接过来,抱着她就往门诊跑去。

一冲进门诊大门,我就大叫:“妈,小妹掉进河里了!快救她!”

我记不清是谁接过去了小妹,只记得妈妈立即将小妹放到了手术台上,开始了一系列的抢救工作。

接着,小妹的妈妈也闻讯赶来。我站在走廊里等着,看着,希望着……

可没多一会儿,我看到:一个护士对小妹妈妈说了句什么,接着,小妹妈妈就嚎啕大哭起来。

我的心一下子沉了下来。

我立即明白了:小妹没能救活过来。可我是多么希望妈妈能有办法救活她啊!

十岁的我简直不能相信,早晨离开家去上学时,我还见小妹活蹦乱跳地和妹妹玩着,怎么一下子就死了呢?

那件事一直让我耿耿于怀。我老是自责地想:如果我会溺水救护常识的话,小妹会不会救过来呢?会不会是因为我跑得太慢,耽误了救小妹的时间?还是妈妈的医术不到家?……

还有一次,我得了急性胆囊炎住进了团部医院。那时,妈妈也从门诊调进了医院的内科工作。天天来照料我的护士是位怀胎七个月左右的孕妇。

有一天早晨,那个值班的护士没来送药。接着我听说:她出事了!

原来,在她值班时,要给一个病人打点滴。她在没有做皮下过敏测试的前提下(因为那时只要求对青霉素做皮下过敏测试,而对其它抗菌素并没有这项要求),就直接在病人的点滴液里加进了四环素针剂。没想到那个病人对四环素过敏,十五分钟不到就死了。

于是,病人家属聚集多人来到医院里闹事,那个护士不知是因为病人出事时跑得过急了呢,还是因为病人家属闹事受了惊吓,结果流产了。据说还是一对龙凤双胞胎,手脚眼鼻都看得很清楚了。

就这样,一天的功夫还不到,三条人命就没了。

其实在出此事故之前,妈妈也只知道:小儿吃四环素,会导致恒齿黄染、牙釉质发育不良和骨生长抑制的现象;而四环素过敏的病人多为皮肤出现斑丘疹和红斑,不会导致生命危险。所以,妈妈真正得知四环素过敏的危险性,其实也是从那次医疗事故中得知的。

庆幸的是:那件事与妈妈没关系。但那次事故使我对医生人命攸关,责任重大的工作性质,有了更深一步的理解和认识。

但这里我更想讲给大家的是:妈妈如何拯救我这个病人的故事。这个故事还待我给你从头说起……

“一百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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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中学时,我们每年都要在夏秋两季分别下连队支农。秋收期间要下连队一个月,帮连队割甜菜,拾棉花或收玉米;夏收期间要下连队两周,帮连队割麦子或收“一百号”。

“一百号”就是罂粟。

罂粟是一种美丽的植物,叶片碧绿,花朵五彩缤纷,茎株婷婷玉立,蒴果高高在上。

在收获罂粟的时候,我特别喜欢采集各种各样的罂粟花瓣,加进书页当中,作书签用;但从罂粟蒴果上提取的汁液,可加工成鸦片、吗啡、海洛因。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收获罂粟的工作总是让学生娃娃们做,以防成年人做手脚;罂粟的种子罂粟籽是重要的食物产品,其中含有对健康有益的油脂,广泛应用于世界各地做面包和点心上,甚至用在拌沙拉的调料里。

罂粟籽吃起来就像吃炒熟的芝麻,特香!

每当收获罂粟的季节快结束的时候,会有许多成熟了的褐色干蒴果。一个个的干蒴果就像小铃铛似的,里面装满了罂粟籽。

我们总是边收罂粟的汁液,边偷吃干蒴果里面的罂粟籽。大概是我们又要忙着做工,又怕被人抓住偷吃的原因,我们总是狼吞虎咽地囫囵往下咽罂粟籽。结果,那时我们排泄的都是一粒粒的,没有消化的罂粟籽。

“罂粟”两个字太刺耳。因为人们一听到罂粟,就会联想到大烟、毒品。每年让我们这些谙不经事,十二、三岁的中学生娃娃们离开家去收罂粟,未免让人听起来觉得不近常理、太“别扭”。

所以,为了避免“树大招风”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学校要求我们“必须”用别名“一百号”取代“罂粟”,并且说:“不要问为什么,因为这是国家机密!”

“国家机密”这四个字很起作用,它不但封住了我们的嘴,而且把我们唬弄得神神秘秘地,颇有一种肩负国家使命感的荣耀。

收“一百号”是一种很繁琐的工作。一天要早晚收两次。

因为我们要收的是从蒴果上提取的汁液,要保证“一百号”能溢出多量的浆液,它的每条埂子里必须像水稻那样始终有水;而且,要保证浆液在变干之前就能收集起来,收集时就不能有强烈的阳光。

那时,我们的作息时间是:黎明三点半起床,吃早饭,下地;九点收早工,回去睡觉;下午两点半起床,吃中午饭,下地;八点收晚工,八点半吃晚饭,睡觉。

我们睡的“床”是用麦草铺的几十个人睡在一起的大地铺。在一般情况下,所有的男生都睡在连队的食堂里;所有的女生呢,都睡在连队的大会议室里。

收“一百号”是三人一组的合作活:一人领先,用刀片围着绿色长圆型的果壳刻划一圈,专管割左右两行的蒴果;两人在后,各管一行,一手持着一个像喝Espresso咖啡杯一样大小的铁皮杯子,另一手用食指将泌溢出的乳白色浓稠浆液,收集在小杯子里。

收集到小杯子里浆液稍干燥就会变褐色,直至彻底干燥变成黑褐色沥青状(生鸦片)。浆液散发着一种很强的,难以形容的怪味。

每次收工时,若有人能收集到两满杯浆液,就得算是最高纪录了。在收获季节快要结束时,我们最多才能收到半杯浆液。

还有,“一百号”的浆液沾到衣服上就洗不掉了。在衣服上的浆液干燥后变成黑褐色沥青状,弄得衣服斑斑点点的很难看。

所以我们一般都穿上旧衣服去收“一百号”,而且用完后,都专门收藏起来,留着明年收“一百号”时再穿。

收“一百号”也是一种很艰苦的工作。

首先,我的头号敌人是蚊子。

因为,有“一百号”的地方就会有水,而有水的地方就会有无数个像轰炸机似的、围着你飞个不停的蚊子。如果我们忘了抹防蚊剂的话,就会被蚊子咬得满头满脸满身都是大包小包。有时,双眼全被蚊子咬了,肿得就剩下一条缝。甚至,在防蚊剂没有抹到的地方或抹上的防蚊剂时间过长失效了,也会遭到蚊子的猛烈攻击。

尤其是我这个人特爱招蚊子。不管我是用透明纱巾全部罩住头部也罢,还是多次反复地抹防蚊剂也罢,蚊子还是隔着衣服和纱巾咬得我奇痒难熬,苦不堪言,只想哭。

但是,眼泪也只能在眼眶里悄悄地绕几圈,我还得赶紧地眨巴眼睛,快快地把眼泪眨巴回去。以防让人看见我掉眼泪,又要说我“娇气”了,或是“资产阶级小姐”了。

其次,收“一百号”最潜在可怕的是潮湿和冰冷。

尽管我们都得穿胶鞋下地,但晨露不但能将我们全身打个透湿,并透过我们的湿裤子,渗进胶鞋里面,弄湿袜子。而且我们脚下趟的是那从雪山上融化下来的水,冰冷刺骨,直透脚心。

这种潮湿和冰冷一直伴随着我们,直到五个小时收工后。每当我们收早工时,每个人的全身上下都是湿漉漉的。也就是这种潮湿和冰冷导致我差点儿丧了命……

在第三次(年)收完“一百号”回家后,我病了,而且病得很重。

我全身所有的关节变得红肿,浑身上下感觉都是酸、胀、痛,没有一处不难受的。我不能下地走路,沾地的每一个脚关节都会痛得让我直冒汗;我不能张嘴说话或吃饭喝水,每一次下巴的张与合都会牵动我的颞颚关节,痛得我眼泪直流;我睡不成觉,每一次翻身都会痛得让我从睡梦中醒来。

我得了「急性全身风湿性关节炎」。如果不及时治疗的话,就可能直接导致「风湿性心脏病」。

妈妈着急了。她除了亲自给我打针、抓药外,还骑着自行车,每周两次带着我去石河子市医院做理疗。

我的脑海里永远记得这样一个画面:在大雪封路的时候,我痛苦地坐在自行车后座,紧紧地抓着妈妈的后背衣襟,妈妈则坐在车座上,艰难地上下弓着身体,用力踩着脚踏板,口里吐着白白的雾气,载着我动不了的身体,一趟又一趟地,去几公里外的医院做理疗……

妈妈不放弃,要救我。让我感恩终身!

大概有一个月左右的时间,我的病开始好转了。但一逢阴雨天,又会发作。

那时正是“赤脚医生”,尤其是针灸盛行的年代。当时宣传针灸“灵”得能让“千年的铁树开花,聋哑人开口说话”。

于是有一天,妈妈下班回家,给我带回一套装有大小不等银针的针灸盒,一盒酒精棉球和一本学用针灸的书。妈妈建议我学针灸给自己治病。

我喜出望外,如获至宝!从此,我开始了持续多年在自己身上学扎针治病的“乐趣”……

我知道这CND上名医专家不少,像力刀、彦医、清医、凌医等等, 我这个医学外行在这里大谈病例,实在是班门弄斧。不好意思,让你们见笑了!

1975年,也就是下放劳动干部解放不久,我们家随着爸爸又调回了石河子市。爸爸在师范学校里做教师工作,妈妈在那里做校医。

师范学校离市医院也就五分钟的路,学生们一旦有急诊或疑难病症就直接送医院了,因而妈妈的工作也就变得简单轻松而有规律了。

尽管父母在那里住了十几年,一直住到他们退休,移民去澳洲,但因为生活平淡多了,加上我也随后离家下乡,上大学走了,因而能让我记起来稍有意义的故事也就不多了。

也正是因为父母回到了石河子市,我被归为兵团的知识青年,被分配到离家有一、二百公里远(其实到现在我也不知道到底有多远,反正是解放牌汽车要颠簸着跑上10-12小时的路)的连队里下乡锻炼。

我随身带上了妈妈送给我的那套针灸盒,酒精棉球盒和那本针灸书。

结果下乡后,我那自学的针灸手艺不但帮我解决了常常发作的关节疼痛和胃痛(我在中学时还得了胃溃疡)的毛病,在一起的知青们看着我老在给自己扎针,所以,当她们头痛、牙痛、经痛时,也来找我,自报奋勇地让我在她们的身上做针灸“试验”。

也不知是因为长期针灸疗效的作用呢,还是因为环境或心情转变好了的原因,总之,18岁之前,我是大病小病不断。但自从上了大学后,尤其是移民到了澳洲后,我的那些病也很少再犯,几乎随之消失了。还有,那一年半的下乡生活,竟然把我锻炼得黑黑胖胖的,使我顺顺利利地通过了上大学的体检。这应该算是我下乡最好的收获吧!

现在如果你想问我:为什么我说我的妈妈美?

那么我可以骄傲地告诉你:因为妈妈的美不仅体现在她的外表,更重要的是:妈妈美在对工作认真负责,一丝不苟;待人诚恳公正,一律平等;对事业正直踏实,勤勤恳恳;对爱情忠诚勇敢,始终如一。

所以我说:我的妈妈最美,那是因为她的最美之处在于她的心灵!

【注释】

[注3] “石河子1.26事件”。1967年1月25日至26日,新疆军区生产建设兵团石河子的一个汽车团的造反派要夺权,当权派不服,请部队派人支持。造反派4000余人,冲击武装部门,夺取枪支。零点,双方开始枪战。造成5人死亡,6人受伤。枪战在白天再一次发生,从武装部门一直打到公共汽车站。此一战役,双方共死24人,伤74人。官方称此事件为石河子“一·二六”事件,坊间称为”文革第一枪”。

[注4] 塔额草原位于新疆塔城地区额敏县。塔城地区上属伊犁哈萨克自治州。市区距自治区首府乌鲁木齐市637公里,距自治州人民政府所在地伊宁市832公里,距巴克图口岸17公里。塔城地区是一个边境地区,所属的五县二市中有四县一市属边境县(市)。边境线长达546公里。塔城地区辖塔城市、额敏县、裕民县、托里县、乌苏市、沙湾县、和布克赛尔蒙古自治县。区内还有新疆生产建设兵团农七、八、九、十师所属的36个农垦团场。

[注5] 北干大渠位于额敏县县城以北12公里处,土尔宫向阳,东起额敏水库(169团),西至额敏郊区乡霍斯吉拉村,是额敏水库的输水干渠,全长35公里,最大过水量10立方米/秒,可灌溉15万亩良田。修北干大渠时,正处于国家三年困难时期,职工吃不饱肚子,只好用黄豆秸、玉米杆加工成淀粉充饥,以白菜汤、甜菜渣填饱饥肠辘辘的肚子; 背红柳和梭梭柴做饭。他们在修渠的工地上,数九寒冬住帐篷、地窝子,睡麦草地铺。在没有取暖设施的情况下,穿着棉袄、皮大衣,两人合一个被窝,用自身的体温相互取暖。六十年代初期修建这样的大渠,非常艰难;他们是在零下30~40度、积雪60多公分深、天寒地冻、白雪茫茫的戈壁滩大草原上施工的。在这自然条件和环境极其恶劣的情况下,凭着军垦战士吃苦耐劳的精神,全靠十字镐、铁锹、坎土曼、抬把、筐子等简陋的工具,凭着肩挑手挖的笨重劳动,完成了这项水利工程。

(待续)

关于 含羞草

来自中国新疆,安家澳洲悉尼。挚爱生活,热爱家人,最爱绚丽多彩的人生。知足者,常乐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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