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老太太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七十有三了，头发差不多都白了。脸色看着还不错，但脸上的皮肤相当松弛了，老年斑也显得更多了……身体不是很胖，就是“走型”了……好久都没有仔细照镜子了，老太太对眼前的自己感到有些陌生，甚至有些别扭。大概没有人会喜欢自己老了的样子吧，她想。可她也记不清自己年轻时候的模样了。
真的老了。就在几年前，老太太还时常感叹一下时光的飞逝。现在，她很少想什么老不老的事了。这难道就是老年的心情吗？反正再怎么叹息，日子也停不下来，只有随他去吧……嫁给那个小当兵的时候，她刚十九岁，也是方圆几十里数得上的俊俏闺女呢。记得那会，她整天拿个小镜子照啊照的……后来她放弃了在乡下当小学老师，跟着丈夫来到了部队上，直到十几年前老头离休，他们搬进这个干休所。如今，孙子都二十岁了。
今天要出趟门，华老太太换了件淡绿色的开司米毛衣。这还是那年二儿子从国外给她捎回来的。她总觉得颜色太鲜艳，所以平时很少穿。今天穿上，觉得和春天的气息，和自己的心情，都搭配。老太太知道，自己老虽老了，但梳洗穿戴一番，看着还是个精神利索的老太太。
华老太太今天要去看看快十年没见面的两个老姐妹。刚搬进干休所时，她们还走动了几次，后来就只有打打电话了。上了岁数，出趟门不容易。自家老头说话就八十了，身体不好，脑子也大不如从前好使了，平常日子离不开她。下了决心今天出趟门，老太太早早把老头一天安排妥了。请的小时工来了，老太太嘱咐 了几遍注意事项，特别是各种药都什么时间吃，有紧急情况按桌子上的红色按钮，医生五分钟就能到。然后和坐在沙发上的老头说：“我走了啊，晚饭前就回来。”老头说：“去吧。”声音苍老，且没了底气。
从眼前这个动作迟缓、眼神涩滞的干巴老头身上，华老太太已经很难找到当年那个身穿黄土布军装、高大英武、动不动就满头大汗的毛头小伙子的模样了。一晃五十多年，人的一辈子就算晃过去了。
今天是女儿婷婷开车带老太太出门。女儿忙，自己家里家外也是一大摊子事，能腾出一天来专门陪老太太，也算是很给面子了。当然这其中还有一个原因。娘俩今天要去看的另外两个老太太家里都没有女儿，一水儿的秃小子。从小这些阿姨们就都宝贝这个丫头，一口一个“咱闺女”地叫着。婷婷是在几家人的一路夸赞和疼爱中长大的。这会儿，婷婷也四十多岁了，也有了自己的女儿，开始能体会妈妈和这些阿姨们之间的情份。而且，她很怀念自己少年的日子，也想去看看这些十几年没见面的阿姨们。
华老太太坐进女儿的车，女儿问：“妈，咱先去哪儿啊？”老太太说：“先去大院儿。接上你淑萱姨，然后就去小杏姨那里。”“什么？淑萱姨还住老地方那？”婷婷有些意外。老太太叹了口气，“那你让她住哪儿去？”婷婷和妈妈一时都不说话了。
这位淑萱姨比华老太太年长六、七岁。她家老头在退休前一年患心脏病去世了。老头不在了，老太太和孩子们也就失去了住进干休所的先决条件。所以老太太至今还住在原来的营房。老头死时虽然官不太大，但他资历老，是“抗战”时期入伍的兵，比婷婷的爸爸早了好几年呢。不能和老邻居老姐妹们一起搬进干休所，别的家属们都替淑萱委屈。华老太太还问了自家老头。可部队上的事就这样，什么级别什么军龄有什么样的待遇，清清楚楚。老头没了，谁也没办法。好在一家人还能住在原来的房子，这一住就又是十多年。
老头没了，和部队单位也就没什么实质性的关系了。等开始一段的同情和关心慢慢冷却淡漠了，就基本上没有人还能想得到有这么位家属了。人走了，茶自然就凉了。淑萱是个瘦小的老太太，病病歪歪的，身体一直不好。尽管如此，老太太从来不抱怨，开朗乐观，自己安安静静过日子，很少去麻烦别人。
这其间，华老太太一直惦记着淑萱大姐。逢年过节，干休所发了什么新鲜东西，稀罕吃的，她总是想着给大姐分出一份，有机会就托人捎给她。淑萱除了自己微薄的退休金，就是孩子们都孝顺懂事。虽然都是工薪阶层，他们时常给妈妈买些东西，照顾周到，所以老太太的日子过得也算体面安稳。
马上就到西山脚下的大院了，车子放慢了速度。华老太太对这里感到既亲近又遥远。她在这院儿里住了快三十年。那时候，她每天赶头班公交车去城里上班。春去春来，风霜雨雪。整天从早忙到晚，连喊累的工夫都没有。仗着年轻，还特别要强……在这里，孩子们一个一个长大、工作、成家……老太太扭头看看身边的女儿，这最小的女儿都为人母了。老太太的时空感有些零乱了。
别说老太太乱了，婷婷刚滋生出来的那点浪漫的怀旧情绪，已被眼前的景象给搅和散了。这里原来极幽静，马路上车少，路边杨柳婆娑。营区的前面，是开阔的农田和一条清亮的河，背后，是葱茏叠嶂的燕山支脉。小时候，婷婷和小伙伴们放了学，从来不会直接回家，她们或上山摘酸枣采桑叶，或在回家的路东张西望嘻闹玩耍到太阳落山。那会儿，山清、水秀、气爽……现在，农田没了影，到处都堆砌着商铺饭馆和杂七杂八的生意……营门前的空地上人来车往、尘土飞扬……那曾经的青山绿水天真童趣，如今都淹没在这乱糟糟的繁华中了……有一霎那，婷婷几乎忘记了这是哪里。她扭头看看妈妈，母女俩的脸上都有些茫然。婷婷想，也许进到院儿里面就能找到“家”的感觉了吧？
车到门口，因为是地方车牌，被卫兵拦下，要她们出示证件。婷婷心里正纠结着呢，让个胡子还没长结实的小兵给挡在“家”门外，她突然有点委屈的感觉。但她还是尽量平和地说：“我家原来就住这儿，我去五十三楼接个人，然后马上出来。”卫兵一脸的公事公办，毫无“欢迎回家”的热情，坚持要她出示证件，不然就去值班室登记。婷婷直觉得火气往上冒。心想，你个小新兵蛋子，我当兵的时候还没你呢！她正要张口给这个小兵几句，妈妈突然拉了她一下，指着营区里面说：“那是你淑萱姨吗？”顺着妈妈的手，婷婷看到一个身型瘦弱、满头白发的小老太太正朝大门这边走来，步履蹒跚……可不是嘛，是淑萱姨！婷婷不再理睬卫兵，赶紧把车停到旁边的空地，然后下车扶着妈妈迎上前去。
十来年没见，大家一见面特别兴奋，可表达上有些混乱。这娘俩一边埋怨淑萱为什么不在家里等着她们去接，一边又急于表达见面的喜悦，同时，突然看到对方的巨大变化，双方都感到有些震撼，一下子又说不出来……两个老太太抓着对方的手，嘴里叫着老姐妹的名字，你好我好的几个回合了，也没说出别的什么来。婷婷上前抱住阿姨，亲亲地叫了声“淑萱姨！”阿姨的脸上乐开了花，连连说，“好闺女，真是好闺女哟！你看看，这一晃就成大人了！”婷婷一听，小孩子劲上来了，娇嗔道：“阿姨，还大人呢，我这也快成老太太了！”说完，意识到话说得不妥，傻呵呵地咧嘴笑起来。接着，她把妈妈和淑萱姨安顿上了车，然后就向小杏住的地方开去。
所谓小杏，也是年近古稀之人了。她家老头和婷婷爸爸都是“解放战争”时期入伍的兵。可退休时，小杏家老头的职位停留在团级，而要进军队系统的干休所，必须是四九年以前入伍、再加师职以上的级别才行。这老头眼看着就差这么一级就进不了自己的干休所，急得他上上下下地跑了一阵关系，也没跑出个名堂。这种事，不是那么容易改的呀。
后来，他们这批干部就交给了地方，进了由地方上管理的军队离休干部休养所。这种干休所的待遇和条件比部队自己的差了不少，管理上也比较粗拉。老头脾气急，退休后心情又不好，前两年患了心梗，走了。小杏的生活一下子就走了下坡路。去年，听说也犯了次脑梗塞，糖尿病也加重了，身体大不如从前了。老姐妹们通电话时，小杏几次表达了想见见两位大姐的愿望。华老太太就和淑萱大姐商量着去看看她。这不，就有了几个女人今天的行动。
进了干休所的小区，车子七拐八拐来到小杏家的楼下。小杏家在四楼，还没有电梯。楼梯窄且暗，显得相当破旧。婷婷搀搀这个，扶扶那个，帮着两个老太太上楼。上了没几层呢，淑萱就开始喘得厉害。半路歇了口气，华老太太和女儿就一边一个，半搀半托，算是把她架上了楼。一边爬楼，婷婷一边说：“这儿怎么没电梯呀，这儿的老头老太太怎么办呢！”华老太太叹着气说：“唉，人家地方上就给了这么处房子，就这么个条件，谁能怎么办那。”
来到门口，老太太们喘着气，婷婷上前敲门。只听到里面有声音，“快去开门，她们来了！”外面的人一听，是小杏的大嗓门，大家这才轻松了些，脸上显出了兴奋的期待。开门的是个年轻姑娘，一张口，还有些口音。婷婷断定她是个帮忙做家务的小保姆，就问，“小杏姨呢？”话音没落，就听见里面小杏姨迫不及待的声音：“咱闺女来啦？快进来让阿姨看看！”婷婷也高声应道：“小杏姨，您可真是，想我您也不出来迎接一下呀！”
说着，一行人顺着声音，穿过昏暗窄小的门庭，进到一个不大又满目零乱的房间。适应了房间的光线，她们看到了小杏，小杏姨，半靠半躺在床上。她已经没了原来的丰满和精气神，脸色显得苍白虚弱。此时，她神情兴奋地带出点慌乱，正忙着用手整理着零乱的头发。华老太太看出不对了，问，“小杏啊，你病啦？”小杏张了张嘴，还没说出话来，泪珠子就先滚出来了……淑萱大姐和华老太太赶紧上前拉住了小杏的手，同时问：“你这是怎么了？”小杏却只顾得流泪，勉强哽咽着叫了声“大姐……”，然后就半天说不出话来了。
旁边的小保姆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着急了：“阿姨半年前就瘫床上了！脑血栓……”两个老太太这才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怪不得小杏那么想让她们来看看她。她已经下不了地，更出不了门了！两位大姐想安慰她，也找不出很合适的话，她们就埋怨她怎么不早告诉大家……其实早说晚说又能怎么样，谁都是一大把年纪了，自己的身体都是一天不如一天，还能帮多少忙呢？
平静一些后，婷婷看着卧床不起的阿姨，看着这零乱、甚至有些破旧的房间，心里很不是滋味。她拿出给阿姨买的无糖点心和水果，交给小保姆并问道：“阿姨一直没出过门吗？”小保姆说：“没有，走不了路，更下不了楼。”婷婷又问：“曙军和曙光呢？他们也不说多回来看看？”曙军曙光是小杏姨的两个儿子。阿姨马上接过话头说：“他们常回来看我……唉，他们也都忙，工作忙，家里也忙……”然后，阿姨就吩咐小保姆赶紧沏茶，拿糖果招待客人。能看出来，阿姨是有意把话题扯开，不太愿意多说这事。
婷婷跟着小保姆来到厨房，又问起曙军曙光的事。婷婷知道他们两个原来都当了兵，后来干什么就不知道了。他们的事小保姆也说不太清，婷婷听了个大概。老大当了几年兵就复员了，现在的单位效益很差，老婆下岗，女儿又要考大学，很难顾上老娘了。老二一直在部队搞技术工作，干得还不错，可听说让媳妇管得比较紧，偶尔回来看老妈一眼，悄悄塞给老妈点钱，还得是偷偷摸摸的……这俩小子，真没用！婷婷心里骂道。
小杏早年在大院的军人服务社站柜台，现在的退休金少的可怜。原来老头的退休金不少，日子还好过。老头一死，发了几万块钱抚恤金，到现在也没剩下多少了。每月的生活费加上保姆费，让她的日子过得很拮据。
婷婷回到阿姨的房间，几个老太太正有说有笑，看来是缓过些劲儿了。她们说着当年刚搬进大院时，最年长的淑萱大姐也不到四十岁，小杏更是三十都不到，刚生了老二不久。说着说着，老太太们就感叹起日子怎么过得这么快，好日子没过几天，一转眼怎么就老了呢……
看着老太太们又开始伤感起来，婷婷就插进来，讲起他们几个孩子小时候一起玩的事。那回，婷婷和二哥回家后，妈妈发现两人外衣上的所有扣子全都没了……直今，妈妈还是不明白，玩“攻城”怎么会玩出这样的“战果”……还有那次，婷婷大哥带着他们几个小孩子下到废弃的战备地道里去玩，然后走迷路了。家长们加上好多战士找了半夜才找到冻得全身发抖的孩子们……
老太太们又来了兴致，开始说着孩子们长大过程中的很多趣事，聊着孩子们和孙子辈儿现在的状况。话头不知怎么又引到各家的老头身上。刚搬进大院时，老头们都正当年，很快就赶上了备战备荒加文革动乱的时期。除了白天上班，他们每天晚上都会去办公室加班，比正常上班还准时。说出差，一转头就走了，十天半个月不知道去了哪里。越往后说，老太太们的话就又少了下来。可不是，三个老头，如今就剩一个了……
看见妈妈和阿姨们又触及了伤心事，婷婷赶紧又出来打了个岔。她拿出一个信封交给小杏姨，说：“我爸爸让我把这个交给您。”都不用打开，小杏就知道里面是钱。她连忙推挡着，“替我谢谢你爸爸，这钱我不能要啊……”见婷婷不接，小杏就想把信封塞回给华老太太。两个老太太推让了几回，小杏的眼圈又红了。华老太太就势把信封塞到了小杏的枕头下面，然后大家就沉默下来，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婷婷一看，知道是离开的时候了。她开始嘱咐小保姆一些注意事项，告诉她有什么事可以直接打她的手机，并悄悄塞给了保姆几百块钱。她不知道还能怎样帮助小杏姨。把保姆打点好了，就图她能对阿姨照顾得更尽心更周到一些吧。她转过身来，弯下腰，抱了抱小杏姨，然后甜甜地说：“杏姨，您以后有什么事，和儿子媳妇不能讲的，您就和我这个闺女说。”阿姨满口答应着：“好，好，还是闺女好啊！”这回，是婷婷先湿了眼眶……她非常心疼阿姨，真希望阿姨能象自己妈妈一样，有一大家子人宠着她，酸甜苦辣都有人分享、分担。可每家都有每家的日子和过法，她再心疼再不舍，又能真帮上什么忙呢！
几个老太太说好，过一阵，秋天凉快了，她们再聚一回。再不多见见，恐怕将来更难有机会了。然后，她们在反复的相互安慰和泪眼朦胧中道了再见。两个老太太跟着婷婷一步三回头地出了门。
送淑萱大姐时，华老太太让婷婷把车一直开到她的楼下，然后坚持让女儿把阿姨扶上楼、送进家门才算完。
虽然多年没回来过，营区里的变化也很大，但主要的设施和道路还是老格局，婷婷都不用认路，凭感觉就知道该往哪走。过了昔日神气飞扬的文工团驻地，就是原来的军人服务社，如今这里也探头探脑地抖出了些“商场”的派头……然后就是婷婷曾度过了很多快乐时光的小游乐场，如今玩具已不见了踪影，只有一片杂乱的小树林……这些和自己童年紧密相连的景物从眼前不断闪过，婷婷发现自己并没有期望中孩子“回家”的喜悦。与妈妈和两个阿姨在一起的这一天，让她看到了生命中另一段的景象。眼前的物是人非，更让她的心里对生命充满了沉重感。
回家的路上，母女两个都沉默不语。从旁边的车镜中，华老太太看到后面的西山上，夕阳红彤彤、颤巍巍的，马上就要落山了。老太太此时反而没有太多伤感，她心里感到非常踏实。看日出日落而知老之已至。人的一生就象这太阳，如日中天、风华正茂过后，用尽了自己的光和热，完成了自己的使命，然后，生命就会慢慢暗淡下来，最后日落西山。当新一轮太阳升起时，自己的后辈将会把自己的血脉延续下去，发出灿烂无比的光芒……
华老太太那一夜都没有睡安稳。年纪大了，出趟门感觉很累，可又睡不踏实。第二天中午又睡了一觉，才感觉好些。上午婷婷来电话，说想问问淑萱姨累不累，可她家里没人接电话。华老太太就想也许出门买菜了，或者累了休息呢。她告诉女儿别管了，吃过晚饭她自己再打吧。
傍晚，老太太正在厨房里忙活，听到电话响，接起来，是淑萱大姐的大儿子援朝。只听那边急急地叫了声“阿姨”，然后就停顿了……老太太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赶紧坐了下来。好一会儿，那边才接着说：“……妈妈昨天回来特别高兴，和我们说了很多你们过去的事，又说起了爸爸，说孙子孙女，说你们老姐妹秋天还要聚……”最后还是儿子劝妈妈该休息了。他知道妈妈很晚才去睡。今天早上，他发现一向早起的妈妈房间里老是没有动静，进去之后发现，妈妈已经在睡眠中过世了……
援朝后面说的什么，华老太太没有听见。她感觉自己象在做梦。手里的电话也不知什么时候挂上了。她想站起来，但两腿软软的，不听使唤。
此时，阳台的大玻璃窗上一闪一闪地映出西边的点点晚霞，如鲜血般殷红，正绽放着最后的璀璨。
□ 读者投稿
华 夏 文 摘
CHINA NEWS DIGEST — CHINESE MAGAZINE（CND－C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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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二期 —— —— 每周五出版 ——
（二○一○年六月十一日出版） （一九九一年四月五日创刊）
庚寅年四月廿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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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期目录（cm1006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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⒈晚霞点点（小说） 韩玲玲
⒉那个夏天的流水帐 水 田
⒊自由人的枷锁 艾 约
⒋花园口决堤——下作的下策 廖 康
⒌著书立传是党和国家领导人的基本权利 解 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