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看到两篇关于阶级,阶级斗争,和斗争哲学的文章[1-2]。这两篇文章批判/揭示了马克思主义和共产党的阶级阶级斗争的荒谬,有一些价值。但如果要彻底避免阶级斗争的错误,需要在理论上提高对这些的认识。阶级和斗争本身并不一定错,错在马克思主义。下面我从哲学上和历史上考虑阶级和阶级斗争。马克思的阶级斗争学说是黑格尔哲学的错误理解和应用。马克思主义在这方面非常反动。
如[2]所说,阶级/阶层都是英文class的中文翻译。(国内不同中文翻译的目的大概是为了避免一些难以回答的问题。)[2]有这样一段:”这只有从“盘古开天辟地”查起了。人类社会(部落)原来是没有“阶级”的。 原因是生产力低下, A和B两人都只能勉强维持生存, A或B都无法像供养牛马似的供养对方, 再用一方的劳动来获取它劳动消耗后的剩余(马克思称之为剩余劳动或剩余价值)。 “这里需要澄清两点。1)这里的叙述大概是根据马克思的历史唯物论。我以前已经有一篇文章指出马克思的历史唯物论完全错误[3]。社会分工不完全是生产力高低所致。2)马克思的经济理论(包括剩余价值论)完全错误。读者可以翻阅现代经济学经典课本,或者压根不提马克思的理论,或者批判他的理论。
古希腊时柏拉图已经知道人天生有不同的天赋,而不同的工作需要不同的天赋[4]。所以社会分工是一种社会自然发展。古希腊已经形成阶级(注意:以地位划分而不是以财产划分):贵族,自由民,奴隶,商人等。人与人之间总会有矛盾存在,不同阶级之间也会有矛盾。亚里斯多德经典著作《政治学(Politics)》阐明政体目的“政治社会是为了使所有公民都最能实现他们理想的生活”([5], Book 2.1 Our purpose is to consider what form of political community is best of all for those who are most able to realize their ideal of life.)。阶级和阶级矛盾是亚里斯多德设计和评估政体的主要考虑之一,这反映在他的《政治学》一书。亚里斯多德的考量是如何使这种矛盾不成为严重对抗,同时实现政体的稳定和一定程度上的正义。注意这与马克思倡导阶级斗争相反。这是马克思极端反动的根据之一。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古罗马。古罗马作为一个政治实体存在了一千年,前五百年是共和,后五百年是帝制。有些人认为共和比民主优越(关于这点请参考一本意识形态课本[6];古雅典的民主只存在一百多年)。实际上比这复杂。古罗马有两大阶级:patricians(贵族-或者统治阶级),plebs(自由平民) 。古罗马能够长时间生存发展的一个重要原因是一直注意维持两大阶级的平衡,就是说执政的参议院和执政官在两大阶级的利益之间调和。不仅共和期间,即使帝制时期统治者也常考虑平衡两大阶级的利益。例如著名的斗兽场就是当时的皇帝为了激发爱国热情而建,使得平民也能享受罗马的好处。关于古罗马两大阶级的明争暗斗,可以参考两本很好的史书[7,8]。第一本易读,第二本有很好的分析。(古罗马的精英非常了解古希腊哲学思想,这有很多证据。古罗马的共和理论应该来自亚里斯多德或其它古希腊论著,但我还没有发现可靠叙述。)
中世纪的阶级与古代相比有些变化,但没有本质差别。工业革命带来了很大社会变化,一些人暴富同时一些人赤贫。马克思引入了新的阶级定义,以财富划分阶级。这种新的划分有一定价值。下面先来看阶级斗争的意义,然后我再评论阶级的划分和社会地位。[2]提到阶级/阶层的中文翻译问题显示以马克思纯粹以财富来划分阶级的局限。原南斯拉夫共产党领导人米洛万•吉拉斯(Milovan Djilas)提出新阶级,即垄断国家权力的官僚特权阶层。正确社会分析应该不仅考虑财富也考虑其它因素。
现在考虑斗争。斗争(Struggle)一词有很多意思。马克思哲学是从黑格尔哲学而来,所以先考虑斗争在黑格尔哲学里的意思。黑格尔哲学的内容很多也非常高深。黑格尔哲学有个例子(或者说 metaphor),主人-奴隶的斗争。这里不可能有篇幅讲述这个例子,主要问题是先需要理解不少概念和推理。我推荐几本不错的书讲到这个题目,可供读者参考[9]。
马克思压根不懂黑格尔哲学。首先,黑格尔哲学的核心是灵的运作。马克思是彻底的唯物主义者,不承认灵的存在,怎么可能懂得灵的运作呢?其次,黑格尔的辩证法实际上不是一种方法(method),而是一种metaphor,即隐喻([9a, 21-22页]有详细解释)。马克思没有读懂,拿来胡乱套用。将来我会指出马克思连简单很多的苏格拉底辩证法都没有搞懂。认真的哲学讨论马克思是插不上话的。读者可以去查查一流哲学课本,压根不提马克思。黑格尔关于主人-奴隶之斗争与马克思的阶级斗争有两点重要差别。1)主人-奴隶之争是地位之争,不涉及财富。按照原来社会地位的定义,一个富翁与一个平民可能具有同样地位。如果用马克思的新的阶级定义,黑格尔哲学主人-奴隶之争需要重新限定和解释。2)黑格尔哲学里斗争的结果不是你死我活,而是最终达到更高程度上的认识和平等。这两点与马克思的斗争哲学有本质的区别。
再提醒读者注意斗争(Struggle)有很多意义。有正义的,非正义的。有自卫的,有侵略的。不能一概肯定或否定斗争本身,而是要根据具体情况分析。一个社会的阶级,阶层,团体,NGO,个人,公司,政府都可能有分歧。有时这些分歧无关紧要,有些比较严重。需要根据具体情况解决,有时磋商,有时调和折衷,有时斗争。有时黑格尔哲学的主人-奴隶比喻适用,有时不适用。马克思把社会的矛盾和分歧都归于阶级斗争完全错误,
请读者注意(必要时重读)黑格尔对政治社会演进的看法[10]。人类社会的进步应该以社会上每个人得到更多的自由来衡量。黑格尔对各种不同文明的政治社会的自由度有个概略的评价。东方社会(包括中国,印度)发展到一定程度就停滞了。西方从古希腊开始逐步演进,经过2500年发展到了自由民主制。马克思如果仅仅无知还不至于造成大灾难。马克思不仅无知而且狂妄,自认发现了人类社会的规律。把自己不懂的黑格尔哲学乱套乱用。从黑格尔历史哲学的角度看,马克思哲学倒退到古希腊以前,属于非常反动的哲学。亲历文化革命的大陆人大概都领教过马克思的阶级斗争学说的厉害。许多共产国家的人民也亲身经历过阶级斗争的残酷。从哲学看,这是马克思哲学极端反动的体现。
我前不久在一篇文章里讲到应对马克思主义最好采取两种对策[11]。一)知道马克思主义相当于一种邪教,知道它错误,但不去追究它到底错在哪里。二)学懂真正的哲学,搞清楚马克思到底错在哪里。之所以建议大多数人采取第一种对策是因为许多大陆人深受马克思主义的影响,推论还是用马克思主义的逻辑思路。看到了一些错误,纠正了这些错误,但仍然回到马克思主义的陷阱。
注释:
(1)布衣:斗争哲学就是不断制造敌人的邪说 https://hx.ciaos.org/?p=173622
(2)庄迭民:也谈阶级 https://hx.ciaos.org/?p=173930
(3)韩家亮: 历史唯物论批判(7)https://hx.ciaos.org/?p=171002
(4)韩家亮:初谈柏拉图的《理想国》 https://hx.ciaos.org/?p=168274
(5a)Aristotle and Benjamin Jowett, “Politics,” https://classics.mit.edu/Aristotle/politics.h...
(5b)韩家亮:读亚里斯多德《政治》的几点启示 https://hx.ciaos.org/?p=161414
(6)Terence Ball, Richard Dagger, Daniel I. O’Neill, “Political Ideologies and the Democratic Ideal,” 10th Ed. Routledge, 2016.
(7)Simon Baker, “Ancient Rome: The Rise and Fall of an Empire,” BBC Digital, 2010
(8)Greg Woolf , “Rome: An Empire’s Story,” Oxford Univ, 2012.
(9a)Robert C. Solomon, In the spirit of Hegel,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1985.
(9b)Frederick Beiser, Hegel (The Routledge Philosophers), Routledge, 2005.
(9c)Francis Fukuyama, “The End of History and the Last Man,” Free Press, February, 2006.
(10)韩家亮:黑格尔《历史的哲学》与中国 https://chinainperspective.com/ArtShow.aspx?A...
(11)韩家亮:如何看待马克思主义?(丁一夫的问题) https://hx.ciaos.org/?p=1737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