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家的定义和政体演化

中文的国/国家这个词对应于几个不同英文(西文)词。这部分是因为中英文的差别,部分是因为中国和欧洲的政体演变的历史很不相同。世界上现在通常用nation-state来指现代国家,有时简称nation,country。历史上常见的国家形式有部落联邦,城邦(city-state),王国(kingdom),帝国(empire),公国等。搞清楚国家一词对搞懂最近华夏文摘/快递的几篇文章中的问题很有必要。

英文里state这个词来自亚里斯多德的《Politics》,意思是政体。《Politics》把政体划分为国王制,寡头制,和民主制几种。古希腊时盛行的是city-state,即城邦,每一个城邦有自己的state(政体)。雅典就是一个城邦。古希腊有许多城邦,城邦之间没有定规的关系(后来城邦之间有联盟)。英文里nation是指有(大致)确定的领土,和居住这领土上的人民和政府。nation-state指这个nation有固定的政体和主权。主权指最高权力,有主权的国家决策时不需要其他国家同意。现代意义上的国家nation-state基本从美国革命和法国革命开始,也就是说只有二百多年的历史。

 世界的政体演变的历史和过程相当复杂。许多大陆人只知道马克思/恩格斯的假说(历史唯物论)。他们的假说在提出时有一定的学术价值但早已被超越了,特别是许多文明有非常不同的政体演变历史。以前世界上国家多数是帝国和王国,现在世界上绝大多数国家属于nation-state,极少数是城邦如新加坡,领地梵蒂冈等。除了特殊情况外城邦等无法在现今世界生存因为人口和领土达不到防务的必要临界点。较好了解世界政体演进历史可以通过福山的两部关于政治秩序的书。

了解这些以后我们来看最近几篇文章的问题。阿谅最近有篇文章从三国演义看大国博弈[1]。三国时代世界上还不存在nation-state。既然没有现代意义上的大国,三国演义怎么可能用来分析现在的大国博弈?例如冷战后期美苏中是三大国。能够用三国演义的分析方法来看那时的大国关系吗?除了开玩笑以外,没有一个国际关系专家学者会把这种方法当真。连主角的本质都完全不同,分析怎么可能会有价值呢?当然现在的世界政治也有人性、邪恶、权力斗争。现代国家的概念使得整个战略角度完全不同。

张雪忠最近的文章整个来说很好,涉及了中国政治制度上的许多关键问题[2]。但里面许多观点太简单没有仔细研讨过。就拿这篇文章的主题来说“一个国家的主权者应该是全体国民”。这里面含有好几个重要问题。一个问题是现代国家到底是什么?谁应该有权力?我们现在熟悉的自由民主制主要是英国哲学家洛克奠基。但更早一步是英国哲学家霍布斯奠定了现代国家的哲学基础。霍布斯认真考虑了什么是国家?国家为什么需要权力?为什么主权在国家?霍布斯提出的契约论解决了一部分问题,也为后来的自由民主制奠定了基础。[2]提出的“一个国家的主权者应该是全体国民”的提议原则上很好,但如何实现?政治哲学家们研究了几百年,还没有完全解决这个问题。例如如果全体国民对一个重要问题有不同的看法,哪种看法应该作为全民的看法?

陈丹青一文说:“国家是你我脚下的这片土地,它已经有了几千年。政府只是管理这片土地的那个组织,它根本就不是国家。清政府灭亡了,但是这个国家还在;北洋政府灭亡了,但是这个国家还在。” 这段话的意思应该是虽然政府(state)改变了,普通百姓不会受影响。这可能正确,也可能错误。需要看什么样的政府,谁推翻这个政府。有的政府改变无关紧要,有的改变有改进,有的百姓遭灾难。作者大概指的是外族入侵。这在很大程度上要看外族是什么人。蒙古入侵中国和其它国家时,被侵略的国家受到极大灾难。满清占领中国也曾使汉族等成为二等公民。但二战后盟军占领德国和日本,平民百姓则没有受虐待。

 总之写文章应该自己清楚也让读者清楚,文章在讨论什么国家,有什么样的背景和假设。

注释:

(1)阿谅: 读《三国演义》,看大国搏弈 https://hx.ciaos.org/?p=157275

(2)张雪忠:一个国家的主权者应该是全体国民 https://hx.ciaos.org/?p=156966

(3)陈丹青:亡国是个伪命题 https://hx.ciaos.org/?p=157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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