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字的演进与文明的传播

华夏快递近来继续有一些文章讨论中文与字母文字,看起来还有不少人关心这个问题。但到现在为止这方面的讨论没有涉及一个根本问题:文字的演进。这篇文章里我对人类文字的演进稍加解释,指出文字演进的里程碑。我用这些里程碑划分第一代文字,第二代文字,第三代文字。

文字对于人类社会非常重要。有了文字,才有记载的历史。文字最早是什么时期在什么地方发明的呢?人类最早的文字是美索不达尼亚的苏美尔人(Summer)在公元前3100年发明[1,2]。苏美尔人属于闪米特(Semite)人的一支(犹太人和阿拉伯人都属于闪米特人)。人类的第一代文字是语标式的(logographic),或者说是象形文字式的(pictographic)。不是任何社会天然一定产生文字。现代考古学和人类学一般认为澳洲土著是从非洲走出的人类祖先中最早定居的一批,距今大约有四万多年。但是在欧洲殖民以前澳洲土著没有文字。据我所知人类第一代文字都是象形文字,中国文字属于象形文字。除了字母文字和象形文字以外,古代还曾经存在一种文字体系syllabic[3],现在基本上已经消失。

人类文字发展的第二个里程碑是字母文字。最早的字母文字大约公元前1500-1000年出现在中东迦南的西奈地区。最早使用字母的民族是圣经里提到的Kenites和Midianites族[3]。字母比原来的象形文字有许多优越性,这在《字母效应(Alphabetic Effect)》一书中有多方面的详细讨论,这里不详细叙述。如果现在设计一种语言,一定会采用字母文字而不会采取象形文字。另外从信息论考虑,字母文字也比象形文字优越的多。人类文字发展的第三个历程碑是希腊人在文字中引入元音[4],这使得发音与书写文字联系起来。

不同代语言的优势可以与计算机语言的代相比拟。有些文章辩说中文也可以表达英文或其它拼音文字所表达的思想。如果这样说,计算机语言应该停在机器语言阶段了?那为什么会发展新的计算机语言?对许多工作来说用高代的计算机语言比用低代的语言工作效率会高许多倍。懂高代语言的可能花两天时间做完一件工作,同样的工作如果你却需要花几个星期做完,公司不会考虑雇你。另外公司还需要考虑同事之间的合作和交流。如果现在某位程序员只懂早期的计算机语言,很少会有工作机会。

古时信息和发明的传播非常缓慢,习惯于现代通讯速度的人完全无法想象其缓慢的程度。以轮子运输作为例子。用轮子来作运输工具也是苏美尔人先发明。这项技术大约在公元前3200 年的美索不达尼亚就已经完善。但离美索不达尼亚不太远的埃及直到公元前1700年才知道这项技术[5]。这项发明传播到不远的埃及竟然用了1500年!美洲大陆土著直到欧洲殖民者到来才知道用轮子作运输工具[5]。因为喜马拉雅山脉,大戈壁,海洋的隔绝,古代中国与其它地区交往较少,这可能是为什么字母文字没有影响中国的原因。

华人中间这个题目的讨论常显示不客观,带情绪,缺乏基本的研究技能。客观地看,字母文字比象形文字优越得多是不争的事实。否则世界上大多数民族都是傻瓜,都放弃原来象形文字改用字母?无论从历史,信息论,技术操作(打字,输入,编码)来看,字母文字都优越。当然完全用字母传递信息也不一定就适用所有需要。网络交谈常用的 emoji(表情符号)就是一个例子。

至于做科学研究,字母文字有一些优势,例如查找,分类。但这些只是在一门学科开创时有较大优势。科学研究总是在前沿。科学概念和理论的创新最重要的是深刻理解这门学科本身,几乎所有科学分支中语言文字载体本身的影响已经不大。文献用字母文字仍然便于查找和索引(中文文献即使有索引也少有人用),但在研究中已经不起关键作用。学术自由,经费,兴趣,可能的应用等更为重要。最后期望以后作者写文章起码需要做些基本研究,符合和反对自己观点都需要认真考虑。特别忌讳因为自己是华人就看不到中文的缺点。如果科学界都这样做,那没有一门学科可能发展起来。

我并不赞成用拼音文字取代中文。主要原因是中文已经有许多人在用,而且如果取代中文许多中文文献的保存是个问题。我曾经到过埃及旅游,对埃及的古代文明印象深刻。埃及古迹比其它国家多且年代古老,两千多年的古城不算太突出。埃及许多古迹的文字是由古埃及文字(字母文字出现以前),不少已经失传。字母革命传到埃及时取代了原来的文字。当然现代保存技术先进的多,大概中文文献的保存不会受太大影响。另外现在中文文字大改革可能不现实,因为有许多实际和费用限制。无论如何,赞成和反对的都应该不带情绪客观考量综合评价得与失。

注释:
(1) Robert E. Lerner,”Western civilizations : their history and their culture,” Vol.1, 13th ed. Norton & co. 1998, p.17.
(2)Robert K. Logan, “The Alphabet Effect: The Impact of the Phonetic Alphabet on the Development of Western Civilization”, St Martins Pr, 1987, p.20.
(3)Robert K. Logan, “The Alphabet Effect,” pp.33-35.
(4)Robert K. Logan, “The Alphabet Effect,” pp.38-40.
(5)Robert E. Lerner, “Western civilizations,” Vol.1, 13th ed. Norton & co. 1998, p,19.

相关链接:
1) 韩家亮:关于汉字与中国古代科学发展 https://hx.ciaos.org/?p=143809
2) 韩家亮:字母效应和中华文明 https://ciaos.org/modules/wfsection/article.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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