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隶制、基督教与社会进化

韩家亮

我已经概要地介绍了奴隶制历史【1】。在废除奴隶买卖和奴隶制上，基督徒起了领导作用。福音派基督徒英国议员William Wilberforce对废除奴隶制做出了巨大贡献。由他发起英国国会在1807年通过法律禁止贩卖奴隶，虽然这样做会使英国经济受损失。另一个非常著名反对奴隶制的英国活动家是John Henry Newton。Newton曾经是贩卖黑奴的船长，犯了很多罪。他忏悔皈依基督教后致力于废除奴隶制。他所写的诗歌《奇异恩典（Amazing Grace）》是世界上最有名的歌曲之一，著名歌唱家常常在美国总统的葬礼上演唱这首歌。但是圣经好像对奴隶制并不明确反对，这可以从美国内战中南北双方各自从圣经里为自己的行动找依据看出。确切的圣经解释可以帮助我们理解为什么圣经不明令废除不道德的奴隶制。下面我们将看到圣经有些经节是针对现时的，有些是讲永世的。显式的奴隶制在大多数国家现在已经不存在，但是圣经关于奴隶制的经节仍然有一些现实意义。

* 诺亚的咒诅 *

十多年前聚会所（也称地方教会）的领袖李常受在一次讲道时解释诺亚洪水后的一段圣经（创世纪九章的末尾）。诺亚一次酒醉后赤身裸体在帐篷里睡觉，他的三个儿子知道后有不同的做法。小儿子含（Ham）先看见他父亲的不雅姿态，出去告诉他的两个兄弟闪（Shem）和雅弗（Japheth）。”闪和雅弗、拿件衣服搭在肩上、倒退着进去、给他父亲盖上、他们背着脸就看不见父亲的赤身。“ 挪亚醒了酒后、知道小儿子（含）向他所作的事、 就说、迦南（Canaan，含的儿子）当受咒诅、必给他弟兄作奴仆的奴仆。 又说、耶和华闪的神、是应当称颂的、愿迦南作闪的奴仆。愿神使雅弗扩张、使他住在闪的帐棚里．又愿迦南作他的奴仆。“ 李常受然后说含是黑人的祖先。我感觉这话引起了些许骚动：这样解释圣经是否有种族主义的偏见？接下去李常受讲耶稣基督使这些差别消失了。

李常受是个有争议的人物，参考【2】。但是他讲的对吗？有道理吗？解释圣经最简单的概要在【3】里有。解释圣经中的一本书的第一步是要知道这本书是什么时候写的，针对谁写的。学术界（例如【5】）一般认为圣经的前五本书（也称TORAH，摩西五经）在公元前1200年或稍后由摩西写的（有些地方后人曾编辑过），亚伯拉罕生活在公元前1900至1700年之间。诺亚比亚伯拉罕还要早许多世纪，那时没有可靠的文字记载。难以核实李常受所讲含是黑人的祖先以及黑人因为受诺亚的咒诅而成为奴隶。奴隶制起源的详细现在还不知道。人类早期时奴隶与人的肤色并没有直接的关系，奴隶与黑人相关是因为最近几百年的政治经济发展造成的【1，6】。再看创世纪诺亚的咒诅9：25-27。英文比较清楚因为有单数复数。诺亚的咒诅明显只限于含的儿子不是代代相传。这基本上与历史不冲突。

这段圣经的意义是什么呢？我认为诺亚的儿子含没有对他父亲（也是神定）的尊严给予应有的尊重，含的儿子被定为奴隶是对这种罪的惩罚。李常受所讲耶稣基督使这些差别（可能指奴隶、奴隶主，也可能指种族差别）消失，这是正确的，可以从下面几段经节看出，特别是歌罗西书 3:11 。

* 新约圣经有关奴隶的教导 *

圣经有几段教导平等。歌罗西书 3:11 从此，不再分希腊人、犹太人，受割礼的、未受割礼的，野蛮人、未开化的人，奴隶和自由人，基督就是一切，并且贯穿一切。哥林多前书 12:13 我们不拘是犹太人、是希利尼人、是为奴的、是自主的、都从一位圣灵受洗、成了一个身体．饮于一位圣灵。加拉太书 3:28 并不分犹太人、希利尼人、自主的、为奴的、或男或女．因为你们在基督耶稣、里都成为一了。

另一方面圣经也教导要顺从。歌罗西书3:18 你们做妻子的，要顺服丈夫，信主的人应当这样做。 19 你们做丈夫的，要爱妻子，不可恶待她们。20 你们做儿女的，凡事要听从父母，因为这是主所喜悦的。 21 你们做父亲的，不要激怒儿女，免得他们灰心丧志。 22 你们做奴仆的，凡事要听从你们世上的主人，不要只做讨好人的表面工夫，要以敬畏主的心真诚服侍。

以弗所书关于奴隶的教导比较详细。 6：5 你们做奴仆的，要战战兢兢、诚诚实实、怀着敬畏的心服从你们肉身的主人，就像服从基督一样。 6 不要只做一些讨好人的表面工夫，要像基督的奴仆一样从心里遵行上帝的旨意。 7 要甘心乐意地工作，像是在事奉主，不是在服侍人。 8 要知道：不管是奴仆还是自由人，每个人所做的善事都会得到主的奖赏。9 你们做主人的也一样，要善待奴仆，不可威吓他们。要知道你们主仆同有一位在天上的主人，祂不偏待人。

几点注释。（1）上面的圣经章节多是从圣经新译本来的。我以前基本用中文和合本。但是和合本这些章节中slave翻译成仆人，新译本翻译为奴仆比较准确。（2）歌罗西书3：18-25与 以弗所书 5：22-6：9对应，这些教导基督徒应该如何过现时社会生活。（3）以弗所书 5：22-6：9太长，所以我只选出6：5-9。

初看起来，歌罗西书3：18-25 以弗所书 5：22-6：9与前面圣经中关于平等的教导矛盾。如果奴仆要战战兢兢地服从主人，那人和人之间怎么平等？赞成蓄奴的美国南方也许会说圣经里面有奴隶所以我维护奴隶制也是正当的。要懂得这些圣经段落的意义，我们需要懂得一个经节适用的时期。下面会讨论这点。

还有一段经文涉及社会生活的另一方面。罗马书 13：1 人人都要服从政府的权柄，因为所有的权柄都是出于上帝。现存的政权都是上帝设立的。 2 所以，抗拒权柄，就是抗拒上帝的命令，抗拒的人必自招惩罚。 3 掌权者不是叫行善的惧怕，而是叫作恶的惧怕。你想不怕掌权的吗？就要行得正，这样你会得到称赞。 4 要知道掌权者是上帝差遣的，对行得正的人有益处。然而，你若作恶，就该惧怕，因为他必将你绳之以法。这段加上前面的几段经文就顾及到当时社会的全面了：妻子、丈夫；子女、父母；奴仆、主人；平民、政府。怎样在实际上顺从政府也有许多讲究，需要另文讲述。

* 现时与永世 *

在解释一段圣经时，必须注意这段圣经所谈的是现时社会还是将来的永世。上面关于社会的教导（歌罗西书3：18-25 ；以弗所书 5：22-6：9；罗马书13：1-4）是指现时世界。虽然现时重要，但是基督徒的指望不在现时而是在永世。

永世将没有婚姻关系、父母子女关系、奴隶奴隶主关系、统治者被统治者关系。我们来看下面这段经文。马太福音 22：23 同一天，不相信死人会复活的撒都该人也来问耶稣， 24 说：“老师，摩西说，‘如果一个人死了，没有儿女，只留下妻子，他的兄弟就当娶嫂嫂，替哥哥传宗接代。’ 25 从前，我们这里有弟兄七人，老大结了婚，没有孩子就死了，把妻子留给了弟弟。 26 二弟、三弟一直到七弟都相继娶了嫂嫂，都没留下孩子。27 最后，那女人也死了。 28 那么，到复活的时候，她将是谁的妻子呢？因为他们都娶过她。” 29 耶稣说：“你们弄错了。你们不明白圣经，也不知道上帝的能力。 30 因为到复活的时候，人们将不娶也不嫁，就像天上的天使一样。前一节关于社会的教导，即关于妻子、丈夫；子女、父母；奴仆、主人；平民、政府，都是针对现时的。从上面这段经文可以推出现在这些社会关系永世都不存在。

虽然处理社会关系很重要，但是这在圣经中只占很少部分，主要是上一节所列的段落。为什么呢？因为神最关心的是人能否得救，是否能得永生。如果一个人在今世享受极为丰富的财富但是在永世却下地狱，值得吗？耶稣曾说：“人若赚得全世界，却丧失自己的生命，又有什么益处呢？人还能拿什么换回自己的生命呢？“

我们知道奴隶制不平等，如果一个奴隶主坏的话甚至可能邪恶，但是为什么圣经不直接下令废除奴隶制呢？除了上面所讲的圣经的中心是人的得救和灵生命的健康，圣经没有硬性规定废除奴隶制还有一个实行上的原因。在二千年前的社会环境下如果强行废除奴隶制，很可能会引起社会骚动，反而不利于社会进化。

奴隶制在很大程度上扭曲了人与人之间应有的关系，将来永世也不存在奴隶。所以如果社会条件合适，限制或废除奴隶制是一件好事，神应该赞许。所以美国内战时北方解放黑奴比较南方维护奴隶制更符合圣经。纵观历史，社会关系一直不断在进化。一个很明显的例子就是妇女的地位。类似于其它社会关系，基督教在妇女平等方面也领先于其它文明。最近几百年的启蒙主义和世俗主义（secularism）也推动社会进步。在废除奴隶制和妇女地位上它们与基督教是基本吻合的。但是，在有些方面它们与基督教不同，同性恋就是一方面。世俗主义认为社会进步应该使同性恋被接纳，但是基督教认为同性恋是罪。基督教关于同性恋看法可以参考【7】。虽然基督教和圣经认为同性恋是罪，但是在政教分离的原则下，现代社会应该容许同性恋存在并享受与别人一样的基本人权（婚姻除外）。

奴隶制废除了以后，是不是圣经关于奴隶的教导就没有价值了呢？不是。首先有少数伊斯兰社区还存在奴隶【8】。除了妻子、丈夫；子女、父母；平民、政府以外，现代社会存在更多种的关系。有些关系，例如工人老板关系，仍然有可能对应于奴隶主人关系，或有可能有奴隶主人成分。如果工人老板的关系是公平的（在现代经济学中是市场决定的），则不是奴隶主人关系。但是如果工人的报酬过低，被迫超时工作，被迫无偿加时工作，就可能有奴隶成分。

因为篇幅所限，有些问题不便详细讨论。有兴趣的读者可以继续读https://c4c.name/?page_id=22 特别是 Equality among Christians 基督内的平等 课题。另外倪柝声写的《初信造就》中间有一章专门讲平等【9】，写的很好，可以参考。

注释：
【1】韩家亮：奴隶制度的起源和历史与奴隶制在中国 https://ciaos.org/modules/wfsection/article.php?articleid=38253
【2】韩家亮：正统、异端、邪教 https://ciaos.org/modules/wfsection/article.php?articleid=30579
【3】Robert R. Hann, “The Bible, an owner’s manual” : Paulist Press, c1983.在【4】里有一些简单的介绍。
【4】韩家亮：圣经和可兰经入门 https://ciaos.org/modules/wfsection/article.php?articleid=29405
【5】N. Smart, “The World’s Religions”, 2nd Ed.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1998.
【6】Pat Daniels, Steve Hyslop, “Almanac of World History,” National Geographic, 2003.
【7】韩家亮：法治与同性恋婚姻 https://ciaos.org/modules/wfsection/article.php?articleid=32587
【8】Robert Spencer, “Islam Unveiled: Disturbing Questions About the World’s Fastest-Growing Faith”, Encounter Books, 2003, pp.63-68.
【9】倪柝声：初信造就 第九篇、区别的消灭 https://www.bodani.cn/article/?bk=100520&v=12#1034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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