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 近世界银行有一份展望中国的报告【1】，督促中国进一步深化经济改革，其中有些改革涉及所有制等敏感问题。文章说：“中国经济可能面临在没有太多预兆的情 况下快速放缓的危险，很多高增长的发展中国家一旦国民收入达到某个特定水平就会出现这种情况。”这不是第一次经济学家告诫中国经济改革和预防发展陷阱问 题。多年前我就已经读过杨小凯在这方面的一篇谈话。不久前陈志武等也提醒中国国进民退的危害【2】。这次不同的是（1）这份报告是世界银行与中国体制内的 研究机构合作的产物。（2）世界银行的参与增强了这份研究报告的权威性。但是，今天有报道吴邦国讲话表明中国要坚持社会主义道路【3】，使人联想到四个坚 持。那么中国是不是需要和如何深化经济改革?需要不需要民主？希望下面的讨论对回答这些问题有个开启。
* 经济发展与政治民主 *
最 近美国两位经济学家写了一篇相当有意思的研究文章，探讨经济发展与民主的关系【4】。Wisdom在华夏快递对这篇文章作了介绍【5】。这个研究好像指出 民主对经济发展没有什么促进。有些人会说：”我说过现在的中国不需要民主”。另外有些人会说：“应该等中国富裕了，中产阶级强大了再搞民主“。我的初步看 法是【4】这篇文章导出的问题比它回答的还要多。
Samuelson 和 Nordhaus的经典经济教科书最后【6】总结说：”二十世纪和二十一世纪初最显著的特色是经济进展和政治自由之间的紧密联系。早期的哲学家认为只有贵 族和皇室才可能富有。但现今世界显示了一个令人惊奇的事实：虽然不是每一个市场经济的国家是民主的，但是每一个民主国家都是市场经济。此外，几乎每一个高 收入的国家同时是民主国家又是市场经济。市场经济的自由与政治自由携手。政治自由包括自由和公平的选举，举足轻重的反对派，主要少数族群有自决权。政治自 由又与市政自由（civil liberties)携手。市政自由包括言论自由，结社自由，新闻自由，法治，尊重人权。
“为什么民主政权利于经济发展？耶鲁（著名）政治学家Robert A. Dahl这样解释【7】：”
“民主体制有助于教育它的人民，受教育程度高的劳动大军创造发明力强，也有助于经济增长。此外，法治常在民主国家里较强实施，法庭较独立，财产权较有保障，合同较有效，政府和政客较少干涉经济活动。最后，现代经济依靠通讯，而在民主国家通讯障碍大大降低。”
另外，Dahl在《On Democracy》书中列举了民主的许多好处，促进经济增长是民主制度一个主要好处。
现 在我们把最新的研究成果【4,5】放在上面讨论的背景中。Paul A. Samuelson也许不是泰斗，但是巨匠应该是当之无愧的。（我将诺奖级划为一级，巨匠大概相当于2-5个诺奖得主的贡献，泰斗大概比一般诺奖高一个数 量级。牛顿，爱因斯坦，亚当·斯密斯，凯恩斯应是泰斗级的。）许多人可能对斯坦福大学Kenneth J Arrow教授不熟悉。Arrow教授是诺贝尔经济奖得主，而且他有几个弟子也得过诺奖。在一本纪念Kenneth J Arrow教授贡献的学术会议上Paul A. Samuelson被尊崇为Institution。一般大学，研究机构常被称为Institution。我还是第一次听说一个学者被称为 Institution。可见Paul A. Samuelson受人尊重之程度。至于耶鲁的Robert A. Dahl，我知道他在政治学界非常有名。培养美国总统，国会议员，联邦法官的著名学府的领军政治教授应该说还是比较懂政治的。两个不太出名的教授学者做几 个回归统计就能完全推翻Samuelson-Nordhaus-Dahl的总结？我是不太信服的。不过我前面讲过，在华夏论坛上也讲过，【4】是个有意思 的研究，将来的研究应该参照它。下面我从另一个角度来检讨政治民主和经济发展的问题。
* 未来可作的研究 *
我 在【8】讲过市场经济和民主政体有重要的共性：分布性（Distributed System），并指出这在政治和经济的研究上具有划时代的意义，因为这两个都是范式改变（Paradigm Shift)。民主政治和市场经济的运行有相同的地方，都是法治；但也有不同地方，市场在经济学中起骨干作用而民主政治则无类似调节机理。另一个重要考量 是平等。我已经在【9,10】指出政治平等和经济机会平等有相当不同。从理念上来说，即使政治民主无法促进经济发展，也就是说假设【4】基本正确，实行民 主也是应该争取的，因为它促进政治平等。
我 认为以上讨论可以导引重要研究领域。因为政治和经济都是分布性的，有可能建立相应数学模型，然后研究”经济动力学“和”政治动力学“。继而对上面 Samuelson-Nordhaus所说的市场经济自由与政治自由携手，政治自由又与市政自由携手作定量研究。对于上面的Samuelson- Nordhaus-Dahl假设也可能进行深入的，甚至是定量的研究。这种研究无论在理论上还是在实践上都应该有重大意义。
最 近曾看到有华夏快递文章认为民主政治会导致贫富差距减少。严格来讲，这不准确。我文集里有一篇文章探讨减少贫富差距【11】。注意【11】比较了政治方面 的探讨和经济方面的探讨，而这两种途径有微妙的差别。这与上面所讲的政治经济异同有联系。【11】还参考了圣经中的摩西五经。3200-3400年前犹太 社会就有贫富不均问题，圣经里的处理方法肯定不能照搬在现在世俗社会。如何比较好地解决贫富差距问题还需要更多研究。
* 中国经济能够改革吗？ *
现 在回到开头的世行报告。世行的建议从经济学的角度来说是no brainer（当然的）。问题是这样的改革（1）危及社会主义道路，从而在政治上挑战中共意识形态；（2） 更重要的是它触及一些既得利益者。我以前讲过中国在经济发展上并没有创造出一个新的模式，还是权贵资本主义和裙带资本主义。如果世行建议的改革能够实现， 中国的经济就会向自由资本主义又进一步，
对 于中国的经济管理，我应该tip my hat to （显示敬意于）中国经济学家和相应政府部门。他们对多年中国高速经济发展做出了不小的贡献。但是所有国家都会遭遇经济危机。如果中国能够进行陈志武或世行 建议的经济改革，中国经济体系就会比较健康，比较容易承受经济危机的袭击。但这样的改革能够在中国实现吗？我们拭目以待。
最 后来一个与中国经济增长有关的花絮。前些时看到Joseph Stiglitz对澳洲一新闻媒介的访谈，说他认为中国经济还可以有二十年持续两位数的增长。我对他的这个估计有很大疑问。Stiglitz是哥伦比亚大 学经济系教授，诺奖得主，曾任克林顿政府经济联席会议主席。Stiglitz是相当有名，但是大概还不到经济学巨匠水平。另外，Stiglitz兼任中国 政府经济顾问，他的立场是否客观也是一个问题。像中国这种发展中国家的经济发展在Samuelson 和 Nordhaus的经典经济教科书的第二十八章有专门深入讨论，没有发现Stiglitz在这个领域内有什么贡献。这使我想起一个经济学巨匠的一句玩笑 话，大意是有的经济学家老是怕被别人当哑巴卖了，嘲笑他或她在专业领域外乱发言。不是得了诺奖后他或她就应该得一个通行证（Free Pass），被当做神供起来。
注释：
【1】 世行：中国应进行全面经济改革
https://cn.wsj.com/gb/20120228/bch115344.asp?source=whatnews2
https://www.voanews.com/chinese/news/20120223-China-Needs-Deep-Reform-140129733.html
【2】 国进民退是中国持久繁荣的最大障碍
https://ciaos.org/modules/wfsection/article.php?articleid=28340
【3】 China Says Not Changing From Its Path Of Socialism https://www.npr.org/templates/story/story.php...
【4】 Fabrice Murtin, Romain Wacziarg,”The Democratic Transition,”
https://www.voxeu.org/index.php?q=node/7062
【5】 Wizdom：是民主促进经济发展，还是经济发展推动民主？ https://ciaos.org/modules/wfsection/article.p...
【6】 Paul A. Samuelson and William D. Nordhaus, “Economics”, McGraw-Hill, Irwin, c2005 18th ed., pp.726-727.
【7】 Robert A. Dahl, “On Democracy”, Yale Univ Pr, January 1, 1999, p.59.
【8】 韩家亮：关于当前经济危机的几点看法 https://ciaos.org/modules/wfsection/article.p...
【9】 韩家亮：初谈平等和现代民主 https://ciaos.org/modules/wfsection/article.p...
【10】 韩家亮：文化、素质与民主 https://ciaos.org/modules/wfsection/article.p...
【11】 韩家亮：解决美国贫富差别的探讨 https://hxwk.ciaos.org/han-jialiang.hxwk.org/?p=27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