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更的的的短文《肉》有感
海参崴
更的的在《华夏快递》上发表的短文《肉》中,谈论不少关于猪肉的事。天南海北,行文潇洒,又带有几分幽默,读来颇为有趣。不过,文章的硬伤是关于毛时代的猪肉供应的叙述与事实不符。茅于轼曾讲道,“毛时代除了上海、北京等几个大城市有猪肉供应,其他小城市根本见不到肉”。更的的称茅“故意瞎说八道了,如果用谎言来否定谎言,真的没有什么意思的,只能给后人留下话柄。”
大家知道,毛时代的1959年到1976年,大城市里猪肉凭票供应。猪肉凭票每人每月二两到四两。小城镇除了过年平时不发肉票,根本没有猪肉供应。农村没有肉票,吃肉靠生产队一年殺一兩次猪。生产队先将猪收购,杀了猪每人能分到半斤左右的肉,卖猪的社员仅可多分一些内脏。更的的在文中说,“只要有钱,国营饭店里是一直有供应的。困难时期的“高级菜”,蹄髈、排骨、肉丝、…火腿、腌督鲜、三鲜肉圆,网油卷、虾肉馄饨、全肉春卷,不要说猪肉,鸡鸭鱼,什么没有?”这分明是歌舞升平,暖风熏人的画面。哪里像76年之前的大陆?
改革开放之前,大陆副食品和生活用品一直供应不足,需要凭票供应。尤其是三年困难时期,全国都笼罩在大饥馑的阴影中。其实就是北京也根本没有足够的肉类,生活是难以想象的艰难。有几本回忆录,是当年住在中南海红墙内孩子写的,其中记录了当年高级干部子女的吃食堂的生活。连毛泽东的女儿李纳在学校吃饭也缺油少肉。最近,邱会作在回忆录中记述道,在三年困难时期,在广西他就了解到,单是广西就饿死了几百万人。另外记道,在1961年冬天空军发现在甘肃的河西走廊那样一个狭长的地带,居然就没有什么人烟,连炊烟都没有了。周恩来得到这个情报,马上让他派人去调查,发现当地出现了非常严重的饥荒的情况,很多人饿死了。网上有不少关于当年农村生活的回忆,其中阎润涛的关于他少年时农村生活的回忆颇为生动。农民在困难时期能“一年能吃上一只咸猪头”?这恐怕是天方夜谭,错把杭州作汴州了。当年农村不发肉票,街镇自由市场上卖的猪肉,都是农民舍不得吃分到的肉,拿去换钱买煤油点灯的,或者为了买农具。下放干部买的就是自由市场上的这种猪肉。依据当时事实,小城市平时的确不供应猪肉。茅于轼说法只是强调了语调,并没有错,也不在证明数学的存在性定理。他的说法并不等于“二十多年没有吃过猪肉”。
不论如何,更的的也知道当年猪肉供应数量极少。那么为什么少呢?更的的写道,不好从乡下拿些(猪肉)到城里,那是因为反对投机倒把,反对走资本主义道路的缘故。好像当年农村生猪满拦,只是国家不同意从乡下拿到城里来。莫非共产党干部被计划经济弄昏了头脑,笨到不会宰猪运输了?不想笼络人心了?当年,广大农民没有自由,户口制度将他们束缚在土地上,若要出村先得到粮库将稻子换成粮票。他们劳动生产没有积极性,连人的口粮也不够,哪来养猪的饲料?当时的事实是没有生猪,不是同意不同意从乡下拿猪到城里来的问题。农产品价格被低定,连买煤油点灯,打农具都没钱,哪里还有钱进大城市的高价饭店?到了粉碎四人帮的时候,国民经济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其后改革开放,供应才渐渐增多,取消粮票已是九十年代的事儿了。当年农民一年到头在田里劳作,真不敢想象八几年后还能被允许到深圳等地,以农民身份去做工人的活,当上了“农民工”。
也许更的的只顾了辩驳茅于轼,忘了核对事实;当然,对原因的解释也很牵强附会。更的的可以不同意茅于轼的政治观点,但由此而以春秋笔法,否定当年缺衣少食的事实,对读者是一种误导。这种说法一再重复,再过几十年,倒像更的的自己说的,真正的事实就会被遗忘,而被政治理想中的虚幻画面所替代。中国市场现在猪肉供应充足,大家尽可以灌香肠,烧红烧肉,做蟹粉狮子头。上海人也不必再印半两的粮票,被人取笑了。日子过得有点小康了,怀旧发牢骚的都有。怪不得前些日子,温家宝看到猪肉涨价十分着急;恐怕连北京卤煮火烧也吃不下了,一笑。
7/18/20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