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治”的经济学
傅红春
西方现代政治制度的一个主要部分,就是选举。本月初,美国举行了中期选举(100个国会参议员席位的三分之一,即34个;435个国会众议员席位的全部。中期的意思,指在两次总统大选的中间)。选举要花钱,要花大钱。据美国联邦选举委员会(U.S. Federal Election Commission)的报告,美国这次中期选举,从1997年1月1日到投票日,国会议员候选人总共花费了7亿6000万美元的竞选费。平均每个国会席位的竞选成本是160万美元(这比起总统选举来,应该说已经便宜很多了。1996年美国总统选举,为争夺这一个席位,总的竞选成本是2亿4000万美元)。
也许有人会问,有没有必要花这个钱?有没有必要花这么多的钱?
这个问题,涉及到对于不同政治制度的认识。民主选举中,政治家与民众的关系,类似于市场经济制度中生产者与消费者的关系。这种关系,是相互需要、相互满足的关系。政治家需要实现自己的抱负,民众需要有人为自己提供公共的服务。政治家要迎合多数民众的需要,民众要选择提供符合自己需要的服务的政治家。总统选举也好、国会选举也好,就是美国人民挑选一种特殊的商品。候选人,就是供民众挑选的商品。生产这个商品要花钱(竞选班子的运作,民众需求的研究,满足民众需求的政策的设计);推销这个商品要花钱(广告,首先要让民众知道有这个商品、有这个牌子,进而要让民众了解其功能、其性能)。从美国历史看,其选举制度对于社会的发展,积极作用是主要的。也就是说,这个钱花得不冤枉。
换一个角度看,其实在任何政治制度中的任何形式的领导人更替,都会有成本。战场厮杀,有没有成本?有成本。宫廷政变,有没有成本?有成本。临终托孤,有没有成本?也有成本。与民主选举的成本相比,对社会发展而言,这些成本更大、更重。
看美国选举的历史,可以知道,就总竞选成本而言,是不断上升的,但其占国内生产总值的比例却是愈来愈小。这一次国会中期选举,比1996年的国会选举(竞选的席位数是一样的),总成本只增加了2%(没有扣除通货膨胀因素)。而这两年的国内生产总值增长率,远远超过2%,单是1997年,国内生产总值实际增长率就是4.1%,如果不扣除通货膨胀因素,增长率达5.9%。
1996年的总统大选,与1860年第19届总统大选相比,总成本占国内生产总值的比例,减少了一半。
如果与历史上最高比例的1876年第23届总统大选相比,则减少了90%。
某种商品(在这里是总统和国会议员候选人)的成本随着时间推移在绝对值上增加,在相对值上减少,或者说,消费者(在这里是选民)购买这种商品所支付的价格(在扣除一般通货膨胀的影响之后仍然)上升,但它在消费者的全部收入中所占的份额下降,这是经济发展、社会进步的表现。原因在于,满足人的需要的商品在品种上越来越多、在品质上越来越高,人们在消费某种特定商品时的费用,不管其绝对成本是上升、是不变、是下降,其在全部收入中的比例必须是减少,人们才可能有更多的支出花费在购买、消费、享受新品种和新品质的商品上。
而且,美国选举的单位成本很低。以成本较大的总统选举为例,1996年与1860年相比,每张选民票的单位成本,由4美分上升到3美元(若按1860年不变价格计算,则是由4美分上升到14美分)。同期人均成本(以美国总人口分摊成本),由0.5美分上升到90美分(若按1860年不变价格计算,则是由0.5美分上升到5美分)。
选民数的增长快于人口数的增长,一是因为更多的人有了投票权利(比如妇女有了投票权,黑人有了投票权);二是因为更多的人有了投票行为(更关心,更方便,更有需要,更被吸引)。选民数的增长快于人口数的增长,就使得选民票均成本的增长慢于人均成本的增长。
1996年总统大选的成本,选民票均3美元,人均不足1美元。与当年人均国内生产总值2万9000美元的水平相比,这个成本是非常低非常低的。说在美国选举中,候选人向选民行贿,以钞票换选票,不太有可能发生。其数据上的证明之一,即在此处。试想,用不到一小时法定最低工资数(5.15美元)的3美元(历史上最高的1892年第27届总统大选,选民票均成本也才不到8美元,这还是用不变价格计算;1892年当年价格,才不到40美分),买票?大摆宴席?暗送“红包”?
这岂不是天方夜谭!
2019-01-31补记:今天在美国联邦选举委员会网站查到的数据,2016年总统大选(包括党内初选),两党总费用是12.67亿美元。其中共和党37人参加初选,除川普外36人共3.23亿美元;民主党3人参加初选,除希拉里外2人共7.4百万美元;川普是3.5亿美元;希拉里是5.9亿美元。
新加坡《联合早报》1998-11-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