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车走遍美国——选择的代价

傅红春

看美国电影，有时会看到搭乘便车的情节：想搭乘便车者，在路旁伸出手臂，翘起大拇指（这大概是要搭乘便车的独特而标准的形体语言）；愿意给方便的驾车者，停下车，两人问答几句话，如果合适，捎上搭车者；如果搭车者和驾车者的目的地不一样，在两者最大相同路程的终点，搭车者下车，再一次在路旁伸出手臂，翘起大拇指。

笔者在美国没有搭乘便车的经验，但在中国有。那是读中学的时候，学校有个农场在七、八公里开外，隔一段时间我们就要去劳动一次（那时候的“最高指示”是，学生不但要学文，还要学工、学农）。每次劳动，当天朝去夕回，去回都是步行。半道碰上顺路的卡车或拖拉机，我们就冲上去，到了岔口再跳下来。司机们不知是不喜欢我们这帮学生，还是故意和我们逗乐，在我们冲上车、跳下车的时候，不仅不会减速或停车，反而是加速。我们上车下车也练出了特别的技巧（这里就不介绍了，因为谁也用不着），但还是有危险。我的左膝盖处，现在还有一个约3公分宽10公分长的伤痕，就是那时一次跳车的纪念。所以我看美国的搭乘便车，是轻松多了。

可不可以搭乘不花一分钱的便车而走遍美国？我觉得，应该是可以。但实际上这样做的人，与花钱使用各种交通工具的人（自己驾车、驾船、驾机要花钱，坐客运公司的汽车、轮船和飞机更要花钱）相比，却很少很少，为什么？

这是因为，搭乘便车，是不用花费搭车者一分钱，但是搭车者需要付出其它的代价。

第一，比如搭乘便车不太安全。这里不是指交通安全上出事，不是指象我们中学时那样搭乘便车出事，而是指驾车者对搭车者犯案出事。不是说搭车者一定出事，但出事的概率确实是比较大。有过许多搭车者出事的报道。美国的电视节目中，还专门有让人们不要搭乘便车的宣传性广告。（另一方面，也有过许多给搭车者方便的驾车者出事的报道。这就造成许多驾车者的戒备心理，通常不理睬路旁的想搭车者，呼啸而过。这样也使得搭乘便车越来越困难。）

第二，比如搭乘便车不太舒适。站在路旁等便车，在春暖花开的日子、在秋高气爽的日子，不会太难受；但如果在三九严冬的日子再加上冰天雪地又寒风狂作、在三伏酷夏的日子再加上烈日当空又无荫无风，那个难受就不难体会了。不太舒适是不是还可以包括，搭车者的尊严（俗话说的“面子”），会受到某种程度的伤害。这还不一定是驾车者可能给予的伤害，而是搭车者自己首先就得放下“身段”。

第三，比如搭乘便车不太准时。多长时间才能够等到便车，不确定；多长时间才能够到达目的地，也不确定。有很多人作过很多种冒险，比如漂流某某江河，泅渡某某海峡，穿越某某沙漠，攀登某某高峰，自行车环行地球，热气球环行地球。我不知道是否有人作过“便车走遍美国”的冒险。比如作一个这样的试验，从美国东海岸的纽约，到美国西海岸的洛杉矶，既不步行，也不用任何其它的交通工具和手段，只坐不花钱的便车，看看需要多长的时间？（如果是这种冒险的第一人，一定可以有媒体的“轰动效应”。）

要比较安全一点，要比较舒适一点，要比较准时一点，就需要花钱。而且可以说，在正常的市场环境中，花钱越多，就越安全，就越舒适，就越准时。

延伸至任何一种其它的商品和服务，道理是一样的，在质量无差异的情况下，想不花钱得到，或想尽可能少花钱得到，那就一定需要付出钱以外的其它代价。

许多人对于同质的商品和服务而不同价，不以为然。比如坐飞机，同一个航线、同一种机型，由于购票的时间不同或代理商不同，票价会大不一样；比如买汽车，同样的厂家、牌子、型号、年代、装备，甚至于同样的颜色，在同一座城市，不同的中间商有不同的标价，而且每一个中间商还要玩“讨价还价”的游戏（也就是说根据你和他玩游戏的结果，价格会不一样）。这当中经常涉及的就是时间因素，比如要花费较多的时间去等待、去比较、去挑选。而时间因素是一般消费者最容易忽略的因素。每逢有这样的抱怨或感慨，我就讲“便车走遍美国”的例子。

新加坡《联合早报》1999-01-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