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芳姐是长篇小说《承德道31号》第二梯队的主要人物,原型是北京南小街的邻居。她大姨有个标准的四合院,大姨住北屋,小芳姐一家住南屋,我的姑姑租下东屋,西屋住着个裁缝。我上小学期间,在那个小院里跟同岁的小明、比我大三岁的小芳姐一起消磨了几乎所有的寒暑假,游泳、滑冰、野游、唱歌、养蚕。
小芳姐自来卷的头发,弯弯的眉眼,笑起来嘴巴上有两个深深的酒窝。语速快思维敏捷,还有北京丫头片子的特有的爽快直白。她上大学时击败了所有竞争者,把高校一哥带回小院。
十年后,当初那一哥送我到邯郸长途汽车站,抱着我失声痛哭,“为什么一定要去煤矿?” 这终生难忘的场景被我写成文章,发表在CND,很快就跟小芳姐联系上了。她住在女儿家,离我家仅十分钟车程。我在她家见到她的女婿, AI牛人,两年前从中国发了一封信,公司帮他办好一切手续,来硅谷安家;女儿在念大学学软件;大孙子捧着个鞋盒走来“爷爷, 看我养的蚕宝宝。”谁见过这样大方从容自信可亲的男孩儿?
五十年代的一个雨天,小芳姐叫我一支刚在北京流行的印度歌, 那次再聚, 我唱给她听,歌词印度语的译音 “物理物理送,多一辆那唯一码,几人波尔几人卡,李白里诺阿一,妻孥卡里吧一捏”, 她说不记得这支歌,甚至不记得那个雨天曾教我唱歌。
ChatGPT 回答说, 这大概是一首叫做《Physical》的流行曲,是情歌,表明由肢体语言产生超越世俗的情感,表达人的诉求和欲望,但拒绝给出直译。
十年前,女儿来信, 她毕业并找到工作,举家搬到波特兰。再后来,我把地址丢了,整整10年也没找到。几天前意外找到地址,一个短信发出去,很快就得到女儿的回音:她母亲小芳姐现在国内,很快过来,夫妻俩都在上班, 儿子上大学了。
儿时的朋友失而复得,喜出望外,思如泉涌, 一口气写了十几篇文章。
附:给小芳姐女儿的短信:
我第一次去北京南小街的时候八岁,身高 1.15米,矮个子,比小芳姐矮一头。我很喜欢她,更喜欢她姐,张一(这名字是她亲手写给我看的,但我知道她在搞笑)高挑,匀称、大辫,豆蔻年华,美极了。她姥姥不喜欢她,成天找茬呲道她。有一次她正洗衣裳,姥姥拐着小脚走来没完没了地数落,她不言语,坐在小板凳上继续搓搓板,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落在木盆里,看得我心酸也想跟着她哭。衣服终于洗好了,晾在四合院的铁丝上,她擦了手,抹着泪眼走到北屋门口说“姥姥,我上学走了” 连说了几遍, 才听到北屋很不情愿地哼了一声。
一天她风风火火跑进院儿跟北屋她大姨说,我考上大学了,北京邮电学院。 我真替她高兴,上大学住校,再也不要听姥姥数落了。 又过了两年她带回一个不起眼远远配不上她的小个子男友。从那时起她就忙了,忙得晕头转向,再也没时间看我一眼,不管我心里怎么想着她。跟你说这些不是讨感情旧账,我喜欢你妈妈你大姨,付出很多感情,但她们谁也不欠我的,只怪我感情太多,多得泛滥。说这些只想让你知道,我跟你姥姥家有多熟。
你姥姥姐仨,北屋的大姨奶奶很白,四五十岁还是眉清目秀,五官精致,她被选中南海和另外一百个美人儿一起跟老毛合影, 大相片摆在客厅里。 你姥姥比她年轻,弯弯的眉眼双眼皮儿,嘴边有颗美人痣,笑起来有两个甜甜的酒窝。
北京夏天齁热,入夜多不关门,只在门框上挂着个布帘儿。礼拜天我去找你舅舅玩儿,撩帘儿进去,你姥姥忙坐起,夹被从她身上滑落,露出前胸,两侧各吊着的个扁平的烧饼。她说,哎,快起床,你瞧费明来了。你姥爷伸出他那长长的胳膊搂住她的脖子“有啥?小费明嘛,接着睡。” 姥姥笑着躺平,好像这个小费明可以忽略不计似的。那时见过不穿上衣的大妈坐在墙根儿搧蒲扇,退十步我也不会你姥姥开心,你往下看就知道了。
婚后不久,老岳父扛了一口袋苹果来看我们。老人家特勤快,天不明就起来生火做饭。我上中班,半夜一两点到家,早上九点起来吃热乎乎的早饭。哪知静好的岁月到大年初一就完了,被窝里听老婆说,不好,来人了。迷迷糊糊听见门外喊“拜年了,拜年了。”没等我反应就听砰地一声大门被撞开了,门没锁,大妈们得到可乘之机。这可怎么办?赶快蒙被子吧。进来的人问“人呢?” 另一个声音喊 “在这,两个大活人在这儿发哆嗦的被子里。” “起来, 再不起来我可揭被窝啦。”大妈上下其手,只觉得凉冰的手巴掌碰着我的胳肢窝,我在盘算被子扯开咋办,就听到好心老龙嫂的声音, “说不定哪天咱还要找刘大夫看病呢, 大过年的饶了这两口子吧。”有了这句救命的话,终于解围脱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