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没有月光 （小说）
方壶斋
到海边的路并不平坦。首先，我们要翻越一个小山坡。这个小山坡把海跟闹市隔开。上山的路有一段颇为陡峭。我和伊上去以后，都有一些气喘吁吁的。经过一段平坦的，稍微向下的路后，便来到海边的沙岸。一个木制的阶梯走廊通向海滩。月亮奇怪地消失了，倒是让辽阔的夜空中的星星分外清晰。因为没有照明，我们只能用脚尖探索着阶梯，彼此相扶着，小心地不要踏空。我们的年纪上，谁都承受不起因为跌跤而造成的脊椎损坏或者股骨骨折。
我们终于走完了阶梯，踏进软软的沙中。大海在我们面前慷慨地展开。海浪慵懒地来了又去，去了又来，好像是在无奈地执行任务。夜色中的大海并不恐怖。在这没有寒风的夜晚，海边的风景倒显得有几分诱人，因为那天穹叫我想起小时候去过的天文馆了。海浪舔湿的海岸是一条银白色的直线，像蜗牛爬过的痕迹，与海湾对面的万家灯火的高地形成一个躺着的光的V 字。
海滩上没有人，只是在左手约几百米的地方燃着一堆篝火。火光中可以看见一群人站着，仿佛 La Venta 的俑。我和伊在沙土上坐下，无言地望着海自顾自地做她的韵律操。远在海那边的故国是看不到的，但是我仍然感到无限的满足。
月亮一定是藏到云后面去了。昨天还是一轮满月呢。如果此时一轮圆月亮亮闪闪地挂在空中，该是多好啊。我和伊可以讲一讲嫦娥的故事呢。
“你听，有人唱歌！”伊用棒槌般的胳膊推了一下我。果然，从篝火照耀的地方传来一阵不大的歌声，先是几个人，然后有更多的人加入。歌声断断续续地听不大真切，但是曲调似乎有些耳熟。
“他们唱什么？”伊偏过头来问我。
“大抵是爱情的歌吧。年轻人么。” 我说。
“不像呃，” 伊说。“那调子很苍凉呢。”
“是吗？” 我用手把耳廓扩大了百分之百。
“喂，你怎么了？你的脸色怎么这么苍白？”伊瞪着一双恐怖的眼看着我。
“日本人又打回来了么？” 我问伊。
这时我们都听见了那渐强的歌声：
爹娘啊，爹娘啊，什么时候，才能欢聚在一堂！
（此故事纯属虚构）
2005，
美国
2024校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