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美用医防陷阱(2006)

我叫牛满仓，在美国人家都叫我牛满，因为我不但跟电视剧Seinfeld 里的纽曼长得差不多，干得活也一样，是吃政府饭的。政府笃定好啊，工作稳定还有福利。我们有工会保护，偷偷懒也没有关系。政府有退休计划，有退休金制度，还有买低价医疗保险的福利。本人医疗保险是组织上推荐的一种，人家还实行会员制呢，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得交会费。我想这个保险一定很好啦，就买了。虽然处方药的自付部分比较高，但是我反正不怎么病，所以不在乎。也很少研究保险公司寄来的说明。

自从有了医保以后，我一次病也没有看过。体检也没有做过。白交了几年保险费。去年翻了翻保险手册看到每年有常规的几项体检是不必自付的，只要你用的医生是跟他们挂钩的。于是心想不做白不做，就打算做一下列出来的少得可怜的几个项目。

不过还是小心先打电话给他们证实一下是不是全免费。美国看病贵啊。过去有中国朋友来信说美国看病不花钱。也不知道是什么无知记者煽出来的。

我把保险公司的免费电话拨通以后，是一段录音。然后服务员接了，就问我姓名住址，出生年月等。然后服务员问我听没有听电话开始的那些免责声明。我说没注意，她就重复了一遍，大意是说究竟给你报什么，得看具体的情况。我说我就想问一般问题。问了以后，服务员告诉我，不必付钱的只是医生的服务。设备的使用，自己要交自负的部分，外加百分之十共同保险金。哈，顿时觉得吃了苍蝇。

因为我去年到50岁了，我想做一个肠镜检查。保险手册说50岁后每十年可以免费做一次。因为这算个手术，费用一定不小。我又跟保险公司通过电话和网上聊天确定我不必等到我生日那天才算50岁。这牵涉到报销的问题，所以还是搞搞清爽好。

搞清楚了以后，开始找医生。美国看病不像中国那样到医院挂号就看的。你得找一个长期医生，做他的客户。他就是你的所谓家庭医生。什么病都先通过他。需要做什么检查由他介绍。这些医生跟医疗保险公司都有挂钩，同意减价。

我按照保险手册上的索引查到一个跟本人保险公司挂钩的医生，约好了时间就去他的医务所。

没病看病

到了以后。先是一个护士进来量量血压，数数脉搏，把结果记下来就出去了。过了一会儿，医生进来以后问我来干什么。那副架势好像很不耐烦的样子。我虽然有点觉得不舒服但还是说想做年度体检并且把保险手册上列的可以报销的项目给他看。他问我是不是要先做一个全面的体检，我说那是什么？ 他说就是你的心肝肺什么的。我说这些好像保险公司不管。他马上就打断我说，你保险公司管不管不是我的事情。我只要知道你想做什么。我说我不要做他建议的那些。他马上就跟我说：”我必须事先声明，你不体检就有因为心血管问题早死的危险。到时候别怪医生没有告诉过你。” 我愣了：”你犯不着诅咒人啊！” 但是我坚持不做，只让他给我联系验血验尿和肠镜。

过几天，肠镜检查联系好了。打电话一问，不但位置远，而且不跟我的保险公司挂钩。在美国，做完手术一定要有人开车送你回家。你就是头脑清醒也不能单独走，医院不让，怕你半路出事他们承担法律责任。地点远，麻烦同事接送就不好意思。所以我当然拒绝使用。看来要指望这个医生给我联系地方是不可能了，因为他说过他只看病，不管保险的事情。我于是又到保险手册上查到一家很近的医院，再打电话告诉医生的接待员，让她们给我安排。

做肠镜先要跟专科医生见面，了解情况，然后他给定个时间做。这个医生倒是很和气，一边问我的既往病史，一边也附带谈一些别的。这都有助于消除我的紧张。可是我没有想到，态度好的医生也不是没有问题的。

肠镜手术顺利进行，事后很快收到大夫寄来的结果，一切正常。在此之前，我的”家庭医生”要求我做的验血也早做过了。做了之后，收到家庭医生的一封信，信里只有一张表格，不是化验结果。在”血液”一项，有他手写的我认不得的字，外加一个问号。难道我有问题吗？跑到家庭医生的诊疗所问招待员是怎么回事。她回答说是让你复检，因为你的一些指数有些高。我心里说这位医生就这么懒，连个说明都不写？

马上再去验血 （不是不花钱重做）。回来后等待结果。时间过去了快一个月了。可是总没有消息。打电话去问，接待员说，医生要你来谈谈你的检查结果。我说，你们有我的地址，电话，怎么不通知我？ 她犹豫了一下说对不起。我说要是没有问题的话，告诉我不就行了吗，或者寄过来。她说不行，我必须亲自去，医生需要当面给你解释。当然，我也必须交一次就诊费。于是预约了时间。

到时间去了。先交了就诊费。过了一会儿叫我了，我进了诊室。一个护士进来，问我干什么来了。我说看体检结果。她给我量了血压，号了脉搏。不吭声，往一张纸上写。要不是我问，她根本不会告诉我数值。等了一会儿医生进来了，问我干什么来了。我说看体检结果。他说让你第二次验血你验了吗？ 我说验了，收到你的信就验了。他说我这里没有报告。我心里说，怪事，是招待员说你让我来的，你怎么会在没有得到化验结果的情况下让我来？但是我没有说话。他说你等一下，我去拿。我等了十来分钟，他还没有回来。出门问医生在哪里。一个护士说下一个才轮到你。我心说你胡说八道，医生已经见了我了。这时候医生过来了，说结果还没过来，说他并没有忘了我。他显然觉得很尴尬。我又等了快十分钟，医生回来了，手里拿着电传纸。他翻了翻，说，复检报告一切正常。我还有什么可以帮助你的吗？ 我说没有，以后有毛病再来找你。但是我心里说，我在也不会来了。

出门以后，我希望他没有随便拿两张纸糊弄我。不过很久以后我才想到，他并没有告诉我那些化验数据。

很显然，这次就诊根本不是医生本人提出的，因为他还不知道我已经复检了。招待员当时说医生要跟我谈结果，完全是是信口开河。这样做法，当然让我怀疑这个诊所关心的就是收病人的就诊费。另外一件事让我觉得不满的，是医生坚持我必须去诊所看体检结果。如果没有问题，难道不能书面或者电话通知病人吗？ “一切正常”，就为了这一句话，我得请病假跑到诊所去，交20块钱就诊费。据我所知，一些同事的医生是把体检结果寄给他们的。

胡乱收费

事情还没有完。账单陆续寄来了。每一项都有我自付的部分和保险公司付的部分。我因为相信医生和保险公司就付了。可是等到作肠镜的账单来了以后我傻眼了：950多块钱居然不给报。一问，说我没到岁数，差三个多月。我把跟保险公司谈话的记录都找出来，说是你们的服务员说我不必等到我生日的。他们说服务员说话不算数，一切按手册上的既定方针办。他们说如果我是因为有病做肠镜则可以报销，当然，要扣除自负部分。

我一方面跟我的家庭医生和肠镜医生联系，请他们想办法，一方面写了申诉信。后来保险公司来信说给报，但是扣除自负部分。这事过了不久，又收到一个账单，将近六百块的麻醉费要我出。原来麻醉师是另外一个城市来的。我给了他的诊所保险帐号以后，减价200，自付130，其余保险公司付。

这事本来可以了了，可是今年一个同事用别的保险公司作了同样的检查，只交了就诊费，总共不到一百美元。我把自己的账单找出来一看，才发现疑点多多。常规检查抽血那部分收了我的自付，而实际上应该不收。打电话一查，原来我的家庭医生，或者化验医院，给我做了我没有要求的检查，而我竟然一无所知。这些检查都超出了常规预防性体检的几个项目。

另外那个态度挺好的肠镜医生用的外地的麻醉师，竟然是不跟我的保险公司挂钩的，而我事先却不知道。在医院里，我已经躺在病床上了，才见到麻醉师。我当然以为他就是那个挂钩医院的。

结果，保险公司服务员的错误信息，家庭医生的不负责任，手术医生的不知道出于什么动机从外地请来的麻醉师，导致我根本不是在作常规预防性体检，而是看了一次病，而我根本就没有病。

所以中国人来到美国，在美国看病一定要小心谨慎。首先选好医疗保险计划，认真阅读计划说明。保险公司的英文术语，都是国内连英语专业的学生都很少接触的，一定要搞清楚其含义。其次选好家庭医生。多向周围的人打听打听。第一次见到医生的时候，要相信你的直觉，如果不舒服就换。各个医生看病的做法不一。选对家庭医生的确很要紧。第三不要轻信保险公司接电话的服务员的许诺，严格按照保险手册的说明计划你怎么使用医疗服务。第四如果你是常有机会回国的人，比如一年一次，那在考虑作年度体检的时候不妨先作个预算，看看到国内做合算还是在美国做合算。美国的医院没有价目单在网上或者医院大厅里公布着，一定要去问才能知道。我没有问过，所以吃了亏。我现在甚至不知道你去问他们告诉不告诉你。不过反正问比不问好。最近在网上查到国内医院有不同级别的体检套餐，检查项目多，而且远比美国便宜。现在很多美国人也常常到墨西哥去看病，就是因为那里便宜而医生素质不差。第五，如果在美国做，应该事先详细问清楚全部过程要用到的医院，设备，人员，问清楚这些人是不是跟你的保险公司挂钩的。如果不是，尽量换掉。不管医生多么不耐烦，家庭医生的责任就是跟你谈话。第六，接受医疗服务的时候，记下所有细节。如果你觉得受到了不公正的待遇，可以向州政府的管医疗的部门投诉。

现在常常在网上读到一些国内医院如何向钱看，不顾病人死活的文章，感觉似乎相比起来美国的医疗服务好得多。其实，千万不能迷信。我觉得在小病小灾方面，中国的医疗服务之方便，中国医生之可接近，远比美国的好。我在国内，有的时候直接走到诊室向医生问问题。不是什么太大的问题，医生一般都不会不理你。在美国见医生可没有这么方便。美国医生的话是金口玉言。比律师略好一点的是他还没有到按钟点收费的地步。

在医疗方面，美国的医生也不是绝对让人放心的。今年四月份美国时代周刊的封皮文章的题目是《如果医生病了，他害怕医院什么？》，从知情人的角度揭露了美国医疗服务行业的问题。一个故事：一个女医生感到胸部有肿块，但是按照医生的逻辑她想并不是所有的肿块都是癌症， 先观察观察再说。几个月后，她到自己医院的放射科去检查，她所属医疗部门 (HMO-Health Maintenance Organization) 却不让她做，说她的保险只允许她两年做一次，而她一年半以前刚刚做过一次。她说我摸到肿块了，这不算预防性体检，而是看病，但是还是不让她做。她不得不向所属医疗部门的董事会申诉，宁愿自己出钱，才得到批准。一查是癌。现在她当病人了，才发现医生是多么不情愿向病人提供病情信息，而且在聆听病人意见方面多么主观淡漠。这个女医生要求切除整个乳房，医院却只同意局部摘除。结果局部摘除做了三次，做得乳房差不多都没了。真是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记得还在什么地方看到过文章说美国的医生内部有一种互相推荐的制度。这里面”人治”的因素就很大了。你的家庭医生向你推荐什么专科医生，有的时候不一定是从你的角度考虑问题的，而是取决于他跟那个专科医生的关系。介绍一个病人就是送一份收入。医生之间难免有互相帮忙，”有钱大家赚”的心理。这就是为什么你要过问给你看病的每个医生是不是跟你的保险公司挂钩。除非不得已，不要用你的保险体制外的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