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天追电视剧产科医生。这个行业剧很行业，可以学到一点医学知识。同时把看病跟外语教学联系起来，有几个方面可以比较。
1客体：一个是人体，一个是认知。人类对人体的了解已经很多了，对于认知，虽然有认知心理学，但仍然知之甚少。西医通过改变病人体内化学因素的比例，可以改善病情。老师却做不到如此自信。很难说某个措施肯定能产生某种认知效果。
2 技术：现在医疗技术很发达，大大有助于确诊。教育技术呢，大部分是在教材内容的传递上搞出很多花样，还没听说有能帮助老师侦查学生认知活动规律的。至于教学内容的传递方式怎样作用于人脑的学习过程，恐怕也没有确切结论。所以在教学上，提倡这种或者那种技术手段的理据充其量是一种猜测。比如用幻灯片方式展示课文内容，有的说是可以提高学生兴趣，增加学习趣味性，有的则说图片过多分散了学生的注意力，对于语言学习的基本要素，词汇和语法，反而造成干扰。
3方法：医学界治疗同一种病症的方法随着时间而进步，过去大手术，现在微创。外语教学界的方法也是层出不穷。治病方法以科学研究为依据，以技术进步为依托。外语教学法，虽然也有汗牛充栋的学术文章，有的是用统计方法的定量研究，看似很科学，但是基本上都是在小范围内做的，大规模推广且证实者则谈不上，否则早就风闻了。所以，外语教学充满不确定性。这是因为人的智能活动不同于肌体的刺激反应活动。智能活动无法归结为物理元素。它既有物理元素，也有非物理元素， 如社会因素、心理因素。这些都不是任何教学法能够左右的。
4诊断：医学的诊断是确定病因，但是因有时是更深层的因的果。就肌体而言，因果确定相对容易。比如右下腹剧痛是盲肠问题，动手术就好了。盲肠是因。其实盲肠问题另有因，那就是进东西了。要根除盲肠问题，按理说是结扎，不进东西。可是没必要。盲肠没用，切掉了事。来个本来无一物，何处染尘埃。有的器官就不同了，那是有用的，所以有关疾病的最好治法，是找病因，实在找不到了，才切除。反观外语教学的诊断。因果也有层次。最表面的果，是考试成绩不行。这是启动诊断分析的直接原因。通过一系列程序，做出诊断，比如学生听不懂，读了文稿却懂，说明是听力不行，是跟声音有关的地方不行。如果诊断只到这一层，那老师们会说，这个所谓的原因，你不做DA我们也早就知道了。那他为什么看得懂听不懂？我怎么治他这个病？你给开什么药？针对听力不好的学生，我们最常见的处方是多听，注意运用自上而下的宏观听法，佐以自下而上的微观听法云云。可是这是药方吗？这是头疼医头脚疼医脚。你还是没有找到病根。读得懂听不懂，最表面的原因是音形分离。这个是盲肠异物级别的。处方：回家背去，直到音形义的关系牢固建立为止。更深的原因就涉及大脑对语流的处理能力了。俗话说脑子跟不上。原因是什么？你能指望DA 告诉你吗？不可能。那需要言语神经学的专业知识。我们的处方充其量是先听慢速的，逐渐加快，反复练习，同时增加背景知识的学习，扩大知识面帮助补足没听到的部分，针对选择题，进行合乎逻辑的猜测。这个处方，实际上又回到起点，非诊断专家也可以开出。你诊断出一个因，其实它还是果，那个果的因，你不知道，或者知道却无法去除。你只能建议保守疗法。
5 医患关系和师生关系：医生要求病人配合，有的对病人连蒙带吓。有的对病人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目的都是让病人相信医生，遵医嘱。这是把病人当成一个主体，有主观能动性。学外语也一样。学生也有主观能动性。依靠诊断解决不了的问题，调动学生的主观能动性就能解决，因为解决问题的最好人选是有问题的人。如果这个人不跟你配合，你开出一万个处方也没用。那么怎样调动学生的主观能动性？在中国，老师可以无所不用其极。只要老师的动机是好的，打也好骂也好羞辱也好，学生和家长知道是为了学生好，都能理解。所谓知耻而后勇。你损他两句，他说不定就加强自律了，发誓下次考好给你看。当然，这要求学生有一定的弹性，能抗得住。美国学生好像比较娇气。现在中国的小皇帝们也够呛。所以只能给positive reinforcement 了，大大缩小了激励主观能动性的方式范围。
6 成本：如果讲究医疗道德，一切为病患着想，就应该开发成本低而有效的治疗手段。电视剧里治疗产后出血，一种是髂内栓塞，一种是注射凝血酶。后者是基层医院常用的方法，成本低但是有效。电视剧对此有些讨论。在外语教学上，也有个成本问题。在商业化的学校里，这个成本是要转移到用户身上的。我们这个学校不存在这个问题，学生要负担的成本都由公家出了。但是还有一种成本，就是劳力成本，那就是老师的劳动成本。老师的时间，可以用在开发课件和设计教学活动上，也可以用在业务进修上。开发课件自然也有提高业务的功能，但是开发课件和设计活动也要视最终目的而定。如果用大炮打蚊子，那成本就太高了。比如抓老鼠，老鼠夹子本来是很有效的工具，现在非要设计一个高精尖的装备，而抓老鼠的效率并没有提高多少，那就是一种浪费。对于抓老鼠的人来说，是研究高精尖设备有意义，还是研究老鼠的活动规律有意义？
2024 校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