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
方壶斋
中午在单位食堂吃饭的总是那么几个人。老方端着盘子走过去加入吃饭的同事们。今天给的主食，烤鱼，似乎量特别少。这堤内的损失，老方不得不从外面自由拿取的沙拉台上找补过来，否则就要饿肚子了。
同事们谈着一些老话题，其中少不了房子。谁谁买了房子，谁谁还没出价房子就被搁置了，等等等等。说着突然都向墙上挂着的电视看，原来新闻说，今天的月亮格外圆 （这可是美国的新闻台）。未必他们也知道中秋？ 话题又扯到中秋上。刚刚换了房子的老方说： 可以到我那个院子里赏月。一个同事说，好啊，今天晚上到你那里看月亮。老方却退缩了：我还止不定几点回家呢，再说我那里还不具备招待客人的条件。的确，他想想自己空荡荡的客厅，空荡荡的院子，觉得自己并没有说谎。末了，老方从甜点柜里拿了一角皮康派，说：今天就拿这个当月饼了。同事们就笑，说他想像力太丰富。
吃完饭回到办公室，又是上课又是干别的，中秋节便早就丢到九霄云外去了。直到快下课的时候，有消息说，系里给中国老师放59分钟的假。大家皆大欢喜。老方看看外面无比晴朗的天空，遗憾不能早点下班出去转转，因为他晚上在单位这边有个晚餐聚会要参加。他也不知道是什么聚会，反正接到通知了，就回说去。聚会都是洋人。唯一一个中国人因为回国了，笃定不能来。老方想自己将会是唯一一个亚洲人，不禁有些后悔答应了这个饭局。
差五分六点种，老方蹬起因为久未上油而链条嘎嘎作响的自行车奋力冲出即将闭锁的大门，来到聚餐的地方。进去便问是聚会是为了什么。原来是个祖上为丹麦人的女人给大家做几样丹麦菜热闹热闹。饭厅里的一张桌子上，放了几本丹麦国的旅游画册。老方翻了翻，上面的丹麦文字让他想起来二十多年前，曾经联系去挪威上学，录取了，但是没有资助，便不得行。曾经有一段时间，老方对极北边的凯尔特文化，十分着迷。当初要是真去了挪威，如今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可能早就当教授了吧。现在自己还是个小助教，真TMD背运。
开始吃饭了。菜都放在案子上，旁边有纸写着丹麦文的菜名和英文解释的成分。主食是一种肉类等绞成粉末又团成团然后在平底锅上煎一煎的小球球。另一种也是小球球，不过是素的，吃起来味道如美国的pan cake。蔬菜则是冷盘腌菜为主而且都是用醋和糖腌制的黄瓜片，胡萝卜条什么的。中文大概就可以叫做糖醋凉拌什么吧。
席间老外们谈笑风生，老方却没有什么可说的。过了半天，对坐在对面的说：今天是中国的中秋节，顺便又说了月饼什么的。旁边一位女士说，她在日本吃过月饼。老方虽然想到了月饼原来是准备谋反用的，现如今月饼在北京有上千元一个的，但是想想解释起来会很复杂，便打住了。给外国人介绍中国，不能超过对外汉语教材的层次。
吃罢饭天已黑 。老方帮着收拾了折叠桌椅后便告辞了。外边的街道是原来住过的，自然很熟悉。迎面海上是一轮早已经被国人在卢沟桥赏过了的过时圆月。路过原来的小楼，看到灯光，老方不由捏了一下车闸，但随即又放开了。这时，一种节日无处可去的感觉突然很强烈地涌上来，像夜幕包裹了街道一样包裹了老方。老方的自行车，便在这伤感之中，顺着富兰克林街不断地沉下去，沉下去。
2010
2024 校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