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伊始平庸过
方壶斋
三十号这里上午晴天,下午转阴并且下起了雨。我想三十一号也一定不妙。没想到三十一号晴空万里而且很暖和。在办公室度过了如坐针毡的一天。单位开恩可以早回家59分钟。单位从来不会让我们早回家一个小时,永远是59 分钟。对于那本来属于这59 分钟的一分钟,单位永远是抠门的要死。
城里照例有新年首夜的活动。活动从下午两点到午夜十二点。所以叫它守夜也不过分。花十二块钱买一个入场牌,圆的,可以进出各种文娱活动场所。我对此不感兴趣,觉得太浪费时间。只决定在九点多再到市中心去看热闹。中午午休的时候,到市图书馆借出了六盘电影,准备元旦用。先让一个爱看电影的同事拿走了两盘。剩下的有《撕开铁幕》是悬念大师希区柯克的作品;《道路斗士》,现代和荒蛮的奇怪的结合,激烈的车战是我最爱看的;《Riff Raff 》,一部放映建筑工人生活的英国喜剧。
虽然我没有什么购物的必要,但是也去平常去的几个副食店兜了一圈。墨西哥人开的黛尔蒙蒂菜店,我们叫它英语路,因为它在英语路上,提前关门了。我到那里的时候只隔着门缝跟L说了声“新年好”。L 是那家店里的最年轻的店员,瘦长脸,第一眼看去算不上漂亮。又因为肤色有些黑,如果多日不见的话,再一见到第一个感觉就像看见一个风吹日晒的农村丫头。可是L 的长相有一种冷峻的美,是肖像画的材料。她来这个地方的历史比我短一点。三年前刚见到她,她还说不了很多英语。每次我去买菜碰到她,就练习我学的几句西班牙语,练习中知道了她没结婚,但是有男朋友。我也跟她开过玩笑说请她去吃麦当劳,可是她说她不喜欢。 我才想起来麦当劳在美国可没有它在中国那么份。我要是真请女士的话,怎么着也得找一家海鲜店。这让我想起了很多年以前在北京周末俱乐部的时候,一个女孩在我说要请她出去吃饭的时候,总是说必得去明珠海鲜酒家。那个酒家的价格到底怎样我不知道,但是那光辉灿烂的门脸就足以让我望而生怯。
沙市的那家只有花钱买了成员卡才能进的商店也提前关门。我在人们都往外走的时候,被看门的开恩放了进去。我没有卡,不能购物,但是可以买那里的皮扎饼,1.99 一角,比别处的便宜。饮料五毛五一杯,也比别处的便宜,喝完了可以再添。我想这就是我的新年晚饭了。一个人坐在那里吃,看着店员一个个回家的时候和同事拥抱着说新年快乐,分明地感到了一点节日的气氛。皮扎饼这种东西我是百吃不厌的。中国人也善于做饼,可就是没有想到像意大利人那样在饼上放那么多玩艺,经过奶酪一融化沾在一起,吃起来口感就是好。
下一个店是同事大王推荐的韩国店。大王从那里买 2.99 五磅一袋的黄豆,用水发开,用粉碎机打成渣,把汁挤出来,就是雪白的地道的豆浆。他说做一加仑,只用去三分之一的豆子,比买一加仑的牛奶还便宜。这种又便宜、又健康的饮料,我也准备做做看。走进韩国店的时候,收钱的一定以为我是韩国人,说:“安宁啊啥要”。我也用这句韩语对她说:“你好!”。这是我能说的唯一的韩国话。
路过我之地副食店的时候,虽然不想买什么,也习惯性地进去看了看。我之地在宽街和北佛里蒙的十字路口,是墨西哥人开的。里面的蔬菜没有英国路的便宜,但是猪肉还比较好。这几天的猪脚才卖七毛九一磅。白萝卜清炖猪脚烧出来的汤是很好吃的。另外这里的大张的墨西哥卷饼是最便宜的。墨西哥卷饼最近也打进北京了,卷的是鸡肉。今天店里买东西的人格外多,三个出口都有人排队,增添了这个店的新年前夕的人气儿。
九点多之前的两三个小时是在网上度过的,然后骑车到渔人码头,把车锁在航海博物馆前面。这里的小广场是当地新年活动的中心。今年除了搭台子唱歌以外,还有不少民族食品的摊子,都是六七块钱一份,有墨西哥的、韩国的、印度的,等等。航海博物馆的收费部分今天免费开放。这个城市是个港口城市,所以它的十四世纪以来航海历史很丰富。现在她已经不再起到港口城市的作用了,但是有的时候,还有外国的海军帆船来访。二战的时候,一艘德国潜艇曾经游弋到这里的海湾。这大概是二战接近美国本土的唯一的情况了。
台子上唱的歌照例是西班牙语的多,好像在下意识地提醒人们,加州过去是墨西哥的地盘。我沿着阿瓦多街闲逛。这是这里的王府井、南京路。一路上拐进画廊和海湾书店。街上人来人往,不是成双成对就是携家带口。这多少让我觉得有点尴尬。等我走到市政厅的时候,时间已经接近子夜,那里的活动都结束了。人们都已经开始向小广场汇聚。我回去的时候,到双树宾馆里看了看。那里的收费演出也结束了。我上到三楼,那里有一间屋子,挂着各种各样的纸糊的动物,以鱼为主。动物上用胶条沾着各种颜色的小纸片,上面写着新年愿望。任何人都可以写下自己的愿望,贴在上面。我没有写,但很认真地看了别人写的。除了一般的希望以外,有一些写得很有意思:“我希望布什信佛”,“我希望不要打伊拉克”,“我希望我希望我希望”。新年希望是西方国家的习俗。因为英文的“希望”和“鱼”只有一个字母之差,所以屋子里挂着纸糊的鱼。我们中国人春节也喜欢有鱼的图案,也是取其音和“余”同,是年年有余的意思。这和这里的“愿望鱼” 倒是相形成趣 。
我一边看别人的希望,一边想自己的希望是什么。我想我的希望太多了,多希望即无希望。我也干脆就不想了。
出双树宾馆的时候碰见了两个同事,但是我跟她们没走多远就自己钻进小广场上的人群中去了。离午夜还有十来分钟,台子上三个女歌手成了大家注目的焦点。左右两个台子上,还有人表演小魔术和中国狮子舞。随着歌声的节奏,广场上不少人也在小动作地摇摆。有人把飞盘扔来扔去。最后倒计时终于来到了。五,四,三,二,一,零!在主唱台后面,一左一右升起来两个幡,一个写着二零零三,但是举得不够高,成了二零。另一个写的什么我也不懂。人们开始互相拥抱接吻。接吻的当然是夫妇或者情人。我左边的一个女人,是和她的老父母在一起的,看见了我,微笑着,和我拥抱说新年好。我回头看见身后两个亚裔的女孩,不是日本人就是韩国人。我们也互相拥抱说新年好。
元旦也是个晴天。我的破车停在单位,最近排气管总是有响声。检查了一下是排气管松动,便从家里拿了一个铁丝衣架和钳子到单位去,把车开到图书馆前边的停车场,把左边的两个轮子开到马路沿子上,钻到车底下检查排气管哪里松动。不看不要紧,一看才知道排气管尾部的消音器与管子连接的部分已经锈断了。消音器就靠一个夹子吊在车上,怪不得吊儿郎当的。我想还是先用铁丝把消音器与管子固定一下再说。固定好了以后,响声小了一点,但是这个消音器肯定得换新的了。这辆车是92年出的。我买这辆车的时候,里程表上才三万多。我买了有三年了,也没怎么开,为什么消音器的锈蚀这么厉害,真是可疑。奉劝卖旧车的人还是先花十几块钱上网查一查车的历史。
修完车就以试车的名义开到诺布山超市买三毛三一磅的肚脐柑。这种柑子产于加州、亚利桑那和佛罗里达,因为上面的蒂根像肚脐得名,无籽,多汁,味甜。排气管的响声并没有完全消除,不过我刚刚通过了尾气排放检查,有效期两年。我一年半以后再换消音器也来得及。
诺布山超市旁边就是原来的沙丁罐头厂,现在改成商场了,里面有多家厂家直销店,英文叫“工厂出销店” (factory outlets)。美国经济不好,也影响到这些商店的生意。诺大的商场里,大中午的没有几个顾客。许多商品都在削价。这里的商店,很有几家卖的都是名牌的衣服和鞋。平常穿的休闲服,折合成人民币和中国差不多了。所以回中国,除非能买到几十块的夹克什么的,否则买一百五以上一件的衣服裤子,不如别费事往美国背了。这里还有一家体育服装专卖店,里边的运动鞋按运动种类分开,有篮球的,跑步的,休闲的,比起梅溪百货店的要便宜。我想起梅溪,是因为一个同事曾经花了60 多美元买一双运动鞋,而她平常又不怎么运动。我觉得这鞋买得是太贵了点。不如到这里来买便宜一点的,还有牌子。
这里还有一家挂历专卖店,挂历的种类比一般书店齐全多了。刚刚新年开始,挂历已经销价百分之四十了。美国的挂历没有中国的那么排场。一本挂历大小像一张老式唱片,顶多十六张纸。全价不到十五美元,折价后不到十元。我想,到了三四月,这些买不掉的挂历还会进一步掉价。美国人是不怎么用挂历送礼的。在美国人的家里,也没有看到挂在显而易见的位置上的挂历。在中国,过年的时候有没有很多挂历上门,表示你有没有路子、权势、地位。我有幸得到过一两本挂历,是沾了教书的光,学生送的,而且是不需要巴结我的学生送的。这里的美国挂历买去送给国内的人倒不错,因为有一些图片的主题,是国内没有的,比如印第安人的舞蹈、各种宗教的主题、包括萨满教、美国的明星人物、美国乡村生活等等,又有特色,又不太贵。
这个新年期间,单位的闭路电视因为装修没有节目。中央电视台的新年活动看不到了,痛失一次接受爱国主义教育的机会。要不然又可以聆听走红歌星唱的《越来越好》。电视里只有有限的几个通过电波传输的台。当地有两个西班牙语的电视台,一个正在播放唐-佛朗西科主持的新年晚会。这个现场直播的晚会还和德州圣安东的西裔移民的晚会进行转播。这很有点像中国的春节晚会的做法。不同的是,他们唱的歌大部分是爱情,绝少爱国主义的内容(我听不懂,不敢说没有)。英语台很少有文艺晚会式的节目,除了什么颁奖活动实况以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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