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行车
方壶斋
身居小城， 日出而作， 日入而息， 晚上天黑以后，很少出门， 顶多到图书馆上网。 这天下班后先睡了片刻， 再到图书馆， 及关门时， 尚有精神， 于是骑车从蒙特瑞去滨海市， 权作锻炼。 所行之路， 与平常无异。
在美国骑车， 能骑便道便不上马路， 晚上尤其如此。美国便道，逢路口多有通向马路之缓坡，想必是为了方便残疾人的轮椅上下， 自然也方便了骑车之人。白天骑行， 遇路口一上一下， 倒也颇有点乐趣。 遇到缓坡与道路有个角度时，还需控制速度，做极小极急之转弯，遇到此处电线杆子林立， 则更需小心驾驶，从两个杆子中的窄缝穿过，如行三峡之船, “好像就要撞到山上了，可是一转弯， 又从山旁边开了过去。” （《话说中国》新版p42）
白天骑车，地形一目了然， 夜间则因照明不够，行进中处处险象环生， 如行陌生之地，坎坎坷坷，亦有从马路沿上直接跳到马路上之事。间或突然发现前方赫然一黑影扑来，赶忙让路，原来是一不掌灯老墨，身穿罩头衫，脸部深藏于帽子之内，骑车疾驰而过。
骑至县图书馆附近居民区，白天敞亮之街道，此时幽幽冥冥，寂静无人。路边停着汽车，路旁民居俱已闭户敛声。一时间恍如置身于另外一个陌生的国家，在寒气阵阵的黑夜里无门可投，不但心生悲凉，而且略带恐惧，似乎随时会从路边黑影里跳出一个剪径大汉。于是加紧踩脚踏板，冲出黑暗。经过图书馆，见平时驻扎在那里的老流浪汉此时不在。不知道今晚他睡到哪里去了。蒙特瑞的夜晚还是很冷的。此公白天以图书馆为家， 晚上则睡在馆外角落里，有时则推着全部家当到别处去。
返回的路上，街对面一群人大声喧哗，想必是喝多了酒或者刚从晚会出来，兴奋劲还没有过。我正恐怕将有人生事，便听有人喊道;‘bla blab bla that bike!” 这明显是说我。蒙特瑞晚上并不危险，但是遇此无聊之徒，最好远远躲开为妙。于是连头也不回，一鼓作气逃之夭夭。曾经白天也经历过飞驰而过的汽车里传出来的怪叫声，听着都心悸，总觉得那里面有一点种族主义的味道。晚上遇到类似情况，更是不敢面直之了。
说到种族偏见，这里扯一点别的。在大街上遇到的侮辱性的或者挑衅性的叫喊，大部分来自于白人小青年。一次从加油站开出来，停在出口等马路上车流过去。两个白人女孩走过来，一个绕开我的车，另一个突然大骂我挡了她的路并且说类似“滚回你的中国”的话。我奇怪她怎么就敢肯定我是中国人而不是日本人或者韩国人。 我想大概中国是一个方便的目标。
但是也别以为别的民族不会歧视你。最近我在我自己建立的墨西哥民间舞网站上看到一个名字叫 Maria de Luz 的女人的很不客气的留言，说她不喜欢我的网站，不喜欢我的墨西哥游记，说我没有教育，说我是个可怜的非美国公民，说我最好“滚回肮脏的中国去”。 刚一看到，的确让我很吃惊，但是后来一想，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这不会妨碍我喜欢墨西哥音乐和舞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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