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平淡淡才是真
方壶斋
不记得是哪首歌里的歌词了。当初一出来，就觉得这句歌词蕴含很深刻的人生哲理。现在，它已经成为一句经典。我这篇文章，不过是众多以它为题目的无数文章和贴子中的一篇而已。
是看了网上关于中国男人不浪漫，关于白人如何浪漫，关于中国女人应该不应该外嫁的讨论以后，突然想到要写这个的。这几天文思枯竭，除了在 CND 上写点读者反馈和贴一两张画以外，没有什么东西出来。
关于中国女人要不要嫁外国白人，我没有什么意见。我并不反对，而且我还鼓励过中国女人嫁老外，做过媒。我以为用种族来跟浪漫挂钩是一种程式之见( stereotype)。并不是所有的白人都是生日送花 （特别是叫人往办公室送那种电影里的俗套）的那种浪漫型人物，也不是所有的中国人都不懂这个 （至少，我敢打赌很多中国的小资们已经在这方面比之他们心目中的白人有过之而无不及了）。我对于中国女人嫁老外，只有一句忠告： 你要么准备过来嫁鸡随鸡地以夫君为轴心安排自己的生活； 要么找到两个人共同的事业，居住地，工作地在一起。不管你中国的学历多高，也不要把你的事业心带过来，为了事业而跟老公两地分居。分居的结果只是家庭解体或者维系一个图有其名的婚姻。
浪漫有各种各样的，而很多以为白人浪漫的中国女士们却把它理解得过于狭窄。琼瑶写过不少浪漫的爱情故事，说明中国人也是能浪漫的，但就是那里头的浪漫，对与现实生活来说也是很极端的。怪不得人们评论那些在爱情，婚姻生活中追求那种热烈的浪漫味道的人说：“这个人琼瑶小说看多了。” 最近有一篇文章，谈到琼瑶对中国人的意义，说是让中国人认识到了原来恋爱也是可以这样谈的。对于习惯了组织，亲属，朋友介绍，相亲，接触，然后领结婚证，举办革命婚礼，领取生育指标的中国男女来说，琼瑶式的爱情模式的确别开生面。但是有的人就忘了，琼瑶爱情在社会中不但是特例，而且是虚构。
我们在西方的文艺作品中看到的西方的浪漫又如何呢？ 这个面太广了。《傲慢与偏见》很多人都看过吧。我想问追求浪漫的中国女士们，那种古典式的男女交往，你觉得浪漫吗？英文里这种活动叫做 “courting”，就是在院子里或者厅堂里，在家人朋友的目光之下，未来的情人进行微妙的调情活动。这是白人的发明。应该够浪漫了吧？ 可是我相信我们那些一门心思追求白人浪漫的女士们心里想的不是这种浪漫，而是那些媚俗而煽情的电影里的西方浪漫，泰坦尼克号船头的拥抱，帝国大厦上的约会，送到办公室的生日鲜花，每日醒来后的亲吻，张开双臂朝向进门的丈夫的飞奔，等等，等等，等等。
我想，大概不少中国夫妻也有过这种浪漫，特别是新婚燕尔的年轻人。不过，这种浪漫，是大师傅配菜时用的花椒大料，不能随便配，多了就坏了。最近在电视上看 《大姐》和 《亲情树》，觉得那里边描写的市井小民的恋爱故事，才是真切可信的。我相信在中外婚配中，也有这种平平淡淡但却实实在在的模式的。
人生一世，即便能够轰轰烈烈，也是为时不久的事。罗素说：“人生当如河流，初期狭窄，与两岸挟持间奔腾而下，继而河岸渐宽，河水渐缓，最终悄然流入大海，浑然不觉（拙译）。” 罗素说的是人在不同的年龄段上的表现。用在爱情上，也一样合适。感情生活不是舞台上的戏剧，不需要那么多曲折的情节，不需要那么多耀眼的灯光，不需要那么多美言佳句。感情生活应当是一泓有清流注入的池水，虽然偶有微澜，但却更常是安详宁静，在无声无息中不断地更新，不断地醇厚。
2004，8，5 寄自美国
2023 校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