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到了(2004)

端午到了

方壶斋

端午到了,是楚人划龙舟的时候。我是楚人,可是我从来没有看过划龙舟。粽子嘛当然是吃过了。在北方吃的是包着红枣的粽子。后来吃到南方的包着肉的粽子,觉得比北方的高一筹。

小时候吃的粽子都是大人包的。也曾看过那双手怎么把棕叶叠起来,怎么把糯米放进去,怎么把棕叶折过来,怎么用篾子捆好。那时候好象是不用小线捆的。

那时候的粽叶,要用两三回,也就是两三年,用坏为止。吃粽子的时候,把棕叶留下,洗净晾干捆好,以备来年再用。

然而我终于没有学会包粽子。独立生活以后,一个人在外地,到了端午节,闷了一锅糯米饭,里边放上棕叶和肉,算是过了一个端午节。味道不错。

来到美国,只有唐人街有粽子卖。上个周末,在旧金山,带着学生去实习的时候,买了一个粽子,有肉的那种。可是里边还有研磨了的黄豆,干干的,很煞味道,不知道是不是广东人的做法,如果是,那我还是喜欢江浙的肉粽子,没有黄豆。

在美国,可以吃到墨西哥人的“粽子”,叫 “塔玛丽”,是包在玉米叶子里的,味道也不错,可惜没有苇子叶和竹叶的清香味。墨西哥好像没有竹子,二十年代,中华民国驻墨西哥公使馆后头有一种涕竹,现在有人说是殷人逃亡到美洲的时候带过去的。我想他们不致于把“塔玛丽” 也说成是中国的粽子在墨西哥的变种吧,除非有殷人后代在屈原的时候海归过。

要是在美国想吃粽子了自己又不会做又买不到,就不妨去买“塔玛丽” 吃。我第一次吃“塔玛丽”,是在路过一个墨西哥人家的时候。他们在前院摆摊,正在吃饭。我问那是什么,他们就给我尝了一个。

吃粽子的时候,当然知道为什么吃,纪念的是谁,但是从来不会想得很沉重:一个爱国诗人在腐败昏君面前愤极而自沉。这种事情想不得,太多了。其实民间习俗最关心的不是爱国,而是自保平安,所以饮雄黄酒,门前挂菖蒲。这才是真正的生活。假若哪个政府把端午节定为爱国日,那说不定早就消失了呢。

我从来没有喝过雄黄酒,家里也从来没有挂过菖蒲。端午避邪的风俗,还是从书上看来的。许多古老而无害的习俗,拜托现代化,渐渐地没有了,是一种遗憾。生活因此少了多少趣味,少了多少人情。在时间的蒸馏中,最后只剩下一个吃字,国人因此而变成饕餮。

各位,今年除了吃粽子,也避避邪吧。

2004,6,20

 

(2023审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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