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味过去
·方壶斋·
蒙特瑞历史节那天， 我参观了“通向历史的护照”上十八个展览点中间的几个。所谓“通向历史的护照”， 就是一张参观项目单，背面是一张地图。我看着地图， 决定一条最经济的参观路线， 感觉自己好像又是一个游客了。
我来到蒙特瑞已经快三年了。 我到过这个城市和附近的卡梅尔、石子滩市大部分可看的地方。 因为这里没有更多的东西看了， 所以我常常被迫一遍又一遍地到那些同样的地方玩。
但是我从来没有深入地走进这个地方， 就是说我没有进入它的历史。关于当地的历史， 我多多少少知道一点， 但是从来没有产生过任何自己与它有关的感觉。 毕竟我是外来户，一个民工。
以游客的身份参与历史节多少帮助我建立起一点归属感。虽然这种感觉还是很肤浅， 但是我现在可以在凝视着一张历史照片时， 体味那时候的生活是什么样子。 我看的是几个穿着不坏的年轻女子在码头上看着一条被捕获的巨大的剑鱼开怀大笑。 我想，那个时候， 本地女孩子的生活和渔业的关系比起今天来更为密切。今天鱼码头上很少见到女人。 常常去那里的， 只是骑车的小孩和不多的买鲜鱼的顾客。因为渔业，许多平民百姓以蒙特瑞为家，渔业的衰落改变了蒙特瑞的面貌， 使她从沙丁鱼罐头生产的倒闭中重生为一个旅游城市。 不过，旅游业，总归是和老百姓的生活隔着那么一层的。
我觉得 一个城市不仅仅应该从节日的商品摊位上和阳春白雪的艺廊和咖啡馆上得到乐趣， 也应该有一些来自工作的世俗乐趣， 即便这种工作是又脏又腥的。在旧海关的墙上有一张画， 上面的文字说明写道：自从美国人占领加州以后， 这里的田园生活一去不复返了。我对旁边的一位女士说：“的确如此。”
今天的蒙特瑞需要一点斯坦贝克的《罐头街》和《托提亚平地》里面的一些东西。 今天的蒙特瑞修饰得太整洁了，以至于没有意思。 在居民区的几乎空荡荡的街道上， 在一栋栋房子紧闭的门后，很难看到生活的场面。 为了寻找社会生活的真实感， 我宁愿到滨海市居民点的街上闲逛， 到墨西哥人开的副食店里买托提亚饼， 跟办院售的人家闲聊几句。
住在蒙特瑞，常常使我想起多年以前旅游普陀山的情形。 在中国东南沿海浙江省附近海域的这个旅游小岛上， 狭窄街道上的旅游纪念品商店总是给人一种不真实和不长久的感觉。你一到那里就知道你要离开。虽然当地不是没有历史， 但是你对它的过去没有牵挂。 你绝不会说那是你自己的城市。
除非你能在感情上与一个地方的历史发生纠葛， 否则你永远不属于那个地方。这也就是为什么对于那些希望在一个地方安家落户的人来说，像历史节这样的活动非常有好处。你要使自己的生活丰满， 就一定要有一些历史感。这种历史感， 加上努力与不同族裔的社群交往，能够使你在别人的土地上宾至如归。
□ 寄自美国
刊登在 2002 华夏快递 kd020501.
（后记： 我到现在也没有感到宾至如归。 20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