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 华·
小时候夏天里,跟爸爸出去时,唯一会停下来买的甜水是甘蔗汁,小摊上老闆会从白色长方形的小冰箱里拿出玻璃瓶装的黄澄澄的,冰冰凉凉的甘蔗汁,瓶子上还有著一滴滴水珠,然後倒在矮矮胖胖厚厚的玻璃杯子里,我们父女俩就一人一杯,一下灌进肚子里,在炎炎夏日里,还可以再走上好半天也不会听到有个稚嫩的声音喊着“热死了!热死了!”说也奇怪,其他好喝的还有青草茶,冬瓜茶,桔子水,绿豆汤,甚至黑松汽水,但爸爸就是只喝甘蔗汁。
对於甘蔗的喜爱是有渊源的。我出生时的第一个家就是糖厂的宿舍,因为当时妈妈在糖厂附设小学教书,我住到五岁时才搬家,所以比较有印象时,已经搬到城里去了,於是有关甘蔗田的记忆,都是从家人口里说的。大哥总喜欢提起当年坐糖厂小火车去上学的往事,二哥也常常提起当年和其他乡下孩子,追著冒著白烟,缓缓走在甘蔗田里的糖厂小火车,他们边跑边跳边叫地,然後趁势从火柴盒式的小火车车厢上载著的一捆捆甘蔗,偷一根下来,那种得意和兴奋,可以从口沫横飞和笑弯了的眼睛看出。那些传说,老让我这“迟到”的老幺有种“错过好戏”的遗憾,加上我记得每次到糖厂福利社时,爸爸会为我买的香草冰淇淋,圆形盒盖打开後中间的那颗葡萄乾……总之,那种联想总是甜的。
即使在城里,除了卖甘蔗汁的小摊,甘蔗也是常常可见的。小商人骑著三轮的小货车,把甘蔗摆在车上,找到个好角落,就停下来。每次我看到家附近有卖甘蔗的,便跟妈妈要了钱,然後和哥哥去买。小商人先会让我们挑一根,然後用秤磅重,好的甘蔗,粗壮,少节,一截一截的部分很长。说也奇怪,那麽长的甘蔗,他用的秤却和秤橘子番茄的一样,就是上头有个小盘子的那种,所以每次要秤甘蔗,得把长长的甘蔗平衡地放到中间,一会儿太靠左了,一会儿又太靠右了,看得我们既紧张又兴奋。等老闆算好价钱後,他就用长长的大刀,”唰唰唰“地把那层深紫色的甘蔗皮削掉,一次大概削了有三四个节後,用刀背把它敲断,放进袋子里,然後继续削下一截,这样,一根甘蔗削下来,可以有七八根短剑般长的甘蔗。
平常吃水果时,妈妈喜欢把它切成小小块,一口一块,说这样才不会吃得满嘴,坏了”吃相“。但吃甘蔗时,她就不这麽坚持了,所以每当吃甘蔗时,我都有种”跟男孩一样“的痛快。歪著嘴”卡嚓“咬一口,嚼著嚼著,然後把渣吐出来,淘气时,还跟哥哥比,看谁把渣吐得远,吐的时候还得”呸~!“的一声,过瘾呀!当然事後还是得乖乖地把渣渣捡回来。我看过厉害的,连那个节,都能一口”卡嚓“咬下,然後继续吃,我没那本事,吃到节的部分,就跳过那个节,然後像老鼠般,用门牙把下一截的甘蔗,多汁的那部分,一口一口先吃,等到中间部分变细了,再放到大腿上,用力一折,甘蔗顺势变成两段,再分别吃。甘蔗折断的那一霎那,特别得意,好像自己也有著男孩子的豪气……就这样,把手里的那截甘蔗吃完,满脸满手粘粘的,口里甜甜的,才满意地去洗手擦嘴。
因著玩个模拟农场的电脑游戏,“农友”里有人种甘蔗,於是有个甜甜的记忆,悄悄浮上来;当然,免不了也想起有个星期天的下午,一个自不量力的小女孩,用手想去拔种在院子里的甘蔗,结果“拔”了一手的毛,那些甘蔗靠近根部的毛全“长”到小女孩的手心,一根一根毛,就像一根一根刺一样,小女孩痛得哇哇大哭,爸妈也急得不知道怎麽好,捧著小女孩的手,一边吹著,一边哄著……啊!那根坏了一个週日宁静午睡时间的甘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