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尼阿普自取其祸 亲兄弟分道扬镳
(1)
旭日东升,双江镇南关的砂石路上,缓缓跑出来两匹马。尼阿普骑在马上,得意洋洋,他的心就像晒在阳光下的石头,热撩撩的。
昨晚的庆功大会上,他一瘸一拐地登上主席台,当着几千人的面,师政委给他戴了大红花,还发了一张写着字的纸,花花绿绿的,听说叫个什么“奖状”。锣鼓掌声像山里的炸雷,震得耳朵嗡嗡响,令他手足无措,热汗直淌。就在那一刻,他意识到,从此以后,他不再是一个受人欺辱的小马脚子,而是一个响当当的大英雄,像龚三爷那样,威风凛凛,名震四方。会后,工作队队长帮他填了一张入党申请书,告诉他,组织决定,派他担任龚家坳村委会主任兼民兵队长。尼阿普没想到,做梦都想进去的龚家大院,居然这么容易就到了手。村委会主任,就是龚家坳的大锅头,有了这个名头,哪个敢不听他的。
想到这里,尼阿普感到一阵懊恼,早知道如此,何必要偷偷摸摸地去找什么藏宝洞,让二少爷抓住,投进土牢。要不是老子用裤带子勒死了那个送饭的马脚子,侥幸逃出来,差一点把命都送掉。他狠狠地吸了一口气,在自己的瘸腿上捶了一拳,妈的,老子废了一条腿,可老子报了仇,那个龚家大院,那个藏宝洞,还有龚三爷的那个小女人,都是老子的了。哼哼,二少爷,你个贼烂死养的,老子真该让你亲眼瞧瞧。
一想到二少爷,尼阿普的心猛跳了几下。他下意识地掉头看了看来路,路上空荡荡的,一个人影都没有。如此风光地回龚家坳,分明是个喜人的事,为什么心里有点虚惶惶的?尼阿普想起昨晚队里开会,队长说,只有尼阿普同志认识那个漏网的土匪,组织决定,派他协助解放军在双江镇搜捕龚家二少爷,另外派人去接收龚家坳土匪头子的小老婆。尼阿普心里老大的不愿意,嘴上却没敢说。夜里,在铺上折腾了大半宿,终于想了一个好主意。赶个大早,抢先到师部提了犯人,悄悄带着她们回龚家坳。尼阿普盘算着,等到自己想知道的秘密有了眉目,再返回双江镇,反正那个二少爷是茅缸里的王八 ─ 瓮中臭鳖,无处可逃。他心里清楚,这样做犯了忌,对,按照组织里的行话,叫犯了纪律。可是,凭着自己是个功臣,队长不会拿他怎么样的。再说,如果真找到那个藏宝洞,值钱的自己偷偷藏起来,剩下的交给组织,那不又是大功一件嘛。
念及此,尼阿普的心情顺畅了许多。他咪起眼,看了看前面的一匹马,马背上驮着两个女人。听说甘妈饭烧得好,派她给村委会做饭,那个小女人嘛,嘿嘿,来软的还是来硬的,就看她听不听话啦。他越想越高兴,使劲夹夹马肚子,抖起马缰在前面的马屁股上抽了两下,高声喊道:“松其,松其。”两匹马一溜小跑,向龚家坳奔去。
(2)
大丫口是岔路口,从双江镇过来,砂石路顺着山脉走向分成两路,大路通往临仓,小路通往龚家坳。山下有条河,在大丫口盘了一个弯,河床怪石林立,河面波涛翻滚,涌动着一个个冒着白沫的漩涡。岔口山崖上长满高高的松树,松林的一块岩石后面,龚家二兄弟气喘吁吁,他们一路奔波,刚刚赶到这里。
“哥,给你水。” 龚逸尘递过来一个牛皮水囊。
龚逸凡喝了两口,焦虑地看着来路:“逸尘,你说梦兰能从这里经过吗?”
“哥,你别急。只要她回龚家坳,只有这一条路。”
龚逸凡把水囊还给弟弟,忧心仲仲地说:“如果他们来的人多,又有枪,咱们可怎么办?”
“对付两三个,我一个人就行。如果他们人多,咱们悄悄跟着,逮机会下手。”
“逸尘,我跟你说,咱们把梦兰救出来就行了,千万不要杀人。”
龚逸尘轻蔑地瞟了他一眼:“哥,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说这话。我不杀他们,等着他们杀我不成?”
龚逸凡嘴唇蠕动了两下,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啊,若不是弟弟侥幸逃了出来,不早就在共军的炮火下粉身碎骨了吗?他从小跟着阿爸,沾染了一身江湖气,有恩必还,有仇必报,和自己如同两个世界里的人,自己的话他是听不进去的。可是,无论如何,作为哥哥,该说的还是要说。
“逸尘,你对将来有什么打算?”
“将来?什么将来?没想过。”
“那你准备到哪儿去?”
“嗯,缅甸吧。那边我熟。”
“逸尘,听哥哥一句劝,千万不要再搞鸦片了。”
龚逸尘紧锁眉头,心里暗想,不做鸦片买卖,我还能干什么?可是,阿爸不在了,马帮没了,自己孤身一人,共产党这边要杀他,缅甸那边的仇家也不少,天地之大,竟没有一个容身的地方。
于是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哥,你说我该怎么办?”
“跟我走吧。我这次回来,是受老朋友之邀,到江南明都一所大学教书。你和我一起,也好有个照应。到了那里,你可以隐姓埋名,躲几年再说。”
“不,让我做缩头乌龟,我不干。”
“那你也不能去缅甸,太危险。”
“跟你去就不危险了?”
“我说不准,也许能躲过去。”
“哼,那地方人生地不熟,往哪里躲?实在不行,我去香港。”
“香港?你在香港有熟人吗?”
“算是吧。这次我能逃出来,是天意也是巧合。阿爸让我到双江镇见一个香港来的沈老板。他订了一批货,我们被共军围困,发不出来,阿爸让我把定金还给他。沈老板是咱家的老客,为人不错,很讲义气,我可以去投奔他。”
听了弟弟的话,龚逸凡心中一团苦涩,说来说去,还是毒品黑道上的朋友,他想了一下,勉强地说:“相比之下,还是香港安全些。你去香港吧。出去之后,做点正经生意,千万不要再打打杀杀,过个普通人的日子最好。”
“哥,你去不去?”
“我已经答应我的老朋友,到他的大学当老师,说定了的。”
“哥,我不懂你是怎么想的。共军害死了阿爸,毁了龚家坳,和咱家有血海深仇,你干嘛要为他们卖命?咱们救出小姨,一起到香港去吧。”
“逸尘,你错了。” 龚逸凡辩解道:“我不为谁卖命,只想凭良心工作,凭本事吃饭,过平安的日子。如果当初阿爸和你也像我这样,就不会发生这场灾祸了。你这么年轻,今后的道路很长,还是忘掉仇恨吧。心里的恨太多,你一辈子都过不安生。”
龚逸尘脸色阴沉下来:“你不用说了。我知道你恨阿爸,也看不起我。阿爸死了,你并不难过,可我不一样,我和他们的仇恨不共戴天。你想为他们做事,我管不了,但我敢和你打赌,迟早有一天,你会后悔的!”说完,把头斜靠在岩石上,紧紧地闭上双眼。
唉,道不同,不相为谋,各从其志罢了。龚逸凡苦笑了一下,不再说话。
(3)
日头已经很高了,阳光从树梢里钻出来,洒在地面厚厚的松针上,斑斑驳驳。没有一丝风,松林里很安静,只听见鸟儿喳喳欢叫声和山下潺潺流水声,把人诱得昏昏欲睡。
突然,龚逸尘睁开眼睛:“有人来了!”
兄弟俩一跃而起,悄悄地伏在岩石后,向来路望去。
远远地,跑来两匹马,马上驮着人。待马走近,龚逸尘的眼睛里冒出了火,喉咙里轻轻地咕哝一声:“尼阿普!”
两匹马在松林边停住了,尼阿普翻身下马,从马背上取下一卷麻绳,手握弯刀,将另一匹马上的两个女人驱赶下来,捆绑在一棵松树上。
梦兰,十几米外就是梦兰,看到她苍白憔悴的面容,龚逸凡的心都碎了,他情不自禁地要抬起身子,却被一只有力的手按住了。龚逸尘耳语道:“哥,不要盲动。后面可能还有人。”
尼阿普不是要休息,这点山路,对他来说算不得什么,当年跟着龚三爷跑马帮,一口气可以跑上百里。他停下来,心里打着一个主意。龚家坳还留守着一个排的解放军,一旦到了那里,有些事办起来就没那么方便了。
他站在路边,撒了一泡尿,抖了个激灵,愉快地伸了一个懒腰。转过身,凑在虞梦兰面前,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会,然后伸出一只手,在她脸上摸了一把,放到鼻子上闻闻,嬉皮笑脸地说:“小女人,香。”
捆在一起的甘妈向他啐了一口:“臭马脚子,别碰小太太!”
“啪”,尼阿普反手给了甘妈一记耳光:“老太婆,你作死!”
“住手,不准打甘妈!” 虞梦兰一边拼命挣扎,一边大声叫喊。
尼阿普举起弯刀,架在她肩上:“小女人,别动,我的刀,没眼睛。”
“你要干什么?”
“嘿嘿,小女人,你说,龚三爷的藏宝洞在哪里?”
“什么藏宝洞,我不知道!”
“你不说,我杀了你!”
“杀吧,知道也不告诉你!”
尼阿普狞笑着,刀锋一转,挑开梦兰的上衣前襟,裸露出一片雪白的胸脯,淫邪的目光紧紧盯住那颤微微的乳峰:“小女人,我杀你,一刀,一刀,慢慢杀你。”
“呸。”梦兰羞愤难当:“土匪!流氓!”
突然,尼阿普眼前掠过一道白光,随即感到手腕上彻骨剧痛,胳膊肘一软,手中的弯刀和一把滴着血珠的匕首一同跌落在草地上。他转过身,丈许开外立着一个骠悍的身影,一双眼睛冷冷地盯着他。“二少爷?!”尼阿普心里一寒,猛地向路边的马匹一瘸一拐地窜过去,马背上斜挂着一条步枪。但他的动作还是太慢了,那个恶魔般的二少爷抢在前面,飞起一脚,把他踹翻在马蹄下,又是一脚,踢在他的脑壳上,顿时人事不省。
龚逸凡从岩石后蹦了出来:“梦兰!梦兰!”
虞梦兰神情恍惚:“逸凡?逸凡?!”身子一软,晕倒在甘妈身上。
“梦兰,梦兰。”龚逸凡跌跌撞撞地跑到大松树前,捡起地上的弯刀,双手颤抖,一边频频呼喊着,一边笨拙地切割着树干上的绳子。
龚逸尘快步走过来,一把抢过哥哥手中的弯刀,刀锋一掠,几道绳子齐齐斩断,梦兰和甘妈一同跌坐在大树下。
“大少爷。”甘妈挣扎着要站起来。
“甘妈,梦兰。” 龚逸凡扑跪在地上,张开双臂,搂住甘妈和梦兰。
“哥,这里不安全。快,进林子。”说罢,龚逸尘一只手拖着尼阿普,另一只手牵过两匹马,向路边走去。
龚逸凡搀起甘妈,俯身抱起梦兰,尾随着弟弟,亦步亦趋,钻进松林。
(4)
一股清凉的水,湿润了梦兰的嘴唇,她醒了过来,双手紧紧地抓住龚逸凡的衣袖,好像生怕他跑掉,两眼痴痴地看着他,一句话也不说。那清丽秀美的脸庞,那如凝如水的双眸,那脉脉含情的目光,那宜嗔宜喜的神情,把龚逸凡看呆了。他不敢相信,那个魂牵梦绕的溪谷佳人,那个想见又怕见到的女孩,居然就在眼前,软软地、静静地依偎在自己的怀抱里。多少的情,多少的话,多少离别的苦楚,多少相逢的喜悦,都化作星眸泪涌,都化作无语凝咽。
面对发痴发呆的哥哥和梦兰,龚逸尘似乎视而不见。他把尼阿普拖到一棵大树下,麻绳绕了一圈又一圈,捆得个结结实实。然后拽过甘妈,轻声问道:“甘妈,就你们三个,后面还有人吗?”
“回二少爷,只有小太太和我。”甘妈含着泪水,眼光里流露出仇恨与悲苦,恶狠狠地瞪着绑在树上的尼阿普,嘴唇颤抖地说:“那是个畜牲,不是人。”
龚逸尘知道甘妈为何如此悲愤,当年抓住尼阿普,关在土牢里,那个给尼阿普送饭,被他活活勒死的年轻马脚子,就是甘妈的儿子。甘妈守寡多年,就这么一个儿子。丧子之痛,弑子之仇,她恨不得亲手杀了这个畜牲,为儿子雪恨。
龚逸尘伸出一只手,紧紧按在甘妈的肩膀上,坚定地说:“甘妈,你放心,我饶不了这个龟孙子!”
“谢谢二少爷!”甘妈擦了一把眼泪。
“甘妈,你到路口盯着点,看见徐记客栈的徐掌柜,就把他带过来。”
“是, 二少爷。”
“小心,不要被人看到。”
“知道,二少爷。”
龚逸尘转过身来,看到尼阿普已经苏醒,鼻孔嘴角淌着血,一双鱼目似的眼珠死死盯着他。龚逸尘恨得钢牙紧咬,怒火中烧,手起刀落。刀锋过处,尼阿普胸前裂出一条红艳艳的刀口。
“嗷吆。” 尼阿普一声惨叫。
龚逸凡和梦兰被这恐怖凄厉叫声惊醒,他们抬起头,看到血淋淋的尼阿普,看到龚逸尘又扬起了弯刀,异口同声地喊到:“不要杀他!”
龚逸尘回头看了看他们,用刀尖指着尼阿普,愤愤地说:“是他,害死了阿爸,害死了甘妈的儿子,害死了龚家坳几百口人。我要他死,千刀万剐!”说罢,手腕一抖,又在尼阿普胸前剜下一块皮肉。
“二少爷,”梦兰阖上双眼,双膝半跪,双掌合十:“佛祖慈悲,杀生尚且不忍,何况于人。请二少爷以慈悲为怀,把他放了吧。”
“不行,血海深仇,不共戴天!”
“二少爷,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这个恶人,自会得到他的报应。我怕看见血,更怕看见杀人。求求你啦,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求求你啦,大慈大悲,阿弥陀佛。”
随着梦兰的殷殷乞求,龚逸尘持刀的手臂慢慢垂下来。他静默了一刻,俯身从地上薅了一把干草,狠狠地塞进尼阿普嘴里,随手一挥,弯刀划了一道弧线,颤嗡嗡地钉在丈许外的一棵松树上。
龚逸凡舒了一口气,但心里有些诧异,梦兰打哪儿学来的这些佛家禅语?再说,如果自己这样求弟弟,他会听吗?
(5)
“二少爷,徐掌柜到了。”
跟在甘妈后面,徐掌柜头戴斗笠,手挽马缰,一身粗布短打,像个饱经风霜的老马客。两匹骡马尾随着,脖子一昂一昂,扑扑喷着响鼻。
徐掌柜环视了一遭,对眼前的情况一目了然,他麻利地从马背上解下一个皮囊:“小太太,大少爷,二少爷,饿了吧。来,吃点干粮。”
龚逸尘说:“徐叔,我们边走边吃,此地不宜久留。”
“大少爷,二少爷,说好到哪里落脚了吗?”徐掌柜问道。
龚逸尘看了看哥哥,踌躇不语。兄弟二人,已然明了,各有各的想法,各奔各的前程。只是小姨和甘妈该怎么办?她们显然不能回龚家坳,那是死路一条。如果跟着自己,路途危险重重、颠簸流离不说,即便活着到了香港,能否生存下去还是未定之数。相比之下,让她们跟着哥哥安全得多。甘妈是哥哥的奶娘,他会为她养老送终的。可是,小姨呢?让小姨跟着哥哥,他们会不会…?想到这里,他心中忐忑,不禁眉头紧锁。
龚逸凡似乎没想那么多,他从徐掌柜手中接过一块烤得焦黄的荞面饼,掰了一半递给梦兰,感激地说:“徐叔,你想得真周到。我和逸尘已经商量好了,我到明都,他到香港。我们一起走,先到昆明,然后再分手。”
“大少爷,不妥,不妥。”徐掌柜连连摆手:“这么多人一起走,太扎眼。特别是二少爷,共军发了他的海捕文书,到处都是关卡,可不敢走昆明那条道。”
听到徐掌柜的话,龚逸尘收拢了胡思乱想,先逃命要紧,还管得了那么许多?!于是说道:“徐叔说得对,我自己走。先回龚家坳,进缅甸,然后从缅甸取道进香港。”
“二少爷,我随你一道走。”
“徐叔,这条道太危险。”
“二少爷,不打紧。再说,出了这档子事,共军迟早会找上我,不走也不行了。”
龚逸凡关心道:“徐叔,你这么大岁数,还能和逸尘一起走江湖吗?”
“大少爷,你不知道,徐叔我可是个老马脚子,若不是当年三爷让我坐地开盘子,我还在马道上走着呢。”
“好,就这么定了。上马,立刻出发。” 不愧是马帮的二锅头,龚逸尘斩钉截铁地发出命令。
梦兰和甘妈合骑一匹马,梦兰在前,甘妈在后,向林外走去。甘妈掉头看了看浑身血污的尼阿普,又看了看面色冷酷的二少爷,老泪纵横,却没敢作声。
“逸尘。”龚逸凡一脚踏地,一脚踩在马蹬上。
“哥,还有什么事?”
“一路当心。” 龚逸凡面色悲戚:“回到家,代我给阿爸阿妈叩几个头。”
龚逸尘冷冷地瞥了他一眼:“那是你的事,还是你自己去吧。”
看着龚逸凡一行出了林子,徐掌柜悄声问道:“二少爷,那个马脚子怎么发落?”
龚逸尘铁青着脸,没有回答,一个鹞子翻身上马,打马奔出松林。
“哥, 你停一下。” 龚逸尘追上哥哥,伸手拽住他的马缰,附耳说道:“哥,我就说一句话,你要记住,梦兰不光是咱们的小姨,也是咱们的小妈!”
说罢,撇下目瞪口呆的哥哥,双腿猛夹,胯下烈马一声长嘶,绝尘而去。
“二少爷,等一等。”骑在马背前面的梦兰突然调转头,高声呼喊。
喊声惊醒了木呆呆的龚逸凡,他策马上前:“梦兰,什么事?”
梦兰扬起手中的一块绿色翡翠:“你阿爸临终前,托付我把它交给逸尘。”
龚逸凡定神一瞧,那是阿爸一直佩戴在胸口的翡翠蟠龙。他打小就知道,这块绿色石头极为重要,是马帮的帮符,见石如面,代表马帮大锅头。阿爸的意思很明确,要逸尘接掌马帮,石在马帮在,弟弟就是新任大锅头。他叹了口气,回首看看,弟弟和徐掌柜二骑早已没入岔道山林,不见踪影。不知为何,他暗自庆幸,这块石头,是个祸害,不给弟弟也罢。
于是他低声说:“来不及了,咱们追不上了。”
“那,给你。”
龚逸凡回避了梦兰的目光,低头说:“我不要,你先收着吧。”他引马走到前面:“梦兰,甘妈,咱们不能耽搁了,赶路要紧。”
大丫口,砂石路,山隔双涧,路成两歧。
兄弟二人,分道扬镳。
跑了约莫半里地,龚逸尘猛然勒住马嚼:“徐叔,回去。”
徐掌柜掉转马头,心领神会:“二少爷,这就对了,不能留活口。”
龚逸尘没回话,嘴角露出一丝笑,笑得阴冷、歹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