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多三日–厄瓜多尔行(6)

 

2019年 10月7日

在加拉帕戈斯群岛住了五天,昨晚九点到达基多。夜晚到达陌生地,心中有些忐忑不安,看到写着我们名字的牌子,立刻放心了不少。举牌人个子不高,皮肤黝黑,南美混血人口庞杂,但各国亦有不同,较之阿根廷智利,厄瓜多尔的土著印第安人血统显然更多。我注意到比较偏欧洲血统的人大都自称为为梅斯蒂索(mestizo),其实那是西班牙男人和印地安女人所生的女人才这样称呼,而梅斯蒂索男人和西班牙女人生出的孩子就称为卡斯蒂索人(castizo)。西班牙殖民者曾根据父系母系,非常细致地划分过拉美的人种,不仅是简单的“黑白”黄。据说之所以细分是因为穆斯林和犹太人都统治过西班牙,他们特别在意血统的纯正,当然现在看那是种族歧视一种托辞,细分人种已不流行了。

虽说不流行,但历史的积淀也不是一下子就能清除干净。南美一路行来,我观察大城市里血统与工作也许还有阶层的相关性还是挺高的。一般而言,导游,旅馆领班面相更偏欧洲血统,而旅馆清扫妇和司机更像土著印第安人。

来接我们的司机面相很善,但完全不会说英语。他接过我们的行李,放好后,即向老城驶去。在加拉帕戈斯群岛时,我们就听说基多的示威游行。此时高速公路十分通畅,未见任何痕迹。一进老城,道路开始弯曲,狭窄陡峭,绕上绕下,有些地方斜度达到45度,看司机开车都替他紧张。这里行路难类似埃特纳火山下的小镇,但人口却稠密千百倍。所订旅馆名为“仰望天使城堡”,站在门口就都能看到老城中心的那座天使雕像,真是名副其实!

IMG_4553IMG_4703基多地处赤道高原(海拔近3000米),群山坏绕,气候十分宜人。看未来10天的天气预报,每天的温度几乎不变,早晚温差永远在10摄氏度之内,确实是地球上全年温差最小的地方之一。虽然四季如春,城市西面的皮钦查火山的两座姊妹峰仍白雪皑皑。据说基多最初建在盆地里,后来沿着山坡逐渐扩展,民居叠次而上,形成南北长东西窄的带状分布,如今近三百万的居民都挤在周边的坡地上,盆地里唯余老城,而老城的中心已是联合国文化保护,以教堂,广场,的基多政府机构和旅游设施为主了。

 

高原的太阳总是非常明亮,走到顶楼去吃早餐。这里的早餐琳相当丰富,蛋奶,起司,香肠水果,咖啡,吐司一应俱全。水果切片,很艺术地摆放在黑色石头平板上,还撒了一些巧克力粒….。对我这样快节奏的人而言,这样的早餐又有点儿太“作”了。这个餐厅提供三餐,却没有菜谱。晚餐大致是在肉类和意面之间选择。总体而言,厄瓜多尔的餐厅很少提供蔬果,好像吃肉才算是一回事。在不熟悉的地方用餐,我秉承不知选择什么时,选意面总是没错,但南美一些地方却不大行的通。我喜欢传统的Spaghetti ,天使发丝,或者宽面也行,但这里只有螺旋面或蝴蝶结面。好在还有肉菜搭配。一个月后我去阿根廷的乌斯怀亚,那里就更奇怪了,他们的意面不搭配肉菜,只放酱料,而且酱料还要另外收钱。

餐厅里,几乎每个窗户都能俯瞰老城,La Virgen de Quito en El Panecillo等。昨晚也是在这里,遇到一对北京来的年轻人,他们本来订了Cotopaxi火山附近的旅馆,因为示威路不通,临时换来此地。听他们说原本打算在基多多住几天,但因示威哪里都看不了,决定去昆卡。此刻最高的圣母像沐浴着朝阳,基多老城一派宁静,看不出任何示威的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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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天使旅馆门口没有停车处,却有前后院子,清晨四点就听到鸟鸣,我想这样拥挤的居民区,居然还有这么多鸟,开窗才知道后院有棵大树,后来我发现那棵大树旁有个小花园,拾阶而上看到按摩浴池。在这样土地稀有的地方建一个这样的旅馆,可见主人之富裕。听说主人来自哥伦比亚,他的亲戚安东尼管理日常工作。今早也是他带我们去看Cotopaxi火山。安东尼循着谷歌开车,显然并不很熟悉。果然,他才来此两年。我猜他之所以不叫昨晚那个接我们的司机,很可能是想自己赚这笔钱。据他说在哥伦比亚时,他当过警察,工作危险,后来去念大学,毕业后工作难找,孩子一岁时,孩子的妈又离家出走,单亲父亲带一个孩子很困难,因此来基多亲戚的旅馆工作,孩子交给亲戚照顾,他吃住都在旅馆,但与哥伦比亚相比,厄瓜多尔已经很好了。大概不到一年,我去了哥伦比亚,所见并没有安东尼说的那么悲惨。显然,安东尼思乡,他播放的CD就是哥伦比亚流行歌手的歌曲。实话说,那些歌都不怎么好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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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环城高速公路出城,我方一片通畅,对方不时地拥堵。看起来一切正常,至少上班族还在进城。出城后,时见有人在高速公路上行走,方向是基多。一些小型卡车上站满了人,飘着旗帜,看起来是前往基多示威的民众。在高速公路休息站稍事休息,继续向南行驶。前方停着几辆车,再往前看,路已经封了。人们纷纷向警察打听,结果是任何一条去火山的大路都因示威封了。转道再去赤道纪念碑,路也封了。难道只能回旅馆坐困愁城了?昨天听说唯一能去的地方是艺术家瓜亚三明(Guayasamin)故居,那么就去那里吧。

虽然瓜亚三明是厄瓜多尔第一大艺术家,我却从未听说过。他的故居纪念馆位于半山坡,几乎是一条街的尽头,那尽头是郁郁森林。纪念馆建得很有气派,拱顶下的走廊挂了画家的巨幅画作。他的画受毕加索影响,但主要是表现苦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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艺术家的故居为典型的西班牙风格,前有拱廊,一池清水将故居衬托得更为洁白。艺术家收藏了大量的前哥伦布时代和殖民时代的艺术品,殖民时代的艺术品主要跟宗教有关,而艺术家本人是无神论者。我觉得住在这些收藏里,会做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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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不用问,拉美国家的知名文学艺术家都是左派,他和聂鲁达等是好友,有幅画是题献给聂鲁达的,也不用问,艺术家一定有若干次婚姻,据说是五次。故居里有他与所有重要人物的合影,包括尼克松,卡斯特罗,毛泽东等。看介绍,他是1964年见了毛泽东,他还在中国大陆的农村住了好几个月。墙上一副熊猫的绣品由当今中国大陆的国母所送,导览介绍说该国母来访前,此地布满了警察,中方还要求故居撤下有关性的藏品(见下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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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月8日

昨夜警笛不断,直升机在夜空盘旋。今早还算太平,除了卖食品的小店,也有若干小店放下了门板。一些店主居民走出来打扫昨晚示威者留下的垃圾,小砖头,碎瓶子等都被小心地扫到一边。虽然一些路口仍有焚烧痕迹,但不是特别糟糕。理论上,从旅馆走到老城的历史区(该区是联合国文化遗产)只需九分钟,但路极陡。虽然最高气温只有摄氏17-8度,干爽舒适,上坡走走停停,仍会出汗,下坡更需仔细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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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大约距离历史区6个街口时,才知那里仍被封闭。我们不甘心,又走到国家大教堂(The Basilica del Voto Nacional)下面,准备打车去赤道纪念碑。对街的小店门口站着几个人,打着手势让我们离开。显然担心我们听不懂,他们差遣了一个小伙子过来。那个孩子确定我们说英语后,就拿出手机,将西语翻译成英语:“你们回到旅馆去吧,这里危险,有人会抢游客。今天哪儿都不通行。” 我明白哪儿都不通行的含义是指游客想去的那些地方。

示威已经好多日子了,我听说过土著农民用轮胎封路并烧轮胎,用石块与警察对峙,但未听说抢游客,不过街头运动难保不失控,还是远离吧。回旅馆,路过国家大教堂,居然可以进去参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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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堂收门票,礼拜堂空无一人,花窗很美。攀着楼梯走去屋顶,小礼品店已经开门,店主说只有历史区中心和总统官邸仍然封闭,以免示威者进入。昨晚总统已经坐直升飞机离开基多,去瓜伊基尔办公了。我想总统离开基多搬到瓜伊基尔了,示威者该会离去了吧?下午再次去历史区,没想到仍有示威聚集,个别路口还有人在焚烧。看起来,很多人是远道而来,因为示威公交瘫痪,他们也走不了。吃食小摊趁机做生意,但小吃总之不能填饱肚子。历史区几乎没有店铺开放,只见一家炸鸡店里挤满了示威者。靠近历史区,那些没有示威者的街道,家家门窗紧闭。示威影响了旅馆商家的生意,我住的旅馆有十四个房间,只有两个房间有客,而明天我们都会离开。

在基多这样高低起伏的地方,左邻右舍上下参错。我住的这家旅店是四星级,当初选择它图的是距离老城近,景观也好。从酒店看出去,周遭的邻居并非都是中产以上,看看屋顶就知道了。铁皮屋顶散落在红瓦或教堂拱顶尖顶之间,有些还有院子,院子也是铁皮隔断,一看便知是所谓的违章建筑。傍晚某家露台传来孩子或者女人的声音,顺声望去,那也是一家碎砖房,铁皮屋顶。铁皮屋的居民大多是来自外地的穷人,又主要是土著印第安人,有点儿类似大陆的农民进城。我2004年去巴西,里约的海滩很美,富人大多住在海滩附近,附近山上则是成片的贫民窟。当时感叹里约贫民虽穷,却有好景看。

南美各国政府对违章建筑一向比较宽容,看看巴西和厄瓜多尔大城市的贫民窟就知道了。多次访问南美的秦晖老师也到过厄瓜多尔,他曾撰文叙述比较过南美几个国家的贫民窟。在该文中,他提到基多地形特殊,“市区位于盆地,西山坡上的“苏克雷公路”与东山坡上的“玻利瓦尔公路”合成的环城高速道居高临下,转一圈可把环内一百多平方公里主要市区俯瞰个遍,给人的感觉是基多的确没有什么很大片的富人区与穷人区对照的情境。从古老的教堂和历史建筑,到现代化的市政设施、高层大厦、金融商业楼宇以及高档住宅几乎都与“私搭乱建”型街区混杂分布。”他文章很详细,有兴趣的可找了一读。

10月9日

 

今天计划去赤道纪念碑和博物馆。来带我们的司机就是接机的那个。他虽然不会讲英文,但会用西语英语翻译语音软件做必要的沟通。赤道纪念碑西语叫Mitad del Mundo。意为世界的一半,英文为:In the middle of the World。赤道线穿过基多,而厄瓜多尔就是赤道国的意思。关于赤道纪念碑,百度资料如下:

“厄瓜多尔赤道纪念碑分为新旧两座。旧碑落成于1774年,位于西经78°27′8〃和纬度0°交叉的圣安东尼奥镇,南距首都基多24千米。碑高10米左右,通体用赭红色花岗岩建成,造型呈方柱形,四周刻有E.S.O.N.四个表示东、西、南、北的西班牙字母,以纪念对测量赤道、修建碑身作过贡献的法国和厄瓜多尔的科学家。碑身上刻有“这里是地球的中心”字样。碑顶是一个醒目的大型石刻地球仪,上面有一条象征赤道的白色中心线,从上至下与碑东西两侧台阶上的白线相连,这条白线把地球分为南北两部分。厄瓜多尔人称这块纪念碑为世界之半。旅客们喜欢站在石阶上拍照留念,双脚分别踏在白线两边,以示自己同时站在南北两个半球上。1978年被联合国公布为世界文化遗产。1981年厄瓜多尔政府决定在此碑附近的埃基诺西亚尔谷再建一座新的赤道纪念碑。新碑落成于1982年8月9日。其外型基本与旧碑相同,但比旧碑大三倍:高30米,直径4.5米,重4.5吨。碑的东西刻着:西经格林尼治78°27′8〃,纬度0°0′。碑里修建了电梯,碑顶设有了望台。在纪念碑前方,有一条石砌的长长的通道,通道两旁矗立着一些石雕群体。凡是到基多旅游的人,都可领到管理部门签发的一张证书,证明其某年某月某日曾到南北半球的分界线一游。”

然而赤道纪念碑仍因示威关闭,我们只能在门口拍照。据说2000年左右,GPS测定并发现原来的赤道纪念碑距离赤道大概240米,于是那里又有一个新的标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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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道纪念碑和印地酿博物馆里的赤道线

这个赤道线的标定也就有了一个称为“印地酿”的博物馆。“印地酿”是印加文明的语言克丘亚语词汇,意思是“太阳之路”。又有人说借助GPS的精确测量发现,“印地酿”博物馆也不在赤道上,而是位于赤道南侧约30米左右。该博物馆跟赤道纪念碑公园一样,在地上也画着一条赤道线,红色的赤道线上还有一块写着“纬度0度0分0秒”的牌子,供游人拍照。这个博物馆还展示印第安人部落生活,对赤道的展示更有趣味性。

虽然是半夜的班机,因担心到不了机场,我们看过赤道纪念碑就驶往机场。平时从纪念碑到机场只要50分钟,但因示威封路,今天只能绕路。正好有辆车与我们同路,那车的司机是赤道纪念碑的当地人,于是结伴前行。

厄瓜多尔的示威造成基多瘫痪已近一周了,民众主要抗议政府取消燃油补贴,致使油价上涨一倍。涨价后的油价为2。6美金一加仑,运输成本增加,其他也会涨价。考虑到厄瓜多尔最低时薪工只有2-3美元,这会影响低收入民众的生活。据说此次燃油涨价受影响最大的是农民,他们的产品成本将会增加,但价钱却上不去。原因是中间商不会因油价而提高收购价。农民中很多是土著人,他们远道而来,堵住基多周边主要景点的公路,并在老城区里示威。沿途看到公路上放置了轮胎,树等,有些焚烧,也发生了个别砸车事件。听说还砸了两家玫瑰花农场,奶牛场等。但厄瓜多尔总统不愿妥协,因这二十年已经是债台高筑,政府早已拿不出钱来补贴,左翼民粹党当权时补贴多,老百姓特别是低收入群体高兴,取消补贴就要示威。

示威民众堵住了机场周边所有的公路,我们司机向北,绕到山里,居然看到Cotopaxi火山,这是南美第二高火山。翻山越岭,绕了很多大圈后,又换了好几条路,然而几乎每条稍大的路都被堵住,眼看着距离机场不过二十分钟的车程,但车子就是过不去。后来在当地人的指点下,车子开上村庄后的土路,那都是平时根本不通机动车的路,在绕了两小时之后,我们终于于下午两点到达基多机场。

虽然出发前已经说好了价钱,但司机多开了两个小时,回程还要绕路,我就问他需要加多少钱,他想了想,不好意思地说加十块美金吧。我多给他50美金,他很高兴。我们拥抱道别,这样的好人也许此生再无缘相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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