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拉帕戈斯群岛行(之一)

 

2019年10月1日 , Baltra岛、圣克鲁兹岛、伊莎贝拉岛

凌晨,还未见一丝曙光,但毕竟是凌晨,这河口之城的潮热已随风散去。旅馆的司机准时到达,睡眼惺忪地安排我们上车。十分钟后到候机厅,我们将乘坐从瓜亚基尔出发的第一个航班飞往加拉帕戈斯群岛(Galapagos)的Baltra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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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拉帕戈斯群岛图

加拉帕戈斯群岛的英文名字为Galapagos,但更正确的写法是Galápagos。字母‘a’上的那一撇不仅是重音所在,也明示此名并非源自英文。

1535年,印加帝国被征服后的第三年,西班牙征服者皮萨罗和阿尔马格罗之间长期不和,终于爆发纷争。时任巴拿马主教的Fray Tomás de Berlangfe前往秘鲁解决纷争。主教的船在太平洋上向南行驶,行至赤道线附近遭遇劲风。航船随风向西漂去,漂至一座无名岛。乘客纷纷登岸寻找淡水,主教则记下岛上所见:“海狮、鬣蜥、可驼人的巨龟….。还有很多很多的鸟,它们毫无戒心,愚且和善,随手即可抓获…。”主教绝不会想到调解纠纷的初衷与永恒自然相比实在微不足道,他的日记只作为加拉帕戈斯的最早的文字记录流传于世。

太平洋激流环绕,雾气弥漫,年复一年,后来的航行者将这群蜃楼海市称为“迷幻岛”。18世纪中期,西班牙人,英国人,海盗与渔船 …, 或来寻找宝藏,或是寻求淡水。终于不同语言的人们名称上达成了一致,这群岛有了通称“Galápagos”。但“Galápagos” 又是什么?是巨龟龟壳?那形状和色彩都类似南美牛仔的马鞍?,那是发音模仿马蹄声音?还是西班牙古文的陆龟,反正无论哪种说法显然都与岛上的巨龟有关。

加拉帕戈斯群岛包括22个岛屿,其中最大的岛屿是伊莎贝拉。在伊莎贝拉岛周围,大小岛屿星散于赤道线上下。群岛东西方向展开220公里,南北约430公里,最西北的达尔文岛因为太远,很多简便地图不得不另外标出。1832年之前,加拉帕戈斯群岛没有固定的归属。在200海哩海权设定后,它才归属于最靠近的但距离也是千里之外的厄瓜多尔。归属后,群岛又有了第三个名字:“厄瓜多尔群岛”。我记得属于智利的复活节岛也是一岛三名,但加拉帕戈斯各种称谓包括了群岛和它的22个成员,就比较复杂了。在达尔文的《贝格尔号航海志》中,为了便于后世阅读,必须标出岛名对照,今日的旅行者仍常会困惑混淆。群岛有十个主岛,但主岛中只有两个建有商用机场。其中之一是首府圣克里斯托瓦尔岛,另一个就是Baltra岛。

1831年12月27日,英国轮船贝格尔号从德文港启航,开始了历时五年的考察探险航行。船上坐着年轻英俊的达尔文。彼时,他刚从剑桥大学毕业,应菲茨罗伊船长请求,经老师亨斯洛推荐,作为一个粗通博物的学者随船航行。1835年9月,贝格尔号到达加拉帕戈斯群岛。达尔文分别于9月17日登上圣克里斯托瓦(英文名查塔姆),9月23日登上圣玛丽亚(英文名查尔斯),9月29日登上伊莎贝拉岛(英文名阿尔伯马尔)。10月8日,登上了圣地亚哥(英文名詹姆斯)。从1835年9月16日至10月20日,历时月余的群 岛考察赋予达尔文发展进化论的灵感。达尔文访问之后,群岛因远离大陆,特殊的自然环境,多种珍稀植物更成为全球的“生物进化活的博物馆”,生物等学科的学者经常造访之地。我在大学工作二十年,几乎每隔2-3年,生物系都会组织师生来此。今天绝大多数访客必须从厄瓜多尔出发飞往群岛,厄瓜多尔真是得了个宝贝!

距离起飞还有近三小时,候机厅里已经有人在排队了。看装束都是游客,显然都是听说从大陆去群岛类似去另一个国家,手续繁多,于是早早赶到。先去检查行李,检查人员并未打开行李,只询问是否有活物带入,感觉有点儿走过场,远不如新西兰入境的生物检查严格。再去排队办理入岛手续,办手续的窗口还未打开,队伍越来越长。后面排队的人大多拖家带口,手推车上装满了行李,一些行李超大,显然都非游客。虽然我知道群岛上有常驻居民,但看到这么多岛民来去还是有些吃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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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克鲁兹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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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莎贝拉岛

飞行两个半小时后,云层下露出蓝绿色的海洋。一片褐色的土地,由远及近。飞得更低了,只见地面坑坑洼洼,难觅绿色。大地的色彩与样貌都证实岛屿诞生于火山爆发,但按照地球的年龄,它们都很年轻,最年轻的圣玛丽岛诞生于19世纪早期 。飞机快要着陆了,舷窗外仍看不到住房,唯有风力发电塔透露出人类的痕迹。

从空旷的停机坪走向大厅,风很大!候机室的门楣上写着”联合国教科文第一个世界自然遗产”,字迹已经斑驳。显然此地的气候太不友好。类似火星的地貌,淡水来自何处?可以肯定是此非宜居之地。经过类似入关的手续后出站,我一眼就看到了写着自己名字的牌子。举牌的男生,个子挺高,一张憨厚的脸,笑容可掬。他说我叫哈维,啊,又一个哈维。然后提起行李,带我们上车。

灰绿色仙人掌,红褐色火山岩土掠过窗前。那些仙人掌十分高大,树干粗大如乔木。那些刺是仙人掌的叶子,树干生满刺的大多都还年轻。无论年纪,它们的茎都长成圆圆的蒲扇状,有些长得极为对称,好像两只圆圆的大耳朵,不对称的那些有点儿像挂着的大铜钱。无叶的小树丛,枝桠灰白,弯曲多姿,有些开着黄花。举目望去,仍然没有人工建筑。少雨,大风,几无乔木,这个岛比天空中看到的还要荒凉,作飞机场正好。

海,在远处。一丝蓝色,随着车子前进,那蓝色延伸成一条带子,再舒展成一片蓝绿色的绸子。一座孤岩,再一座,那两座都太小,不能称之为岛。转过一道弯,突然下坡,在仙人掌的耳朵缝里,我看到了船码头。原来先要坐船穿过海峡到圣克鲁兹岛,再在圣克鲁兹岛继续坐船去我们的目的地伊莎贝拉岛。

船员站在甲板上,码头工抛送行李,行李被固定在船顶。乘客走进人称小渡轮为“水上的士”,一船可载十客。海峡不宽,航行不过十分钟。靠近码头的海域,盘旋着的海雀笔直地扎着猛子。有时两只同时扎下去,又几乎同时冲出浪花,那一只衔了鱼,另一只落空。到了码头,船员一个站在船顶,一个站在码头上,再次熟练地抛送行李。

初见圣克鲁兹岛,觉得环境植被与Baltra岛类似。随着地势上升,路旁越来越绿。雾涌了上来,淹没了前方和路旁。驶过第一个路牌“Santa Rosa”,我意识到岛上不止一个城镇。在群岛中,圣克鲁兹并非最大,但人口最多,大概有1万2千居民。其后,人口排名依次为圣克里斯托瓦尔、伊莎贝拉、弗兰蒂娜和圣玛丽。据说群岛常驻人口在2-3万之间,统计数字无法精确的原因之一是岛上相对高的工资吸引了本土的劳工。游客大约每天一千人左右,其中60%是厄瓜多尔人,外国游客大多来自欧美。

哈维驾车前行,雾变成了雨,而且越来越大。地势明显升高,草木益发浓密。路旁开放着玻璃翠花,一片片的红色,粉色或者白色。不过半个小时,已然是另一世界。不到一个小时,我们已历经三个不同气候。 除了不长的雨季之外,岛上极少降雨,诸岛因雨水稀少皆有类似Baltra岛那样的干旱区(Arid)。所谓的高地海拔也就是300-600米,但高出的那几百米就成了湿润区域(Humid),而干旱和湿润区之间还有一个过渡区。不同的地貌,不同的植被,滋养出不同的动物。群岛上的巨龟(都是陆龟)和陆地鸟大多生活在过渡区里。

又行一程,商户住家益发多了,虽然谈不上街道纵横,但也不是全城一条街了。此时我们已经穿越圣克鲁兹岛,抵达位于岛南端的港口城市阿约拉(Ayora )了。

车子开进一条巷子,停在弗兰蒂娜旅馆前。旅馆院内三角梅攀援而上,藤架下砌了一圈儿舒服的座椅。距离开船还有两个小时,哈维安排我们在这里休息。他说我带你们去看看吃饭的地方,我还要去接其他客人,吃完饭,你们自己回这里等我。跟着哈维走上街,每过一个街口,他都要指着路牌让我们辨认并记住回程路线。

城市不大,随便走走,就走到了码头。完全没防备,一只黑色的鬣蜥(Iguana)横在路上。它毫不躲避,我差点没踩上。鬣蜥极丑,有人说像史前动物,有人干脆直呼其地狱小鬼。还没定下神,又看到两只鹈鹕蹣跚而行。再一看,原来这里是鱼市。渔人的案板上放着刚打上了来的鱼,前面一大筐龙虾,几个顾客排队买鱼。两个渔人忙着切鱼过秤收钱,突然案板后冒出一只尖尖的小脑袋,一只海狮!它就卧在案板下面,渔人之间。时不时地抬起头,眯缝着眼睛,翘着小胡子,似乎在祈求着:“给我吃一口吧”。哇!我不知还有哪里动物与人类如此接近?显然它和鹈鹕都是常客,顾客和渔夫看都不看它们一眼,用相机拍照,发出赞叹的都是游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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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进码头旁的红树林,又看到鹈鹕,它正在睡觉,头埋在翅膀里。放眼望去,树丛高处,对面的树上栖息着好几只鹈鹕。一只加拉帕戈斯鹭(lava heron)站在矮树梢上,举手可及。虽是满脸不耐,却也任我随意拍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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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拉帕戈斯鹭(群岛独有)

中午,我们去指定的餐馆吃饭。游客包饭简单,就是在肉或鸡或海鲜之间做个选择。我们选了海鲜。端上来两只碗,一小碗米饭,一只更小的碗里是酸橙汁腌海鲜(Cerviche)。虽然海鲜极为新鲜,但从量上看,我以为可以大吃特吃海鲜的想法似乎难以实现。

饭后不久就去码头,又是“水上的士”。据说这里海岸水浅礁石多,大船无法靠岸。后来几天,跳岛都是采用这样的交通模式—在码头上乘水上的士,然后再换乘大船,那所谓的大船也只能载三十个乘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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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上的士

 

风大浪高,这条“大”船一会儿被抛到浪尖,一会儿又重重地被摔至波底。颠簸之中,一些人开始晕船。之前朋友提醒一定要带晕船药,而我又特别容易晕船,因此特别重视,早晨到中午各服药一次。外子不大会晕船,上船前才服药。颠簸一小时后,他开始晕船,而且晕的比较惨。他不仅吐了,而且吐得一塌糊涂。越难过,航程就越长,似乎这条船永远不能靠岸。

航行两个半小时后,终于登上伊莎贝拉岛。这一天好长!从清晨四点到下午四点,海,陆,空,我们奔波了整整一天!

我们入住的Laguna酒店,与大陆同价的旅馆相比,酒店的条件堪称原始。想起圣克鲁兹岛上的午餐,我意识到与所有远离大陆的岛屿一样,当地生活资料相对匮乏。
旅馆门口是一片泻湖,几只火鹤对水顾盼。出旅馆不久就是火鹤保护区,我曾经在墨西哥尤卡坦星石村看过火鹤,也曾看到过东非大裂谷玛雅拉湖上火鹤织成的粉色云彩。也许季节不对,这里的火鹤不能与我看到过的相比。

旅馆距离海边不远,这一晚,我在太平洋深沉的潮音下入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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