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anchester by the Sea

落基山典型的寒夜,干冷得起皱。趁母亲睡熟,我跑去看《Manchester by the Sea》,电影里的波士顿湿冷彻骨。早年我住纽约上州,也常雨雪纷纷,却不记得雪堆上落大雨的奇怪天气。

男主角Lee努力地铲雪,那雪又湿又重。在不同的公寓楼,为不同的住户,他铲雪,通马桶,修电器,换灯泡,收拾大件垃圾,与刁钻的住户吵架,上司责…看到这儿,我才知Lee是公寓楼的管理员,管着四栋楼。电影的画面和生活无异,琐碎烦人。为补偿薪水微薄,管理员会免费居住,Lee住在半地下室的斗室中,窗外是人行道。我知道类似的工作多由新移民或少数族裔担任,而Lee显然不是新移民。土生土长,年富力强的白人怎么会做这个工作,他的家在哪里?上班,Lee沉默地干活,下班,在酒吧里喝闷酒。他阴沉地看着四周,一对西装革履的酒客不经意地望向他,Lee走过去:“你干嘛盯着我?”对方分辨时,他已大打出手。火气真大,他就没有一件高兴的事儿?

就在我几乎想转去看别的电影时,Lee得知哥哥乔急病。他驱车返回故乡Manchester by the Sea。曼彻斯特,典型的英国地名,但加了“海边”显然是为了与附近的同名城市区分。冬季,林木萧瑟,小城清冷,以渔业为生的居民无所事事。Lee到达,乔已去世。后事中,Lee得知乔将自己指定为侄子的监护人,而乔却从未透露向他透露过。面对突如其来的强迫性的使命,任何人都会抗拒,但Lee的抗拒却有更复杂的背景。

镜头闪回,Lee喝酒,玩闹,一个深爱妻儿却幼稚的成年人。这些情节令我想起《Hillbilly Elegy: A Memoir of a Family and Culture in Crisis 》,Lee的家庭和作者的背景类似。他们都是朴素本分的白人蓝领,没受过多少教育,也没多少见识,家长酗酒吸毒,家暴,离婚,生活拮据。下一代长大,又重复着类似的生活。地处新英格兰的小城,蓝领的生活方式尚且如此,那么在《Deep South》中,Paul Theroux总结南方城镇文化只有“教堂,足球和枪”就不奇怪了。

Lee与朋友玩闹至凌晨,无法入睡的妻子下楼驱赶众人。Lee酒兴玩兴未尽,徒步去小店买夜宵。归家,大火,消防员,三个孩子烧焦的尸体,救护车上窒息的妻子。Lee记起暖气故障,担心孩子冷,烧上壁炉,却不记得是否放上护炉板。趁警察不备,Lee抢过手枪,但自杀未遂。家庭不言自喻地破裂,Lee自我惩罚自我放逐去波士顿。

寒冷的天气延误了乔下葬,迫使Lee呆下来,还被迫照顾半大的孩子,而那个孩子正没心没肺地享受和挥霍着青春。期间,帕垂克想与曾吸毒酗酒,自小分别的母亲生活,未果。一个女人对Lee有兴趣,但Lee的沉默寡言让她却步。帕垂克打开冰箱,冰盒掉落,想到父亲尸体仍在冰柜里,他情绪失控。在那个不幸之前,乔常出海,Lee在船上耐心地教侄子钓鱼。为修好那艘老船,Lee决定卖掉乔的遗物。

一个僻静的路口,Lee和前妻兰迪不期而遇。兰迪支开陪伴,伤心地对lee说不幸后,不该说那些难听伤人的话,她后悔哭泣。但Lee却无法回应,只说没什么,就逃似地离开了。这一幕于无声处,张力很大,让人想哭却哭不出来。最终Lee决定回波士顿当公寓楼的管理员。他对侄子说,“这次只管两个楼。我有两个房间,你随时都可以来。”

电影在早春中结束,树刚刚发芽。叔侄两走在路上,空气依然清冷。一只遗落的小白球,侄子拾起,拍着。球跳到脚边,Lee拾起,拍着。

一个淳朴的人很难宽恕自己给他人造成的痛苦,Lee何时能宽恕自己?

manchester by the se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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