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了！从三十岁以来，每年过去的速度在逐渐加快，特别是千禧年之后，雅语曰“白驹过隙”。不过，自2015年秋退休以来，时间又似乎慢了下来。“慢”，在于盛开在三月雪中的海棠花，在于对炎阳晒伤玫瑰的埋怨，在于窗外白蜡树的秋叶不如去年艳，还在于少雪风高夜晚的担心。在这里度过了整整的一年，四季的一年。
母亲今年整整90岁，她时而糊涂时而明白，依然紧张不安。她不喜欢拉开窗帘，很少坐沙发，即使坐了也很少舒服地把头和背靠上去。有时她会半夜推门进来：“咱们家有个人。”我知道她在说家里进来了一个人，我答：“那个人就是我。”家里来人修理或安装，她都会恐惧，解释数次也无效，依然认为他或者她是来骗钱骗物。原先，母亲住主卧室。但今秋以来，她突然对落地门产生了恐惧，每到夜晚，她必将小桌子挡在门前，这还不够，她还要架上小凳子等。楼上有间小卧室，但朝西北，比较冷。但看到她那么紧张，我家先生说：“放个加热器，让她住小房间试试。”她住过去后，好了很多。我在Youtube上找出西洋歌剧和三大男高音演唱会让她看，她学不会Ipad操作，但歌剧安抚了她的情绪。她越来越不愿意弹钢琴，即使Push她，也不弹。她也没有思考力，这个思考力包括洗澡前准备换洗衣服，刷牙前挤牙膏等，唯有爱我的意志力还在。她的精力大不如前，反倒Nice了好多（女儿语）。
夏天的时候，也是听了林达的话：“我朋友的妈妈活到99岁，你难道一直不出门了吗？” 我们决定出门去，母亲临时住老人院。她回来后说了好几次为减轻我的负担，要永久住那里，但我不忍心。那里绝大多数是行动不便的老人，她在那里时，护士带她洗过一次澡，就认为她可以自理，但她不会开洗澡水，又不会跟护士说，其后几周没洗过澡。我们离开后，伟彦每周去看她。虽然长期以来，母亲对我的朋友都会有怀疑，特别男性朋友（一笑），还好，伟彦是女生，她接受伟彦，甚至信任伟彦，这真不容易。伟彦在这里住的久，又特别喜欢运动，只要天气好，我们都会相约走山或越野滑雪，彼此为伴，甚是欣慰。除了伟彦，这边的朋友还有八月和方诺。与八月一起进山看红叶，在方诺家辞岁，上一次开香槟看大苹果落地已经是二十多年前了。
黄昏后，母亲不准出门。我们就去看早场的电影《 La La Land》看到最后竟然落泪。那纯净的青春唤起人心中最柔和的那部分。Miya和Sebastian 四目相对，目光中有欣慰有无奈，所谓的百感交集大约就是如此了。最后的凝视是祝福，一切尽在不言中。很多年来，紧张和苦难使心变硬变重，我不大看类似的浪漫音乐剧，视它们为肤浅。想想，狄更斯的著作吧，最后的结局是老友久别重逢，失散的家人归来，大家一起坐在壁炉前。火光闪动，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往事如烟。
2017年，惟愿岁月静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