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加古道行(4)

4.

2012年,7月28日, 从帕卡玛雅–温那维那

 

今天的早饭居然有一块写着“秘鲁万岁”的烤蛋糕。蛋糕烤得不错,难为了厨师,可我却宁愿喝热燕麦粥。

 

一路走来,我遇到的导游都以印加帝国的后裔自豪。自16世纪中期,钢铁,枪炮病菌令当地土著人口大减,其后大量欧洲移民和西非黑奴又使南美族群成分发生了极大的变化。如今南美大地上,秘鲁生活着最多的纯土著民族,而该国的一半人声称自己有纯正的印加血统。

 

我所遇到的导游也颇有爱国情怀,有些导游词甚至难免说教。在南美洲,秘鲁与其它国家具有类似的近代史:500多年前当地文化被殖民者的文化打断,随即而来的殖民统治。严酷的独立战争,独立之后的动荡以及严峻的经济社会问题。然而秘鲁又与其它国家有所不同,她的首都利马是西班牙在南美最早建立的城市。1821年宣布独立时,多数南美国家还是殖民地。秘鲁当地文化与欧洲文化冲突最为剧烈,其动荡又直至1992年“光辉道路”的首领Guzman被擒才告结束。当今秘鲁政府给我的印象是敛钱不做事。库斯科已是世界知名的旅游区,但周边的一些公路却只有“遗址”的水平。

 

和昨天一样,清晨我才看到帕卡玛雅营地全景。它还是建在台地上,伊敏曾质疑也是印加遗址。在营地露宿的不止我们一个团队,我们都不明白为何营帐类的硬件不能就地存放,却需挑夫背上背下?Raul说那是因为团队由几百家公司运营。我再次感到秘鲁的自由经济以及当地生活艰难。据世界银行统计,安第斯山区村民每日生活费少于1美元,而挑夫一次除工资外还可获得2-30美元的小费。

 

Pacaymayu营地 YM 摄 

今天的行程最长,一共18公里,路况是几上几下。据说沿途将经过三个生态区,风景很美。可是我担心G12相机电池用光,又舍不得拿出无敌兔,没能随意拍照。

 

上路不久就开始爬台阶。也许已过最高处,心理上松懈了,我感觉这段升高两百米的台阶超长。外子时不时地问,还有多远?我说:“别问了,低头爬就是了,最好是爬着爬着就突然到顶。”结果爬着爬着并没有到顶,高而陡的台阶继续着,似无尽头。伊敏为这段路留了好几张照片,每张照片的说明都是“上坡,上坡”。她甚至拍到芝萍靠在Runkuraqay标牌上闭目休息,拍到的我依然精神抖擞,但我注意到自己的眼睛已经肿了。从这天起直到次日,眼睛一直肿着,而且感到面部发麻。

 

茅草纷然,雪峰再现。翻越3800米的Runkuraqay山口之前,我就见到一座孤石独峰。再攀上去又见Runkuraqay遗址。从此继续上攀,到了山口回望遗址,才看出那是一个完美的圆形,难怪它俗称“Egg Hut” 。可是我却完全不记得团队曾在那个遗址停留,年轻帅气的导游Edison 还讲了历史。可见当时我也很累了。

 

翻过山口,我们在一处石洼地休息。尼克坐在石头上为安娜按摩背部。Raul曾提到有人在印加道上订婚求婚,后来安娜披露尼克已向她求婚。有人借此促詹姆斯向乔斯林求婚,此刻那两个小朋友正在拥抱。Raul向我们展示如何作K’intu(印加祈福仪式): 找出三片最完美的可卡叶,将它们呈扇形夹在食指和拇指之间,叶子的光面朝向祈福之人。再将叶子在嘴边挥舞数次,轻吹,此举称为“Phukuy”。口中念道“Pacha Mama(地球), Tirekuna(神圣地), Sonqo(你的团体或社区)。”这三样是必须的,然后才开始自己的祈祷词。祈祷之后,再将可卡叶压在三块石头下。听完之后,众人祈祷,又散去寻找石头安放叶子。这片山坡洼地随处可见压着可卡叶的叠石。

 

来自澳洲的尼克和安娜

 

陡峭的下坡从此开始。高山上的兰花娇艳傲人,那被称为“妇人拖鞋”的野花花型极为独特。据说它是一种兰花。雨林中开的花要比高山上的大很多。粉色的番石榴花悬于枝头,而变色的叶子又常让我误认为是花。据说4月雨季之后,花儿最多最美。

舞女兰花 ,YM摄

妇人拖鞋花

 

到达Sayacmarcaa 遗址又要上坡,外子太累了决定放弃。我陪他在陡峭的山道上走着,他边走边说:“这是我最后一次expedition。”“未必吧?”两年前,我在1万英尺山上行走都感到困难,但因坚持每日运动,去年攀上了万四峰,如今再走印加道并不感觉艰难。
我们比众人稍早到达午餐休息地。外子一到就躺下,挑夫看到他躺下,就拿出两个睡垫。伊敏和芝萍也到了,我们在睡垫上作瑜伽打坐。外子一直在睡,导游过来叫他,他亦不作反应,导游担心地去摸他的脉,他才笑着起来(这玩笑开得!)

 

我们的最后一顿午饭是土豆粉金枪鱼卷,炸甜薯片配洋葱番茄沙拉,白米饭。厨师将土豆粉混合酸奶,少许盐,胡椒,擀成面饼,再放入金枪鱼碎,卷起切成小块,非常可口。秘鲁是土豆的原生地,据说如今有3千多个品种。犹如番薯,引种土豆解决了全球很多区域的饥荒。在“植物的欲望”一书中,Michael  Pollan曾大力推崇秘鲁多品种的土豆有效地防止物种退化和疾病,其中还提到19世纪的爱尔兰因土豆品种单一患病而绝收导致大饥荒,造成了百万人饿死,数百万人离乡。

 

安第斯山与雨林相接得如此迅速完美。木桥溪流,草木纷然陈杂。长满青苔的黑色树干,树冠参差的灰绿色具有一种模糊之美。竹子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密。雨林又是那么自然地延伸至广袤的高地草原。高壮粗砺的茅草取代了竹林,发出如竹一般的刷刷声。我最喜欢阴面山坡的苔藓蕨类植物,它们色彩斑斓,生机盎然,却又绵软,用手伸进去探探,才知道它们的根扎得多么深。
Saycmarca遗址

 

沿途最后的遗址Phuyapatamarca最为美丽,但到达那里还要再上百米高坡。外子再次决定放弃。我攀上去才知它不负“云中城”之名。遗址背山而建,堡垒弯道不逊长城烽火台。前方的一座尖峰既是马丘比丘山,而马丘比丘印加遗址就在那山的背后。闪亮的乌鲁班巴河在山下流淌。三天前,我们的印加古道行就从那条河上开始,即将结束时又与它再次相会。
Phuyapatamarca遗址,遗址前面那座尖顶山就是马丘比丘山

 

这一段印加原始古道据说有三千个石阶,沿途没有人家,还要经过窄陡的隧道。有些地方陡得必须蹲着,借助双手下行。择路,站稳脚跟,阻止身体下滑,下山或许没有上山那么费力,但却更复杂更费神。为了保护膝盖,我以登山杖支撑,侧身向下行,尽量保持膝盖弯曲。路遇挑夫,看到他的汗水一滴滴地溅落在石阶上。此前,我还没见过挑夫如此流汗。
伊敏在Phuyapatamarca遗址

 

如今行走古道还是如此不易,遥想当年筑路又是何等地艰难。据说飞毛腿的印加信使从海岸沿古道跑到库斯科时随身背的海鱼还能保鲜,真是不可思议。丽丽曾问为什么印加信使不骑马。秘鲁本土没有马,1532年年底西班牙人到达时印加人才第一次见到马。西班牙人也记录他们与印加国王阿塔瓦尔帕相会的第一夜,当时”国王很有兴趣地研究了马”。其实西班牙人几经险要山口,又因山道崎岖,他们的马不大能派得上用场。印加人本有很多次攻击他们的机会,但阿塔瓦尔帕忙于兄弟相煎,根本没有意识到西班牙人才是他最危险的敌人。然而我也想过,即使印加人打败了皮沙洛,他们能够永远与世隔绝吗?结绳记事的人们毕竟无法与现代科学抗衡。
经过隧道, YM摄

 

石阶依然非常陡窄,每次转弯,我都以为快到了,但每次都失望地看着山道蜿蜒向前。天色转晦,我终于看到等候路边的导游大卫。他领着我们几个转入一条更窄的下山路。这条土路,既陡又滑,时有石阶拦路。天更黑了,最后竟然不辨前路。大卫打开手电,我觉得这是三天里最难的一段路。走着走着,一个挑夫赶来接我们,并拿过我的背包背上。在昏暗的手电光下,我费力地辨认着前路,一脚高一脚低,跌跌撞撞走着,懵懵懂懂地经过一处人家。绕过人家,再下坡,终于到达温那维那(Winaywayna)营地。我们的营地是最远的11号。

 

芝萍在走3000级台阶, YM摄

 

看来这是一个极大的营地,果然进去不久就遇到洗手间,再一个洗手间。这三天的汗水干了又湿,湿了又干,每晚只能用湿纸巾擦擦,真想洗个澡。我看到了淋浴间,当然那是极冷的山水。犹豫再三,还是没敢冲凉。

 

晚饭时,大家讨论明晨是否在马丘比丘太阳门停留观看日出。芝萍聪明干练又具有领袖气质,她在桌上画地图,详细解释,最后众人被她说服。导游离开,团队讨论小费。根据导游建议,众人决定挑夫一人70索,伙夫加倍,导游一人100索。虽然我们四个觉得导游的小费少了点,但也只能服从多数。众位英语为母语的孩子公推芝萍代表团队发言感谢。我心想:“哼,你们这帮孩子哪里知道芝萍的本事,也不看看人家是几岁上大学,从哪儿毕业。”
当夜仅睡了几小时。因担心人老动作慢,2点半就起来了,比其他队友早起一小时。
几近马丘比丘

沿途所见的植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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